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相称》有生生

44、撞破

　　展筠将头枕在出租车后排的座椅靠背上，歪头看着女人，眨巴了两下眼睛。
　　“张玉瑕要你帮什么忙？”
　　“关于许婷的事。”
　　昨天展筠与谢卓未来女友“打架斗殴”的事情被找家长后，展风就当面知道了小女友的名字。
　　出了校门，展风便去医院找了张玉瑕，可得到的答案却不尽人意。
　　展筠挑了下眉毛。“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项目了？”
　　展风没有搭茬，十分暖心地默认了这句讥讽。
　　后视镜里，司机在等红灯的间隙刷起了短剧。
　　女人皱了下眉毛，清了清嗓子。“梁芳的小动作应该没那么简单。”
　　“呵。”展筠扯了扯嘴角。“我就知道，那女人一肚子坏水还爱装正经人。”
　　展风咀嚼着展筠的点评，无奈地摇了摇头。
　　故事无论从谁的视角去讲，梁芳都是展风的世界里彻头彻尾的反派。
　　可真正的展风坐在开着半扇窗户的出租车后座里，支着下巴沉默地看着前排座椅后背的整形广告时，脑海里一遍一遍浮现的，只有面前一串朗朗上口的医院电话数字。
　　是创伤后的反应吗？
　　展风不这么觉得。或者说，她也不会承认。
　　梁芳是一个很空洞的人。她的眼睛里没有感情，只有被包装起来的索取。
　　她需要一个“同类”填充自己的一副空壳。
　　展风知道，她就是那个被盯上的倒霉蛋。
　　后车鸣了两声喇叭，出租车司机终于抬头看到了信号灯，挂档起了步。
　　女人摸了摸展筠的脸颊。“好些了吗？”
　　展筠将下巴贴紧她，勾唇笑道：“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展风扯了下嘴角，看了眼出租车内的后视镜。
　　“有件事情，我想和你提前……报备一下。”
　　展筠歪头看向展风。听到女人临时修改的措辞，她皱起眉头。
　　“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我还没说……”
　　展筠拍了拍前方司机的座椅，出声道：“师傅掉头，回医院。”
　　“不是张玉瑕的主意。”
　　展筠的脸彻底垮下来。她板着脸，面颊涨红。
　　“我不同意，我要问问她是怎么想的？她都找上你了，还能有什么算盘？”
　　展风忙将身体倾向前排座椅中间的位置，出声道：“不好意思师傅，您继续开，不用掉头。”
　　展筠咬了下嘴唇，身体重重地向后砸到椅背上，双手交叠抱在胸前，沉默地看向车窗外。
　　女人伸手握住她露在外面的手指，轻柔地拽开对方紧绷的姿势，重新握住她的整个手掌，指腹在对方的掌心搓了搓。
　　展筠终于将目光转回女人身上。
　　“展风，你这不叫报备！”
　　女人见火势转小，即刻补充道：“你觉得我和梁芳是一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
　　“梁芳不过想要一个和她一样的人，我只是去告诉她，我不是那个人。”
　　展筠磨了磨后槽牙，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
　　展风的脸色并不好，幽深的眼睛透着落寞。
　　展筠的心脏沉了一下。她回握住对方的手，拉向自己的心口。接着没轻没重地说了句：“那你再陪我看十次投影仪。”
　　展风惊讶地看向她，眼皮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她刚要说点儿什么，一阵头晕掐断了谈话。
　　“小风，我在你公寓楼下的酒吧等你。”
　　手机屏亮了一下。展风拿起手机，浅笑了一下，滑开屏幕。
　　展风：“马上。”
　　天气转冷，白日酒吧的生意冷冷清清。风铃脆响，女人走了进来。
　　梁芳抬头，举起一根手指向她示意。待女人脱掉外衣，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医生勾了下嘴角，轻笑道：“不请我参观一下你的公寓？”
　　展风挑了下眉毛，拿起面前点好的热可可，用小勺子搅动了几下绵密的巧克力奶泡。“我房间很乱的。”
　　梁芳偏了偏头，端详了一会儿不加修饰的素净脸庞。女人刚刚沐浴过，黑色的长发将干未干。
　　“时间还早，回家把头发吹干吧，不然会感冒的。”
　　展风呼出一口空气，凝眉看了一眼梁芳，泄气一般摇了摇头。“随你吧。”
　　医生将面前的浓缩咖啡饮尽，拿起一旁的外套。“叨扰了。”
　　展风站起身，对着酒吧的吧台摆了摆手。“Ciao(再见)。”
　　得到回应后，女人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开门后，展风让出一个身位。“进吧。”
　　门在身后被关上。“我进来了。”
　　展风皱眉转身看了她一眼。
　　“怎么？”医生礼貌地弯起嘴角。
　　女人无语地挑了下眉毛，没说什么。她扒拉了两下发梢，径直走进洗手间。“你随便坐一下吧，我去吹头发。”
　　“我也去。”
　　“那你先。”
　　“一起吧，我就洗个手。”
　　吹风机的轰隆声几乎和水声一同响起，又几乎一同消失。
　　展风看了医生一眼，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出门了。“洗这么仔细？”
　　“职业病。”
　　“嗯……不理解不尊重。”展风摇了摇头，将吹风机收起来，往外走。
　　“喂！”
　　出租车内。
　　女人皱起眉头，使劲掐着眉心。
　　展筠撅着嘴巴，用手扒开女人遮挡的手。“喂～不要想着蒙混过关。”
　　展风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广告牌，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将身子探向前座，伸出一只手。“师傅，能不能给我粒儿口香糖，有点儿晕车了。”
　　“诶呀，没事儿吧妹儿？”司机将头往后排偏了偏。“就在空调口上头的盖子里，掀开就是。”
　　展风快速拿出一盒口香糖，倒出来一粒儿放进嘴里。“谢谢。”
　　展筠看着对方的操作，迷惑地凑近女人。“你不是不爱吃口香糖吗？”
　　展风捋了捋胸口，眼神清明下来。“嗯，对。”
　　她松了口气，将身子瘫倒在身后的座椅靠背上。“刚有点儿犯恶心了。”
　　“恶心我？”展筠追着女人的动作，忽闪的眼睛凑近盯着她的眉心，甚至有些对眼了。
　　展风嗤笑了一声，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将人推开。
　　“答应你。”
　　“这还差不多。”展筠挑了下眉毛。“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说？”
　　展风嚼了几下口香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回道：“过完这个周末吧。”

　　展风也想象不到，展筠是怎么“说服”许婷参加这个周末聚会的。
　　二中周五放学很早。女人摊在沙发上和林唐大眼瞪小眼。
　　烧壶水的功夫，门铃就响了。
　　展风眨了下眼睛，猛地坐正身体，抽起茶几上的纸巾擦了擦吃薯片的手指。
　　林唐挑了下眉毛，好笑道：“叫你说大话，心虚了吧？”
　　这局还是女人当“展筠”的时候腆着脸组的呢，当初想着让谢卓的心情好受点儿，时间没过去多久，但如今再看恍如隔世。
　　“你不说又没人知道。”展风清咳了两声。
　　林唐没有点破。但凡喜欢这姐妹俩中的一个，都会发现一些不对劲的。
　　女生自顾起身，去开了门。她先是一惊。门外当头的展筠身后站着三个人。一个是谢卓，一个是王秒，另一个她不认识。
　　林唐没多想，她纳闷地看了眼展筠，用屋内也能听清的音量问道：“你不是知道密码么，按什么门铃？”
　　展筠远远看了眼沙发上展风的后脑勺，对着林唐挑了下眉毛：“买的东西太多了，没有手。”
　　林唐接过女人手里的超市购物袋，偏头对着沙发喊了一声：“出来帮忙！”
　　展风这才“千呼万唤”始出来。她看到王秒时还惊讶了一下，但还是克制住了相认的念头。
　　“展风姐姐好，林唐学姐打扰啦！”
　　“诶呀别客气，快请进。”林唐原本想着今日又会展开一些深刻的话题，什么穿越，什么记忆，什么芯片的。
　　在看到王秒的瞬间，她感到轻松不少。看来今晚是个“平民局”。
　　不过她感觉错了。
　　晚上，王秒凑到她和展筠中间，涨着红脸，小声问道：“林学姐，你是不是展风姐的女朋友啊？”
　　林唐当即呛了口水。她为自己捏了把汗，刚想解释，就见展筠挡在她面前，讳莫如深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唐眨了眨眼睛，受到鼓舞一般细数自己的推测。
　　“她们总是凑在一起说小话，还总看着对方。而且林学姐对你那么好，很像爱屋及乌诶。”
　　林唐可算顺好了嗓子。她咬了咬牙，微笑道：“秒秒，我和展风是好朋友，不是伴侣哦。”
　　“啊！”王秒的脸更红了。她结结巴巴地摆了摆手：“对，对不起。”
　　“没关系，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说明我和展风的感情很好。”林唐揉了揉女生的头发，喊住展风：“秒秒以为咱俩是一对诶！”
　　展风坐在谢卓和许婷的中间。她本不想周旋在两人之间，但谢卓一直问她问题。隐约间，展风还能感受到许婷的目光和左臂疼痛的幻觉。
　　听到招呼，她抬头看向王秒，解脱一般蹲到几人身前。
　　女人看了看林唐，又看了看王秒，强忍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不明所以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