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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假作真时真亦假 ...

  •   第七章假作真时真亦假
      沈浪忽然惊醒过来,头顶的青幔,虚虚幻幻,他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他稍稍运气,只觉体内真气回转通畅不少,伤势并无大碍了。
      他又想到了七七,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七七沉入水中,面色惨白的模样,心口一阵绞痛。他要去找七七,他必须找到她,不管生还是死,他的七七,应该在他的身边,他要兑现曾经的诺言。他说过,认定了,就是一生一世,除了七七,谁还能与他携手?
      他挣扎地下了床,门却开了。
      百灵与白飞飞一起进来的,百灵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汁。
      “沈浪!”飞飞忙扑上前,一把挽住他的手臂,“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七七。”沈浪告诉她,他的眸里写着决然,她的眼里水雾一片。
      “你要去找七七,也要先把药给喝了啊。”百灵说道,将药递到他面前。
      沈浪接过,一饮而尽,有如喝酒。百灵有些诧异,这药的苦味,可十里外都闻见了啊,他居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灌下去了。“你等等,我去叫大哥和三位冷爷。”百灵说完,拿了碗,跑了出去。
      白飞飞扶着沈浪,在床上坐下。
      “飞飞,我没事。”沈浪不着痕迹地轻轻推开了她。
      “沈浪,你,连让我碰一下,都不肯吗?”飞飞咬着嘴唇,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飞飞,我心意已定,我此生的选择,只有七七。对你,一箭的恩情,算我欠你的。”沈浪不无歉疚地说道,但话中的情分,已说的清清楚楚。
      不管找到的七七生还是死,他要用一心一意的感情去面对她。
      白飞飞“霍”地一下站起来,她颤声说道:“沈浪,你……”
      “怎么?白姑娘,你要走啊?那走好,不送啊。”熊猫儿的声音,轻飘飘地飘了进来。
      “谁说我要走了。”白飞飞忍住了心中翻涌,沉下声来。
      “哼。”熊猫儿轻哼了一声,却被百灵狠狠捏了一下。
      三位冷爷随后进来了。
      “岳儿,你的伤势……”冷大先生一进来就关心沈浪的伤。
      “放心吧,冷大叔,我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沈浪微微一笑。
      “那就好。”冷大先生放下心来。
      “三位冷爷,现在七七生死不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她啊。”沈浪说道。
      “嗯,没错,王云梦之所以能够如此成功地设计陷害七七,最重要的原因是七七没在中原出现过,而只要七七出面,证实她不会武功,这一切,就说的清楚了。”熊猫儿点头说道。
      “可若朱七七死了呢?”白飞飞冷声道。
      她这话一出口,换来了熊猫儿的一声怒骂:“你就这么希望她死啊?”
      “我不过说出了一个可能,你何必如此激动?莫非,你也想到了七七有可能死了,是吗?”口舌之争,白飞飞自然是胜熊猫儿一筹。
      “七七是有可能死了,但是,”沈浪顿了顿,“我更相信我的傻丫头,福大命大。”
      我的傻丫头?我的傻丫头!他居然这么顺口地就说出来了,朱七七是他的吗?他已经认为那是他的了,也就是,他把我撇开了的意思是吗?凭什么?沈浪,我们的白头之约呢?你忘了吗?
      白飞飞气愤难当,而三位冷爷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算七七真的死了,有岳儿你的这份心,七七也必能安心了。”冷大先生说道。
      “冷大叔,寻七七一事,至关重要,湘江两岸,都不能漏过。”沈浪说道,“七七落入江中,极有可能被人救起,我们兵分二路,我与猫儿百灵一路,从左岸溯流而上,沿路打听,右岸,就有劳仁义山庄了。”
      “这个你放心,七七在仁义山庄长大,她的事,仁义山庄怎能不管?”冷二先生一口应道。
      “还有朱爷那儿,也要招呼一声,让各地产业商铺都留意七七的消息才是。”沈浪继续说道。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写信告诉朱爷。”冷大先生应下。“你好好休息。”
      三位冷爷前脚刚走,白飞飞就问道:“沈浪,我呢?你不打算把我带上吗?”
      “飞飞,我们话已说清楚了,你也应该回幽灵宫了吧。”沈浪狠下心来说道。
      “对啊,我们要去找七七,与你有什么关系。白宫主,你的那些鬼面女,现在可是群龙无首啊。”熊猫儿“好心”地劝道。
      白飞飞怎听不出熊猫儿语气中的讽刺,她蹲下身,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沈浪:“你就真的这么忍心,将我一个人丢下?你们去找朱七七,为什么我就不能跟着?”她说着,眼泪似又要落下。
      “七七是我们的朋友,你呢?你是她什么人?害了她那么多次的人又是谁?”百灵也说道,她不是不同情她,但是,看了七七被她害了一次又一次,百灵纵然再善良的性子,也不愿让她跟着。
      “是我,是我害了她一次又一次,可是,沈浪,你不能因此就把我扔下。你要去找朱七七,我就陪你一起去,然后,然后,我再跟她解释清楚就是了。其实,其实,我和七七已经是朋友了。”白飞飞说的心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个“朋友”没有做过一件对得起七七的事。可她还是会想起那个晚上,和朱七七一起戏水的那个晚上,朱七七她伸向她的那只手。
      熊猫儿和百灵面面相觑。
      熊猫儿本想说“打死他也不信”,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这种事,像是七七做的,她有一种本事,就是无论任何人,在她眼里都可以是朋友,她总是相信着别人,然后自己被骗。她很少讨厌别人,除了那些真正大奸大恶的小人,比如,金不换。
      百灵也是这么想的,别人说朋友就是要肝胆相照,这明明说的是男人之间的友情,可七七,她却可以对每一个对她好的人,肝胆相照。
      沈浪只是用冷静的目光看着白飞飞的“表演”,白飞飞被他看得心慌,她好怕自己被看穿,她怕沈浪看穿她的真实念头还是要跟着他。
      “爱跟着就跟着吧,不过,我告诉你,不要在背地里动什么脑筋,在我,你更不用多想。”沈浪用极疏远的口气说道,仿佛,她,白飞飞只是一个不相关的人。
      “你,你真要带着她啊?”熊猫儿急了,这家伙,怎么就对她,老是一让再让呢?都没见他对七七这么好过。
      “好,我只跟着你,我跟着你一起找七七。”白飞飞终于破涕为笑,那温柔的笑,美如雨后梨花。
      可沈浪却想起七七的笑容,神采飞扬的笑。她的笑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笑,看了就让人觉得窝心的笑,与容貌无关,这是心美。

      第二日,三位冷爷,沈浪,熊猫儿,百灵,白飞飞,立于回雁镇口,他们马上就要分道扬镳,去寻找下落不明,生死不明的朱七七去了。
      “三位冷爷,溯流而上,洞庭湖畔岳阳城见。”沈浪道。
      “好,正好朱爷也在岳阳,岳儿,你一路小心啊。”冷大语气中不乏担心。
      “放心吧,冷大先生,我早已飞鸽传书给快活城,义父应该也在途中了。”熊猫儿接上话道。
      “嗯,岳儿,熊少侠,百灵姑娘,白姑娘,岳阳城见。”三位冷爷异口同声说道。
      “三位冷爷,岳阳城见。”他们四人也一同说道。
      “驾——”齐声吆喝,道分两途,却为同一目标。

      湘江水大涨,淹没了两岸的村庄,农田。渔人们还有一船栖身,而被大水冲毁了家园的农人们,流离失所,向山里或地势高的城镇涌去。
      经过回雁峰,过衡山山区,有一个小县,名叫筱竹县。筱竹县并不大,但也算是一个小小县城,临江而建,地势比较高,平日里不好做码头,但到了这发大水的时候,这里就成了临时的码头了。
      从前天开始,那一座高高的楼船,一直停留在筱竹县的码头上,楼船戒备很严,除了有一两个人下来买买食材药材外,人们几乎看不到上面有谁下来过。
      楼船里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你的人,怎么还没回来?”乍听,冷冽之中含着柔媚,柔媚中含着不多不少的心急。不见其人,或许还会隐隐猜测这是怎样一个美丽妖娆的女子,但你若透过被风吹开的船帘,一睹芳容,定会大吃一惊,只因那明明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
      “王夫人,急什么?”少年公子清润的声音响起,比起王夫人的急切,他可自在多了。“飞香已传书来了,朱七七自己刺了自己一刀,还跳崖自尽,这对我们有利无害,只要朱七七一死,再让飞香顶替朱七七出现在众人眼中,快活王,沈浪,可是长了几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也是。”王云梦冷笑声声,“说起来,飞香姑娘确实让老身吓了一跳呢。我只当朱七七的美貌姿容天下无双,不想,还有一个与她并称双蒂。”
      谢公子笑而不语,神态自若地端起茶碗,轻啜。他一双妙目隐在浓密的眼睫毛下,闪着计算的狡黠。
      江上风大浪大,楼船虽稳,但仍免不了摇摇晃晃。船舱中,空气并不畅,谢公子摇扇走上了甲板。
      这是岸上的人,第一次看到楼船的主人出现在甲板上,一时惊为天人。
      人们只道世间美女倾城倾国,不想,原来也有男子如此惊才绝艳,简直就是观音菩萨身边的金童下凡。这样的男子,需要怎样的女子才能匹配呢?他的存在,就夺取了所有的目光。

      一艘小而破的乌篷船艰难地靠了岸,停在了楼船旁边。
      “嘿,刘大叔,这风大浪大的,你怎么来了?”码头上有与船家相熟的人,奇怪地问道。
      “嗨,还说呢,前两天在江上救了个姑娘,快死了,可就还留着口气,我好人做到底,送她看大夫来了。”刘大叔将船栓牢了,吆喝一声,“来个人,帮一把。”
      有人跳上了船,与刘大叔一起走进了篷中,然后,抬出了一个姑娘。一个脸色苍白,一袭紫衣的姑娘。
      “哗——”站在甲板上的谢公子猛地收起了折扇。
      “朱七七?!”

      “朱七七在哪里?”王云梦几乎是飞出了船舱,厉声问道。
      “来人,去把那个船夫和那个姑娘带来。”谢公子却不理她,一脸寒霜地对手下说道。
      “她还没死?”王云梦咬牙切齿地说,双目中喷出怒火。
      “没死也好。”谢公子却微微一笑,寒霜顿化,眸中的玄机,竟让王云梦怎么也猜不透。

      听说那豪华楼船的主人要见自己,刘大叔一路哆嗦着,唯唯诺诺地跟在后头,眼睛不敢多瞟,生怕被人说放肆。领路的人抱着那昏迷的姑娘,走进了船舱。
      刘大叔也要跟进去,却被喝住:“站着,别动,我家主人问话,有什么说什么,知道不?”
      “是,是是。”刘大叔忙点头点得有如公鸡啄米。
      刘大叔站在外面,看着那姑娘送了进去,接着,是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果然是她!她竟然没死!”那声音太过刺耳,刘大叔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些担心这姑娘送到这里来,真的没事吗?
      “老人家,您贵姓?”船舱里,一位公子温润如玉的声音有如春风化雪,将刘大叔胆颤抚平。
      “回公子,小老儿姓刘,在这一带打渔为生,这附近的人都叫我刘大叔。”刘大叔答道。
      “你废话那么多干嘛?公子问一句答一句,懂不懂?”旁边有人怒斥道,着实将刘大叔吓了一跳。
      “诶,你们怎么可以对老人家说话如此无礼?老人家,让你受惊了。”那公子倒是好脾气,温言安抚刘大叔。
      “刘大叔,你救起的这姑娘是我的亲妹妹,她离家出走多日,今天终于找到了,多谢刘大叔救我小妹一命。”公子感激地说道。
      “啊,不用谢不用谢,其实吧,也是这姑娘命大,江上风浪那么大,她受了伤还能活下来,真是老天眷顾啊。”刘大叔一听那姑娘是这公子的亲妹妹,便放下心来,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竟然可以在这里碰到那姑娘的家人。
      “是啊,我妹妹她,从来就是如此好运。来人,这是刘大叔的赏钱,好生送他回去。”公子淡淡地说道,打发了一个小厮,取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刘大叔。
      刘大叔从来没见过这许多银子,双眼早已放光,双手使劲搓着,不知接还是不接。“这,这真是给我的?”
      “是啊,快点拿着吧,就是全给你的。”那小厮轻蔑一笑,这等下贱的人,区区一百两,都能乐成这样。
      “谢谢,谢谢。”那刘大叔接了银票,赶紧揣进怀里。“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说完,他就要走。
      “慢着,别走!”忽然,船舱里又想起那个女人的声音,却是沙哑低沉。
      “怎么,夫人?有什么问题吗?”那公子的声音也忽然紧张起来。
      “朱七七有柴玉关给她的传家玉佩,她身上怎么没有了?”那女人的声音确实恐怖,这恶狠狠的问话,吓得刘大叔两腿发颤。
      “刘大叔,你救起这姑娘时,可有看见她颈中有一块玉佩?”那公子发话了,不复之前的温文有礼,这一声追问,就如架了一柄寒刀在刘大叔的颈边。
      “有,有有,我是怕抬来抬去会不小心弄坏了,所以把它摘下来了。就在这里。”刘大叔忙伸进怀里把玉佩取了出来。
      那小厮接过玉佩,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进了船舱。
      过了一会儿,那公子才说道:“老人家受惊了,来人啊,送老人家回去。”
      “不必了不必了,小老儿的家就一条船,不用送的。”刘大叔慌忙摇着手,这闷热的天,他的后背却被冷汗湿了一大片。
      “要的。”公子缓缓而有礼地说道。
      于是,刚才那个小厮又走了出来,“老人家,请。”
      刘大叔只好让那小厮跟着,一步一步,向他的船走去。

      乔夜陵懒洋洋地起了床,他不喜欢江南,这次来江南纯属凑热闹,结果,热闹凑得意兴阑珊,却遇上了一个有趣的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那个晚上,那姑娘那双空洞无神,充满绝望的眼睛,他就觉得好难受。那张,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花了的脸,看不出一点可以称得上是美的地方,可他就是觉得,她那样的独一无二。
      算了,现在那姑娘还不知道在哪呢,他一个人想着,有什么用?
      “家奴,走,陪世子我逛逛去。”
      他是世子,他有傲世的资本,他不会为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姑娘黯然伤神,茶饭不思,他还有自己的一片天。

      码头,那座楼船招摇得像一个在大街上搔首弄姿的女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艳羡的目光。
      但乔夜陵他不屑。只因,他知道这楼船的主人是谁,他也很不喜欢这楼船的主人,谢晋臣。岳阳第一公子,美姿容,好华丽,貌比潘安,才富五车,纵多情,也无情,他可以不惜千金,只求岳阳第一的花魁一笑,一夜风流后,转手送给别人。在别人面前,谢晋臣是多金的公子,处处风流的少爷,可乔夜陵知道,谢晋臣,那张玩世不恭的面皮下,掩藏着怎样的野心。
      “哼,这家伙,怎么,在岳阳呆不下去了吗?跑到这个穷乡僻壤来玩?”乔夜陵一撇嘴,转身离开。
      然而,转身,他却没有离开。他看见谢晋臣的贴身小厮竟然从一只既小又破的乌篷船里走了出来。
      这就奇怪了。
      谢晋臣最看不起就是平民百姓,他一向认为这些人,生活在社会的底层,理应为像他这样的人服务的。连带着他的手下也是如此认为。
      而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事实证明,太阳不会从西边出来,那么,谢晋臣这么做,又是为何呢?
      乔夜陵想不通,所以他决定亲自去问问。

      乔夜陵与家奴还没走到船前,那船上的船夫,已匆匆走上岸来。
      “老人家。”乔夜陵命家奴拦住了那低头走路的船夫。
      “公子,有事吗?”刘大叔看见拦他的是个奴仆打扮的男子,问话的却是一旁的少年公子,不由迷茫了。
      “老人家,这是要去哪啊?”乔夜陵笑得一脸无害。
      “哦,我要去那楼船上,我前两天救了个姑娘,本来是要带她来看大夫的,结果,在这碰上了她的哥哥,就那楼船上的公子,呵,赏了好多钱呢。我呀,刚回到我自个儿的船上,发现那姑娘还有一只玉镯,被我摘下来放忘了,我现在要去还给人家。”那刘大叔啰啰嗦嗦地一大堆,最后才说到正题。
      “你的意思是说,那楼船上的公子的妹妹被你救了?”乔夜陵忍着笑问道。
      “是啊。”刘大叔一脸“这很正常”的神情。
      可乔夜陵却忍笑快忍抽了。谢晋臣的妹妹谢飞香?她会被他面前这个年过半百,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小老头救?除非大半夜里出太阳。虽然乔夜陵也有多年没见谢飞香了,可他知道她几乎是会走路起就开始习武,如今,恐怕已是万人无敌了吧。她什么时候发发善心救别人就好了,她还要别人救?算了吧!
      “诶,公子,你别不信啊,我可是……”刘大叔看着乔夜陵快笑喷的表情,一脸正色地要跟他说理。
      “我信,我信,大叔,我想说,你把你那玉镯给我吧,我给你送去,我和那楼船上的公子也算是相熟,没想到这里见到他,正好叙叙旧呢。”乔夜陵笑着说道。
      “真的?”刘大叔却是一脸不信。
      “真的。”乔夜陵拖长了音,表示自己千真万确。
      刘大叔半信半疑地从怀里拿出了那只玉镯,递给乔夜陵。
      乔夜陵接过,仔细一看,眉头却皱在了一起。这玉虽然还算通透,但品质却不是上乘,以谢飞香的性子,她会戴这样的镯子吗?别说她从小不戴,就算是谢晋臣送的,他也只见她戴过一次,那还是九年前的事了呢。
      “公子,你可一定要送到啊。”刘大叔叮嘱道。
      “啊,嗯,知道了知道了。——家奴。”乔夜陵给了家奴一个眼色,家奴明白过来,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刘大叔,“给你。”
      “谢谢,谢谢。”刘大叔收了银票,眉开眼笑地走了。
      “这会是谢飞香的吗?可能吗?”乔夜陵问自己,他想不通,可这玉镯,却如此熟悉,为什么?

      一骑快马奔来,径直向楼船而去。
      马上是位少女,一身劲装的少女,她面无表情,双目冷肃,周身充盈着一股煞气。
      她在楼船前下了马,楼船上的人见到是她,忙放下踏板,并喊道:“飞香小姐回来了。”
      她就是谢飞香。高傲如鸢,上天赐给她绝世的面容,永远保持清醒的大脑,最适宜习武的根骨,她是天之骄女。她本以为她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可是有一天,有一个人却告诉她,世界上还有一个和她长得十分相像的女子存在,而且,风华更在她之上。骄傲如谢飞香,怎能接受这个现实?
      于是她去找了那个人,漫天风雪中,她背着一个几乎等于死人的人艰难地走着。这世上有这么笨的人吗?她背上的人是她的情敌,她居然也敢救?还跑到天山来?真是笨蛋一个,怎么比得上她谢飞香?她打伤了那个来找那笨蛋女人的属下,寒毒,得天独厚的天山气候,加上她练了十多年的深厚内力,这简直易如反掌。
      可没想到,那女人竟然没死。好,那这次就看你死不死,看着你自尽跳崖,谢飞香不知道多开心。
      乔夜陵只远远一望,便已明了。“难怪你这么熟悉。”乔夜陵对着玉镯,抿嘴一笑。

      “大哥,我回来了。”谢飞香走进船舱,直接走到了谢晋臣的身边。“一切都已办妥。”她无视王云梦。
      “你没有杀死朱七七。”谢晋臣说道。
      “朱七七自尽落崖,不用我动手,她也差不多没命了。”谢飞香理所当然地说道。
      “啪——”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大哥。”谢飞香捂着脸,失声道。
      “要么活捉,要么杀死,那么有利的情况下,你都不能捉到朱七七,谢姑娘,你的本事,可真让老身佩服。”王云梦在一旁煽风点火。
      “你知不知道朱七七脱开了我们的掌控,后果有多严重?你居然还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没错?”谢晋臣冷冷地说道。
      “对不起,大哥,飞香现在就找朱七七。”谢飞香忙说道,转身就要走。
      “不必了,谢姑娘,朱七七,现在就在船上。”王云梦好整以暇地说道。
      谢飞香的身形顿时顿住了。
      “飞香,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计划?”谢晋臣走到谢飞香身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飞香记得。”谢飞香答道。
      “现在,计划有变。”谢晋臣说道,嘴角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

      沈浪一行,沿江而上,因为一路细细寻找,到了第五天,才到了筱竹县。
      这一天,乔夜陵也决定了,他要去岳阳,他要看看这个岳阳谢公子,又要干什么。
      沈浪四人走进客栈,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锁定在了他们身上。一个神情寞然,一身落拓的少年,身边竟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如水般的温柔可人,柔情款款,他们二人之后,是一个虎背熊腰,一脸不耐烦的粗壮汉子,和一个一身红衣,相貌平凡的少女,那少女虽姿容平凡,可一双灵活的眼睛,却是十分聪慧。
      四人占据了一张桌子,店小二已走了过来,“几位客官,要点些什么?”
      “随意来几样小菜就好。”沈浪说道。
      “哎,一定要有酒,来两壶酒。”熊猫儿加上。
      “大哥,你还要喝酒?”百灵一脸埋怨。
      “百灵姑娘,你让熊公子喝吧,老是压抑着,也不是好事,是不是?”白飞飞好心劝道。
      百灵知道白飞飞说的对,却不想赞同,只好闭嘴不说话。
      四人之间,气氛并不是很好。

      乔夜陵从楼上下来,忍不住取出了那只玉镯,又看了起来,仿佛,他看着这只玉镯,那姑娘就已经在他面前了一般。
      家奴走在后面,看着自家世子在那发花痴,一脸无语。
      这段楼梯的转角,被店小二摆了一把扫帚,估计是扫着扫着顺手摆在这的吧,但是家奴没有看见,他抱着他家世子的一大堆的东西,视线被挡住了一些,恰好挡住了那把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扫帚。
      然后,结果,家奴被绊到了。他被绊到的结果,是直接向前扑到了他家世子的身上。
      乔夜陵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玉镯的主人,哪里会想到后面的家奴会来这么一下?所以,他只觉身后家奴猛地扑到他身上,他顺势向前一倾,手上没有抓紧,玉镯便脱了手,滑了一道美丽的抛物线。
      然后……
      “我的玉镯!”

      沈浪背对着楼梯,耳侧一道风声,是一个物体向他飞来的声音。接着是一个男子紧张的大喊:“我的玉镯!”
      沈浪没有转身,只一手向后一抓,已准确无误地接到了,确实是一只玉镯。
      一只他很熟悉的玉镯。
      不仅沈浪熟悉,白飞飞,也很熟悉。
      “多谢阁下接到了在下的玉镯。”耳边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毕恭毕敬,万分感谢地说道。他伸出一只手,“请把玉镯给我吧。”
      “不必客气,但,在下有一事相问,有关这玉镯。”沈浪可不那么好糊弄,他紧紧抓着那玉镯,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公子。
      “哦?阁下请问。”乔夜陵眉毛一挑,这人莫非认得这玉镯?
      “怎么了沈浪,这玉镯有什么古怪吗?”熊猫儿不明白了。百灵倒是第一眼就去看白飞飞,白飞飞却一偏头,挡住了她的目光。
      “阁下这玉镯是怎么来的?”沈浪开门见山。
      怎么来的?难道说是见玉镯眼熟,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傻瓜才会这么说。
      “这玉镯,乃是在下心爱的姑娘所有,她赠与我,算做定情之物。”乔夜陵说道。
      “哦?阁下确定是姑娘赠与你,而不是你准备赠与她?”沈浪微微含笑。
      “哼,这种事,在下岂会弄错?阁下还是快快把玉镯还给我吧。”乔夜陵出手迅疾,他说到“我”字时,就已出其不意,探手去抢那镯子。
      然而沈浪的手比他更快,一眨眼,就已换过手去,乔夜陵只抓了个空。
      “阁下姓沈?”沈浪微笑仍旧,可眸中却蓄了精光。
      “在下乔夜陵。”
      “哦?那么乔兄心仪的姑娘可是出嫁了?”
      “没有!”乔夜陵怒道,“阁下还是最好把东西还给在下吧,若没此物,在下的姑娘可会翻脸的。”
      “那为何,这镯子上会写有‘沈氏之妻’四个字呢?”沈浪说道。白飞飞猛地抬起头看向沈浪。
      “你胡说什么?”乔夜陵怒道,“这镯子在下可看了不止一遍,哪里有你说的那些字?”
      “是吗?”沈浪一挑眉,拿起桌上的酒壶,用酒将镯子淋了个湿透。(话说,玉可不可以碰酒?笙不知道,大家权当看看。)再拿出一块帕子,细细将镯子擦了干净。乔夜陵探头一看,镯子内壁,赫然出现了“沈氏之妻”的字样。

      乔夜陵蒙了,他可真没想到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碰到正主了,他也只有闪一边去了。这个人就是让那女孩伤心的人吗?一身正气,身影落拓,看起来,他不应该是那样的人啊。但是,他身边的那个美丽的姑娘,却是一脸幽怨,满目心伤地看着他。天啊,这是什么状况?莫非,他为了这个姑娘,把那个姑娘甩了?那这“沈氏之妻”的玉镯,又作何解释呢?
      乔夜陵想不通,一张俊脸皱成一团,家奴便代他答道:“公子误会了,我家世子在回雁镇遇上个姑娘,便日思夜想地,前两天,在码头上,看见一个船夫拿着那姑娘的玉镯,就迫不及待地买下了。没想到,这玉镯竟是公子的。”
      “胡说八道,家奴,我什么时候日思夜想了?”乔夜陵一瞪眼,这什么跟什么嘛?这种话都可以乱说,回去还真的要好好教训教训家奴了,没大没小的,把自个儿主子当什么了?
      “在下沈浪,那姑娘是我的未婚妻。请问乔兄,可知道她的下落?”沈浪只觉眼前一道曙光打来,终于露出了这连日来第一个最开心的笑容。
      “她,她被岳阳第一公子谢晋臣救走了。”乔夜陵叹了一口气,他喜欢的人,原来早已名花有主。可若是如此,他身旁的那个姑娘,算什么呢?
      “岳阳第一公子?”沈浪与熊猫儿交换一个疑惑的眼神。
      “如果你们要去找他的话,我劝你们,最好,让我和你们一起去。”乔夜陵说道。
      他这么说,不是死缠烂打,而是,谢晋臣这个人,绝对要小心。

      岳阳,谢宅。
      已是更深露重,重重院落内,偏僻的小院里,门开,门关,一前一后的两声,在寂静的夜里,平添了一丝诡异。
      脚步声响起在长而窄的秘道内,烛火摇动,壁上的黑影也摇摆着。
      走到尽头,黑黝黝的石壁,厚重千斤。
      忽然,石壁移动了,露出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
      来人吹灭了烛火,走进了房间。
      石室里已有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是少年风流,女子是童颜鹤发。二人围着一张石桌,俱是默然无声。听到石室被打开的声音,男子抬起头,眉头皱到了一起。
      “大哥。”谢飞香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石室里,形成了小小的回声。
      “你来干什么?”谢晋臣明显不想在这里看见她,皱眉问道。
      “噬心蛊马上就要出来了,飞香想看看。”谢飞香说得婉转,温柔而讨好地看着谢晋臣。她对人都是冷若冰山,唯独对他,冰山化为了细流。
      “飞香姑娘想看这天下第一蛊,也不是不可啊,你说是吗,谢公子?”王云梦笑得妩媚,却与她那满是皱纹的脸,太不相符。
      谢飞香冷哼一声,倨傲地说道:“我自与我大哥说话,你凑什么热闹?”
      “事情办不好,你还有脸说别人?”谢晋臣却轻嗤一声,责怪道。
      谢飞香惶恐地垂下头,不再言语。
      空荡的石室,三个人都不说话,屏着呼吸,生怕一说话,便会惊扰了他们众所期待的那样东西一般。
      然而石室里还有第四个人,她被遗落在一旁,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她就是朱七七,受了伤的朱七七,昏迷的朱七七。
      “出来了。”谢晋臣兴奋地叫道。
      三人的视线聚在一处,就是三人面前那黑漆漆的瓦罐。
      “砰——”瓦罐忽然碎了,流出一大摊的乌黑的血水,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传来。若是常人,恐怕早就受不了,跑得远远的了,然而,这三人却兴高采烈,仿佛这是什么宝贝一般。
      “我的百蛊,融唐门百毒,这噬心蛊,可是我全部的心血啊。”谢晋臣双目放光,语调也失了平时的温润平和,竟有些刺耳,有些疯狂。
      噬心蛊从破碎的瓦罐里钻了出来,极小,极黑,一对惨白的牙齿,却占了身体的三分之一。它怒气冲冲地横冲直撞,速度极快,咬着牙齿,叫嚣着,它饿了!
      谢晋臣眼明手快,早取出了一个小竹管,竹签一扫,将噬心蛊扫进了管中,再将盖子盖上。
      “谢公子,这噬心蛊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吗?”王云梦也极是兴奋,却含了深深的怀疑。
      “王夫人请放心,只要在炼制噬心蛊的过程中,炼制人将自己的血放入罐中,炼成的噬心蛊便永远听从于这人,而只要将噬心蛊放入活人体中,那活人只要听到炼制人特定的召唤,便也会听从于炼制人。”谢晋臣得意洋洋地说道,“而要是放在死人身上,那死人则便成了行尸走肉,还可保□□不腐。但要是要这噬心蛊回到主人这里,它就只有噬心而出,中蛊之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那还等什么,快,快把它放到朱七七的身上去!”王云梦的双眼充斥着疯狂的红光,仿佛,朱七七已经被噬心蛊痛苦噬心而出了一般。
      “好!”谢晋臣难得如此爽快,他不同于王云梦复仇的疯狂,他疯狂于他的炼蛊,越是罕见的蛊,他越是要将其炼成。
      谢晋臣走到朱七七的身边,正准备放蛊,却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看向飞香。
      “王夫人,其实,这蛊也还是有一个弊病的。”谢晋臣缓缓说道。
      “是什么?”王云梦急道。
      “就是,若此蛊一放入体内,它必要在活体狠狠作乱一番。朱七七现在重伤未治,我怕她挺不住啊。”谢晋臣话中有话,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谢飞香。
      “谢公子可有解决的方法?”王云梦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反倒不急了,也就着他的话,问道。
      “有。只要有人能在蛊虫作乱的时候,将内力输进朱七七的体内,便可。”谢晋臣似笑非笑地看向谢飞香,“飞香,你内力最为深厚,你来。”
      “我?”谢飞香惊得面无血色,狠狠摇头,说道:“不,大哥,我不要!”
      “你敢说不要?”谢晋臣猛地拉下脸来,欺近身来,双目紧紧盯着谢飞香,“是谁给了你谢家大小姐的地位?是谁让你从小免受饥寒交迫之苦?是谁让你习得这一身武艺?这天下,你要什么,我便给你取来,怎么,现在大哥只不过是要你送出一点内力,你居然不舍得了?”
      “不,不是的大哥!大哥让飞香做什么,飞香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是,可是……”飞香泪珠滚滚而落,呜咽地说不出话来。
      “谢姑娘,你天生根骨奇佳,今日不过输出一些罢了,以你的资质,三五年便可更胜今日。”王云梦也在一旁劝道。
      谢飞香自然不会信王云梦的那番鬼话,她看着自己从小仰慕的大哥,看他那怒发冲冠的神态,她渐渐生出心寒。她知道她的一切都是谢晋臣赐予她的,她愿意为谢晋臣奉献一切,所以,纵然是千般不愿,纵然是万般不甘,她还是要遵从他的话。
      “飞香,飞香听大哥的便是。”她低低地说道。
      谢晋臣展开笑容,轻轻将谢飞香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只是一点点,不必担心。”
      “是。”谢飞香垂着头,低低应道。

      谢晋臣解开了朱七七的衣服,腹部,绷带紧裹。拆开绷带,一个尚未愈合的伤口,与冰肌玉骨,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打开竹管,小心翼翼地放在伤口的旁边。那丑陋的噬心蛊闻到了血的香味,飞速地爬了出来,钻进了那伤口里。

      朱七七陷入暗无天日的黑暗,她想醒来,可她醒不过来,她迷迷糊糊的,介于清醒与昏迷间。她一会儿听到四周的嘈杂声,一会儿又安静得仿佛一个人也没有。她有些冷,她好像听到了谁在说话,但她听不清,有一个她好像应该很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好尖利,尖利而疯狂的笑,令她胆颤。
      暴露的肌肤忽然传来一种被毛毛虫爬过的触觉,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是什么啊,她最怕毛毛虫了。
      接着,那令人恶心的触觉一直延伸到伤口。
      那虫子爬到伤口里去了!
      “啊——”
      它在咬她!
      朱七七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痛,痛到她说不出话来,痛到她颗颗汗珠,滚滚而落,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她宁可死她也不愿受这种痛。

      “快,飞香。”谢晋臣看着蛊虫爬进了朱七七的伤口,在昏迷中的朱七七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这痛苦的叫声,就连恶魔听了也会发出怜悯的感叹。
      谢飞香没有空感叹朱七七的可怜,她一掌贴在朱七七的胸前,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输入朱七七体内。
      朱七七那充满痛苦的叫声渐渐小了,轻了,最后,她又陷入昏迷中。
      谢飞香却筋疲力尽了,她脱力地几乎要倒下,被谢晋臣接在怀里。“辛苦了,飞香。”他温柔地安慰道。
      有他这一句,谢飞香却觉得她死了也甘心。
      “谢姑娘,辛苦你了,你可要好好休息。过几日,沈浪找来了,你可还要去挡一阵子呢。”王云梦笑着说道。
      “沈浪来就来,关我什么事?”谢飞香不明白地问道。
      “丫头,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计划有变。”谢晋臣温言道。
      “嗯。”谢飞香点点头。
      “这叫,假作真时真亦假。”谢晋臣一字一句地说道。
      谢飞香顿时瞪大了眼。
      “ 你,你要我,假扮朱七七?”谢飞香失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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