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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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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摊广阔的山路上，浩浩荡荡停了十余辆马车。
净和观坐落山间，香火鼎盛，百年间几经翻新，肃然宏伟，多有达官显贵前来祭拜。
今日来观中烧香祭神的，正是太傅府，以顾老太太为首，后面跟着顾明屹林萍芝，及家中小辈。
另，随行的丫鬟小厮，也站了一长廊。
由辰时起，祭神仪式之后，已是午时三刻。朝眠饿得头晕眼花，用过午膳精气神才逐渐恢复。
午后女眷们聚在一起说话，朝眠借口身体不适，早早离开了。有道士引她去后院厢房，只等那道士一走，朝眠抬腿一迈，悄悄溜出道观。
山中传来鸟叫风声，青山绿水叫人心旷神怡。
少女穿着一身粉白相间的窄袖罗裙，白云图案的披帛在细臂上绕了两圈，垂下细长两条，随着步子与轻风一飘一飘。行走在草木间，大片绿意中如一只翩翩而飞的蝶，欢快而惬意。
日光直射而下，朝眠举起手。
腕上的银细链坠下几颗珍珠和白宝石，在光下明亮莹润。晃晃手，宝石与珍珠相撞，发出一阵灵动的响声。
朝眠嘴角上扬，这缕灵力虽不能让她有杀妖除邪的能力，却让她不再是对一切异动都毫无感知的凡人了。
走了许久，看到一条明澈的小溪，朝眠一步步凑近到溪边，低看水面波光粼粼，青白卵石晶莹剔透。
她守裙蹲下，洗净手上摸碰沾染的泥土，完后甩甩水珠，正要起身往回折返，周遭忽然传来一阵异动。
似雷劈下，地动山摇般响彻云霄。
朝眠一惊，猛得起身，看向声音震动的来源。
来时野草丛生的小路骤然消失，一堵高墙广门立于身前，奢华的楼舍气势如虹，妖气邪生。
朝眠暗道不好，提起裙子大步向前，她想跨过那条细窄的小溪，不承想，溪水也一跃而起，形成一堵水墙，不仅将她阻了回去，还将她全身淋湿。
与此同时，那道镶满金钉的黑色木门也被推开了。
朝眠回头望去，看见门里头走出四个满脸长毛，兔头人身的妖邪。
她不由愣在原地，嘴唇也惊讶地抿住。
为首的白兔妖三瓣唇吐出人言，声音似男又似女，指着朝眠高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她绑回去！”
要命了，朝眠倒吸一口气。她身上都湿了，无所谓再淋水，连着退后两步，抵住冰冷刺骨的水墙，冰得一激灵。
不做思考，朝眠又慌忙往前进一步，嘴里喊道：“等等！”
兔妖眯眼盯住她。
朝眠定神道：“道观旁侧，神仙目下，你们这些小妖也敢作祟，不怕降下天罚，除邪正道吗？”
灰兔妖捧腹大笑，脸上的绒毛遮不住奸邪神色：“这小娘子胆子还真大，一般凡人见了我们，早被吓破胆了，她还敢恐吓我们呢哈哈哈哈哈。”
白兔妖一步步靠近朝眠，“真是异想天开，我们抓几个凡人吃，挨着哪位神仙的眼了？”它脸色一变，徒添狠毒，瞥向身后三妖，“赶紧把她带走！”
朝眠想都不想，拔足狂奔，往一侧逃。不就是前有狼后有虎吗，大不了另寻它路。
那四只兔子太能追，还没几步，朝眠就被它们按住了。
灰兔妖箍着朝眠的手臂向后一折，死死叩在她背上。朝眠赌一把，凝神聚力，将全部灵力击出，猛得挣脱了束缚。
灰兔妖被打疼了，面目狰狞重新抓住朝眠。
它们道行太低，感觉不出朝眠使得是仙力，只以为她会些拳脚。
“呦呵——丫头片子劲儿挺大！”
白兔妖拿出一面金镜子，往朝眠身上一照，眼睛都放光了。
“还是个上上货，不吃了，留给咱们爷爷练丹药，说不定还能讨个奖赏。”
四只兔妖兴致高昂，压着不断挣扎的朝眠进府。
朝眠被拖拽一路，额前碎发糊在脸上，裙摆都是泥，看上去狼狈极了。
她被这四只兔子扔到一间柴房，重重摔到地上，磕得手肘膝盖生疼。
朝眠低呼一声，一时间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
兔妖厉声道：“都给我老实待着等死，谁敢闹腾马上宰了吃。”
门又被摔上，脚步声渐远。
朝眠深呼一口气，打算慢慢爬起来。
......但没成功。
不过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掺住她，将她扶起来，声音怯生生的：“姑娘......你怎么样？”
朝眠抬起湿透的袖子，囫囵擦了一把脸上的泥。
她抬头，一张俊俏的脸蛋映入眼眸，这姑娘一动一盼，皆是楚楚可怜的温和脆弱。
“多谢你。”朝眠站起来才看见，这间屋子里除了她，男男女女加起来有八九人，还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扶起朝眠的小姑娘，忙从袖口里拿出一条干净丝帕，柔声说：“快擦擦脸上的水吧。”
朝眠看着递到她面前的丝帕，推脱道：“不用了，迟早会干的，帕子要是弄脏了，一时半会儿应该洗不了。”
这姑娘闻言脸色发白，她将丝帕放到朝眠手中，语气都没了生气：“怕是没机会出去了，还是物尽其用吧。”
朝眠只好接下，一边擦脸，一边观察着柴房的环境，一边还安慰着她：“别灰心，天无绝人之路。”
那姑娘面露惊讶，问朝眠：“你怎么一点不怕？”
寻常人被抓进来，哪个不是天都塌了的表情，看着屋里的人被拖出去弄死，没被吓疯都算他内心强大。
朝眠完全相反，不仅不见一丝惧意，进来就看东看西，这会儿开始摸索着墙和窗，可谓处之泰然。
那姑娘犹豫道：“你......真的是人吗？”她不由想，莫不是妖精变化，拿他们消遣？
此话一出口，柴房里的人皆看过来，一脸寒颤盯着朝眠。
朝眠立即道：“我当然是人，难道我这样子不像人吗？”
“不像......”那姑娘低声开口，意识自己说错话，又紧张地改口，“不是，我是说，你长得这般模样，又毫不胆怯，与寻常女子......不太像。”
朝眠脸色一变，连忙摸摸自己的脸，心惊自己莫不是摔破相了。
她记得灵固那厮给她写的命簿，确有一遭毁容的劫难，可这也太早了点。得再往后推一推才对，毁容之时，她都已嫁给了凡界的裴顷，被他恶语相向折辱许多年，而后才毁容疯魔。
灵固写的破本子固然气人，但轻易不会打破。
朝眠踹踹不安摸着自己的脸，没摸到伤痕才松了口气。
那姑娘看她这样，倒是放下戒心，柔声细语地解释道：“因你容貌娇美，不似凡人，初来又不见胆怯，我才......真是冒犯了。”
朝眠莞尔一笑：“不妨事。”
她仔细端详面前这位的姿容，由衷夸赞：“姑娘才是天之国色。”
那姑娘笑了笑，“我叫宋映微。”她指向角落坐着的少年，“这是我兄长宋淮宁。”
朝眠看过去，心中一惊。
角落里那小郎君长得实实在在好看过头了，在潦草柴房中宛如一颗举世瞩目明珠，坐着也能看出身形修长。只是略微消瘦了些，尖下颏儿，狐狸眼，鼻梁高挺，眉眼深邃，薄唇色浅微微抿起，一派沉默寡言，生人勿近的样子。
冷却冷，又是祸水模样。
不过......他叫宋淮宁？
朝眠心脏下沉。
这名字耳熟，她可记得，裴顷这一世的名字叫宋淮柏。
这对姓宋的兄妹，莫非与他有关联......
宋映微见朝眠发怔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世间绝大多数人看到她兄长反应差不多都这样，她轻咳一声，疑惑道：“还不知姑娘名讳？”
朝眠回神答：“顾惜言。”
这是她在凡界的名字。
“顾惜言？”宋映微有些惊讶，“可是顾太傅家的女儿？”
这下好了，换朝眠惊讶了：“你如何得知？”
宋映微和声解释道：“我原与顾三小姐相识，且听说顾家的女儿表字从惜，又见顾姑娘衣着不凡，便猜了出来。”
朝眠闻干笑两声，与顾三小姐相识？那可巧了，家里姐妹五个，她就跟老三不对付。
朝眠连自己家的亲戚都认不全，更别提外面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家氏族了。
但宋家她还是知道一些，只因裴顷降生于宋家。
朝眠找了一坨稻草坐下，外衣的水渍浸湿上面一层稻草。她歪头拔下发髻上斜挂着的珠翠，随手扔在稻草上，动作洒脱不拘。
“认得我三姐姐，想必你也是位官家小姐，我记得当今丞相，是姓宋吧。”朝眠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宋映微倒是诚恳，点了点头不做隐瞒：“正是家父。”
朝眠心情复杂，她还真遇到了裴顷凡世的兄弟姐妹，不知该不该说是冤家路窄。
宋映微坐在了朝眠和宋淮宁中间不远的位置，看向朝眠问：“顾姑娘是如何它们被抓进来的？”
朝眠无奈：“我原跟着家里人去净和观里烧香拜神，过午出来走了走，没成想就撞邪了。不想神仙眼下，它们也敢作祟。”
空中响起一声轻笑，不难听出里面的讽刺味道，朝眠看向角落，那容貌秾丽的小郎君一脸嘲冷。
朝眠不禁问：“你笑什么？”
宋淮宁声音温润，话却冷漠讥讽至极，他淡淡地说：“神仙若有眼，我们也不会被困于此等死。”
朝眠沉默。
是了，骂的不亏，这年头德不配位的神仙多了去了，他们宋家就有一个，没想到吧......
残阳如血，半隐山间。
灰兔妖送来一筐黄面馒头，它刚一走，众人瞬间上去疯抢。
朝眠中午虽吃了饭，但下午消耗的体力太多，现在饿得不轻，她不顾大家闺秀的形象，也上前跟大伙争抢。
宋淮宁不用抢，他一上前，旁人都给他让路，他只拿两个，递一个给宋映微。
朝眠也拿到一个，刚要往嘴里塞，就见前方一团轰乱，不由自主停下动作注目。
她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欺负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抢人家馒头，还踹人家肚子。
朝眠刚上前走了一步，忽然看见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也朝她走过来了。
这人眼冒精光，狞笑着靠近：“他娘的.....老子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看见这般天仙美貌的女人，要死也要先做个风流鬼。”
昨天，宋淮宁刚杀了两个对宋映微意欲不轨的淫男，络腮胡下手稍晚，侥幸躲过一劫。
他打不过宋淮宁，只能歇下心思，可朝眠一来，贼心又起，他实难见到这种美貌佳人。
朝眠只微微一笑。
宋映微一双美目瞪得滚圆，一时情急，也顾不得害怕她冷心肠的三哥，急忙看向宋淮宁求助：“三哥，你快救救宋姑娘。”
络腮胡动作一顿，忌惮地看向宋淮宁。
他见识过宋淮宁的身手，这白面少年看着像文弱书生，却功夫了得，不是他能对付的。
宋淮宁轻轻一晒，坐回角落，脸上带着事不关己的冷笑：“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有闲心关心别人？”
“可......”
宋淮宁不耐烦，漫不经心道：“你要是不想活，可以去陪她。”
朝眠斜眼看着宋淮宁，这哥哥对自己的亲妹妹说话也太毒了。
宋映微犹豫一瞬，大着胆子道：“三哥，我不信你如此狠心。”
她说罢，硬撑着走上前，双腿吓得打颤，一张小脸惨白惨白，但还是站到朝眠身前，瞪着壮汉说：“你别想动她。”
络腮瞥了一眼宋淮宁，见他置之不理，便试探着上前一步。
宋淮宁微微蹙眉。
络腮胡果然不动了。
“一个累赘，死了也好。”
这语气太冷漠了，不像是对亲人说的话，更像对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说的。不对，寻常人对陌生人也说不出这种话。
宋映微大惊失色，愕然看着宋淮宁......不想他们同血连枝，他竟然冷血无情到这种地步。
络腮胡心中一喜，美滋滋看向两个可人儿，宋映微贝齿紧咬，不由往一侧退缩。
络腮胡肮脏的粗手眼看就要抓过来，朝眠凝聚仙力，往前两步，抬脚踹向络腮胡心口，动作凶猛而利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