《撞线》枫千羽

38、加速14

　　运动会告一段落，季樱重回平凡的高中生活，在乐中，关于运动会的讨论最多只能持续一周，但她在田径方面的特长，却很快得到学校体育组的关注。

　　乐中体育组的地位就和音乐、美术这些科目差不多，因为省里要求高中生也要接受体育和美育教育，所以乐中给高一、高二的学生们排了这些课，但未必真能上成。体育课就时常因为天气原因停课变成自习，或者放学生们在楼下自由活动。

　　这就导致收到体委的通知后，季樱在操场附近转了半天，才找到体育教研组的办公室在哪——原来是在大礼堂旁边的一栋小房子里。

　　“报告。”她在门口声音清亮地喊。

　　“请进请进。”屋里传来一道声音。

　　得到允许，季樱推门而入，办公室里不大，但暖气烧得很足。体育老师这边也有办公桌，但老师们这会儿都坐在门口的长条形沙发上，茶几上散落着几份文件。旁边已经站了几个学生，都是季樱不认识的人，但她通过身材判断出，那天她在许海越指点下看到的那位跳高选手也在其列。

　　“是季樱啊，就等你了！”带季樱体育课的老师何皎率先招呼她，“快过来吧！”

　　“好的何老师，这就来。”季樱带上屋门，快步上前，旁边几个学生和老师也都看着她。

　　何皎热情地拉着季樱来到桌边：“这次叫你过来，主要是聊聊市运会的事，下个月就要举行乐平市中学生田径运动会了，老师在校运会时看到你的表现，非常突出，来问问你有没有意愿参加市级比赛？”

　　不出季樱所料，体育老师找她，自然是为市运会的事。期待已久的机会主动向她抛出橄榄枝，她全然没有犹豫，立刻应道：“当然要！”

　　“那就先来填一下报名表，对了，记得你在校运会的时候是报名了400米和800米这两个项目，市运会也是可以兼两项的，我们这两个项目都还有剩余名额，你看看要报哪个，还是都报。”何皎说。

　　恰好填写到“报名项目”那一栏，季樱犹豫了一阵，落笔，只写了400米这一个项目。

　　许海越说过，大型比赛时要跑好几枪。在她心中，自己的主项仍然是400米，人生中第一场市级比赛，她想全力保证这个项目的成绩。

　　这是很简单的权衡。

　　何皎没再说什么，只收起了报名表，对着一屋的学生点点头：“好，辛苦大家跑一趟了，更具体的通知比赛之前会发下来，大家耐心等待就好。”

　　身边的学生们逐个转身准备离开，季樱急忙开口：“等等，这就结束了？”

　　“是呀，这次叫你们来就是完成市运会报名的，怎么了季樱同学？”何皎问。

　　季樱感觉脑子有点乱，连忙摇了摇头：“不，没什么……老师们再见。”

　　.

　　晚饭的时候，季樱将市运会报名的事告诉了许海越。他很认可季樱的决定：“市运会是有发证资格的正式比赛，400米应该要跑两到三次，参赛选手都是同龄段的精英跑者，例如各个学校的体育特长生。第一次参加大赛，保证主项的成绩最重要，这场比赛里，我希望你能达到二级水平。”

　　许海越很少给季樱提出具体的目标要求，所以季樱浑身一凛，点头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二级证，就能参加体育高考了吧？”

　　许海越笑笑：“这方面的事暂时还不用考虑，现在才高一，之后会怎样还说不准。学业方面最好也不要落下，我们是新高考第一届，政策出现任何变更都有可能。目前能做的只有在市运会来临前专注训练，争取再提高一秒。”

　　来到季樱现在的阶段，想再提高半秒都是很困难的事，但既然许海越这么说，她相信他已经准备好了与之匹配的训练计划，所以她也信心满满。

　　“其实我想说，刚刚去体育组报名的时候，看到旁边还有好几个在校运会拿了第一的同学都在，我本来以为，学校多少会组织集体训练之类的，或者谈谈对市运会的介绍以及展望——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啊！再不济，统计一下大家的尺码定制一件比赛服装呢？不过，这些都没有，竟然真的就只是叫我们去征求一下意见，然后填个报名表。幸好有你带着我训练，不然现在的我根本不可能跑到这个成绩……”

　　许海越无奈地伸手，用指关节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这里可是乐平高级中学啊，会选人去参加市运会，那也只是因为，如果市重点在赛事中轮空的话，对学校来说很不好看。但指望他们会多重视文体活动是不可能的，学校真正在乎的数字只有每年的一本上线率罢了。就像每年也会去重点班挑几个人去参加五大学科竞赛，但能走到多远的地方，全看学生个人付出多少努力。”

　　“想走一条特立独行的道路，就一定要能忍受孤独。”

　　季樱眨眨眼睛，脑门上刚被敲过的地方莫名其妙地热起来，但许海越已经收回了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临走的时候他又提醒季樱关于比赛服的事：“学校不会统一订做，但参加市运会还是需要一件参赛服的。五月份天气会比现在更热，最好是背心短裤，风阻最小，做动作的时候也不会被布料束缚，灵活性很高。悠然姐那里就有专业服装，要是不知道去哪买的话，可以联系她看看，我把她联系方式发给你。”

　　“那天买鞋的时候已经加过啦，”季樱说，“她还主动问我运动会跑得怎么样呢。”

　　.

　　季樱记挂着参赛服的事，她的确缺一件贴身又丝滑的背心，但是要等到周末才能拿到手机联系唐悠然。

　　顾曦是看着她被体育委员叫走的，在她回到座位后，好奇地问她是什么事。她便将要参加市运会，以及之后的一系列想法都告诉了顾曦。

　　令她没想到的是，还没到周末，顾曦先偷偷画了一张服装设计稿，在课间的时候放在了她的桌上：“我觉得这么宝贵的机会，还是值得穿一件定制的参赛服去的，手有点痒，就出了一张设计。就当是我送你的出征礼物吧，用不用都没关系。”

　　季樱紧张地伸手接过，才看了一眼，简直要尖叫了：“这也太好看了，我看过各种比赛里面选手穿的背心，没有比这个更好看的！”

　　顾曦大概是用水彩绘制的，季樱说不上来，她不太了解手绘使用的这些画材，只能猜到和画板报的颜料大概不是同一种，画纸上落下的颜色更加清透。正面和背面她都做了设计，整体采用的是樱花粉的底色。

　　因为胸前和背后的中心位置，在比赛时要粘贴号码牌，所以她没有将图案设计在这些地方，而是在旁边绘制了精美的樱花图案，从背心的侧面延伸到正面，构成了一棵初绽的樱花树。左胸的位置，她又巧妙地将乐中的校徽也作为设计元素融入进来，在条纹与气泡的点缀之下，丝毫不显得突兀。

　　季樱直接伸长双手搂住顾曦的脖子，兴奋地描述着她对这套设计的喜爱。

　　顾曦的脸红了起来：“你喜欢就好……但我也不是特别了解比赛的规定，根据我对田径比赛的印象画了背心形状，然后，你的名字叫‘樱’嘛，我看到这个名字，就会联想到樱花，虽然乐平市好像没种樱花，但这种植物的特质，却和你带给我的印象重合了。”

　　她扳着季樱的肩膀，很认真地看着她：“之前说过的话，我还想再说一遍，季樱，你是我最酷的朋友。”

　　季樱：“你等着，我一定会想办法穿这件衣服上场的。”

　　在她心中的顾曦又何尝不是这样情谊深厚的好友呢？她知道顾曦对学业的执着追求，她会争分夺秒地压榨休息时间，甚至连各种碎片时间也被利用起来。但季樱渐渐发现，她不是那种除了学习之外，什么事都不在乎的人。

　　她愿意用宝贵的自由活动时间帮班级出板报——那份板报最后在市级评选中夺得二等奖，老高用奖金请全班同学吃了雪糕，那天的晚自习充满了拆塑料包装的声音，每个人都右手拿笔，左手拿着雪糕安静地吃。

　　她还会一声不吭地给季樱设计一件参赛服，尽管这只是那天她随口聊到的事情之一。

　　季樱甚至觉得顾曦有魔法——就在此时此刻，她已经又埋头于作业之中了。她只要一瞬间就能沉浸到季樱怎么也沉不进去的题海里。

　　能在高中里遇见她，遇见他们……都是令季樱感到无比幸运的事。

　　.

　　到了周日，季樱终于拿到手机，就急忙联系唐悠然订购比赛服装。

　　时间说宽松也宽松，说紧张也紧张。因为不知道市运会具体是五月份的什么时候，季樱想尽早将一切准备都敲定下来。

　　而且，她也不知道定制服装的制作流程，只好把顾曦的画稿发给唐悠然，试探着问：“这个效果可以吗？”

　　唐悠然很快回复：“可以啊，这是为你定制的款式吗？真好看！我们店和服装厂商有合作，可以直接用这个图样去设计印花，制作周期大概一到两周吧，价格都是最低价吼。”

　　季樱发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那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吧，有时间再来怀明玩啊。”

　　季樱放下手机，抬起头，猝不及防地被窗外明亮无比的阳光晃到了眼睛。

　　春天已经完全降临了这座城市，周日的清晨，太阳已经爬得很高，而教室里除她以外空无一人。

　　窗帘透着光，被风高高扬起，将光线洒落在她的桌面上。面前这一幕，忽然像青春电影里的定格场景。

　　她将要联络的事都处理完毕，心中也踏实了不少，而就在此时，许海越背着书包出现在教室门口。

　　“早上好！”季樱笑了起来，朝他打招呼。

　　看他站在门框里的时候，她才发现，少年不知不觉间已经脱下了一层又一层臃肿的外套，安静地站在光里，如同一根抽条拔节的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