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十二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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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旋的阶梯沿着石塔内壁蜿蜒向上，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衬得周围安静得可怕。
安静到能清晰地听见“心跳”声，沉闷、空洞，一遍遍撞击着石塔的内壁，又反弹回颅腔，嗡嗡作响。
布鲁克停下脚步，枯瘦的骨指摩挲着杖剑的护手，空洞的眼窝望向阶梯上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很清楚，那不是心跳。
是他的脚步声。
他早已死去五十余年，只剩下一副惨白的骷髅身躯，带着对完成与伙伴约的的执念，漂泊在这片海域。
布鲁克沉默着，微微紧绷的肩线，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循着记忆中的轨迹，一步一步向上挪动，抵达石塔的高层。
这里的空间豁然开阔，墙壁上嵌着几盏早已熄灭的油灯，灯座上锈迹斑斑，而就在通往房间的拱门前，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着，像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
那是布鲁克再熟悉不过的武士，腰间斜挎着的名刀“秋水”，虽未出鞘，凛然的杀气也如实质般溢出。
是龙马。
“嚯哈哈哈——”龙马偏过头，空洞的眼窝朝着布鲁克的方向“望”来，他干巴的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弧度，不加掩饰的嘲弄着布鲁克，“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会是你。”
布鲁克的脚步顿住，空洞的眼窝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了然，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计划，果然已经开始了吗？”
他站在原地，骨手不自觉地握紧杖剑的剑柄部分。
在第一次见到阿尔·艾·阿夏时，布鲁克就隐隐察觉到，他等待已久的机会，那个能让他夺回影子、完成与伙伴约定的契机，已然向他发出了无声的邀请。
现在，他站在这里，面对守在拱门前的龙马，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
“再来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龙马似乎没有拔剑的意愿，空洞的眼眶“凝视”着布鲁克，冰冷的警告道，“你要是死掉了，对影子来说也很麻烦，现在是关键时刻。”
作为武士，他的使命便是守护亚利洛大人的计划顺利，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哪怕是自己的本体。
“你是我的影子，无论如何，也要回到我的脚下！”布鲁克抽出了剑，剑身映出他惨白的骷髅身影。
他不再犹豫，骨臂发力，寒光一闪。
“那就来试试吧！”龙马握住了秋水的刀柄，沉郁的乌光在刀刃上流转，“这次，就把你这碍事的爆炸头，彻底斩断！”
嘶吼着扑来的僵尸纷纷瘫倒在焦黑的土地上，丢下几句含混不清的威胁，便拖着残破的身躯，踉踉跄跄地朝着树林深处逃窜。
阿尔抬手扶正了头顶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神圣」有效果，能压制这些僵尸的行动力，但只能暂时束缚它们，无法驱散恶魔果实带来的异变状态。”
她站在一块残破的墓碑旁，脚下的僵尸还在疯狂扭动着肢体，腐烂的手指抓挠着地面，始终无法挣脱那股笼罩在周身的魔法束缚。
阿尔微微眯起眼睛，扫过整片坟地，刚才被索隆砍得节节败退的僵尸们早已没了踪影，顺带着索隆也不见了踪迹。
“那个笨蛋该不会追着这些僵尸跑迷路了吧。”山治双手插在口袋里，他不确定那些能小幽灵是否还潜伏在这片森林里，不敢贸然深入，只是谨慎地绕着坟地边缘走了一圈，朝着树林深处扬声大喊：“真是的！臭剑士！跑到哪里去了？！给我出来！”
没有任何的回应。
幽暗的树林里，树影婆娑，枝叶交错间，似乎有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在阿尔扫过那片区域的瞬间，匆匆的藏进了更深的阴影里。
“在那边吗？”
罗宾的声音适时响起，她站在山治身旁，眼神带着几分探究，注意到了阿尔观察的方向，她也顺势看了过去。
树林边缘，只有三两棵枯树孤零零地矗立着，枝干扭曲，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踪迹。
罗宾皱了皱眉，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她抬脚便准备上前，想要靠近树林一探究竟。
“不用看了，已经跑掉了。”阿尔轻轻摇了摇头，她没有再看那片树林，而是脚下用力，重重踩了一脚还在挣扎的僵尸，“安静。”
悠远而沉闷的钟声，从远方传来，穿透了树林的阻隔，清晰地传入耳中。
“钟声？”乔巴猛地竖起耳朵，眉头紧紧皱起，警惕地张望着四周。他转动着脑袋，又望向幽暗的树林深处，却没有看见任何钟楼或是类似的建筑，“这是、这是十二点的钟声吗？”
“现在几点了？”阿尔转头去问罗宾。
“十二点整没错。”罗宾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上精致的腕表，表盘上的指针清晰地指向十二点，时针与分针完美重合，时间分毫不差。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凝重，“果然，这座岛上的人不少。”
能让钟声传达得这么远，说明钟的体积肯定不小，而要保养这样一口大钟，维持它的正常运转，所需的人数绝对不会少，这也意味着，这里隐藏着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多的秘密。
“那索隆怎么办？我们不去找他吗？”
弗兰奇双手抱胸，眼见阿尔和罗宾的注意力都被钟声吸引，似乎已经决定要顺着声音的方向去看看，不由开口提了一嘴。
索隆现在孤身一人，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然而，回答他的，既不是山治，也不是罗宾，而是被阿尔踩在脚下的那只僵尸。
它突然停止了挣扎，喉咙里发出一阵诡异的嗬嗬声，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用尽全力嘶吼出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时间到了——！属于死者的狂欢！僵尸之夜！开启了——！”
随着这声嘶吼落下，树林里，也传来了密集的响声，很快，蹒跚人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数量远比之前要多上数倍，黑压压的一片，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朝着众人扑来。
阿尔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下脚的力度再次加重，那只僵尸连哼都没哼一声，彻底没了动静。
她收回脚，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看来，有的忙了。”
山治也收起了之前的散漫，双手从口袋里抽出，自然的进入戒备状态，神色警惕的盯着涌来的僵尸群。
“等找到那个路痴剑士，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随便乱跑的下场！”
最前排的几只僵尸已经扑到了近前，弗兰奇见状，顿时展开掌心的炮口，大声喊道：“哈！来得正好！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弗兰奇将军的厉害！”
然而，他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再心里构思着要爽快的轰开一条缺口，下一秒，眼角的余光扫过身旁，弗兰奇的动作僵住了。
阿尔、罗宾和乔巴，竟然已经转身朝着远离树林的方向跑去，山治也毫不犹豫的转身，丝毫没有要留下来正面战斗的意思，还不忘回头催促了一句。
“弗兰奇，快跟上！”
“喂——你们搞什么啊！”弗兰奇瞪大了眼睛，他快步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声质疑，“搞什么啊！不是说有的忙了吗？怎么突然都跑了？不正面刚一波吗？！”
前面的阿尔听到他的喊声，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头也不回的丢出一句话：“少浪费体力了。”
和这些低级僵尸硬拼没有意义，它们会源源不断地涌过来，打得再多也没用。
她们要通关游戏，就需要找到源头，现在可是连「鬼」的线索都还没有找到，在这里消耗战力，纯属愚蠢。
几人一路朝着钟声传来的方向疾驰，脚下的路越来越平坦，荒芜的坟地和幽暗的树林被抛在身后，而随着那沉闷的钟声越来越清晰，宏伟的宅邸终于在夜色中崭露全貌。
那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尖顶的塔楼直插夜空，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像是凶兽睁开的眼，冷冷注视着闯入这片领域的不速之客。
“这里是……”
乔巴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这座突兀的宅邸，眼里满是不安。
“管他是谁的房子，先躲进去再说！”山治皱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股异样的死气，但藏进宅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这里至少能挡一挡。”
没有人提出异议。
“吱呀——”
宅邸的大门虚掩着，弗兰奇率先走上前，警惕的看着门缝，然后伸出手，用力推开了大门，余者鱼贯而入。
令人意外的是，大厅灯火通明，墙壁上挂着一幅幅肖像画，画中的人物神态各异，但诡异的是，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感觉画中人物的在盯着看。
“这地方怎么看都透着古怪，真的安全吗？”乔巴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他爬在弗兰奇的头顶，望着那些肖像画，不敢有丝毫放松，“你看那些画……它们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
“这么说来，这些画上确实也……”
罗宾眯起眼睛，凝视着别感异样的壁画框，虽然她对这类妖异之事的感知不算敏锐，但此刻，过于浓郁的气息盘踞在这间屋子里，哪怕她学艺不精，也能清晰地察觉到这股异常的“妖异”气息。
果不其然，下一秒，带着戏谑的声音突然在大厅的墙壁上响起，打破了这压抑的寂静：
“宾果！”
“又来吗？！”
乔巴惊呼一声，抬手捂住耳朵。
墙壁上的油画中，静止的人物像活了过来，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露出夸张又诡异的笑容。
紧接着，画布撕裂，一个个扭曲的身影从画中挣扎着钻了出来，身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指尖如爪，朝着几人扑来。
不仅如此，大厅里的家具也开始苏醒。
厚重的红木桌面裂开，露出布满尖牙的嘴；墙角的烛台、装饰用的花瓶，甚至连铺在地面的狗熊地毯，四肢撑地，眼里也闪烁着嗜血的红光，朝着最近的弗兰奇扑去。
“这些东西居然都是僵尸！”
乔巴强忍着恐惧，身体迅速变大，他低吼一声，挥起蒲扇般的巴掌，砸向靠近的地毯熊僵尸。
“明明上副漂亮的画，可惜——”
罗宾冷静的站在原地，无数只手臂牢牢抓住那些僵尸的四肢，将它们禁锢在原地的，为其他人创造反击的机会。
不过多时，在船员们合力之下，大厅里的混乱渐渐平息，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呼……总算搞定了。”弗兰奇喘着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环顾四周，发现又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皱起眉，“咦？山治那家伙呢？”
“刚刚还看到他在那边……”乔巴朝着宅邸的各个角落大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山治！”
“也被抓走了。”
阿尔坐在那只变成僵尸的狗熊地毯上，与周围还在挣扎的僵尸不同，张牙舞爪的地毯熊，此刻彻底没了动静。
它的皮毛干枯发灰，狰狞的面部表情凝固着最后的挣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沦为一张真正的、腐朽的皮毛地毯，任由阿尔坐在上面。
大厅的墙壁上，那幅刚才一直喋喋不休嘲音的猪头画像，熄了声，它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眼睛瞪得滚圆，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
“啊、啊啊——你在做什么？！你对它做了什么？！”
“驱散，有效。”
阿尔完全没有理会猪头画像歇斯底里的尖叫，只是拿起手中的法杖，用杖底轻轻戳了戳脚下失去活力的地毯熊，自言自语。
“是因为只是微量的注入吗？效果好像比预想的好。”
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扫过大厅里没来得及逃跑的僵尸，这里的试验品很多，足够她摸清这所谓的“僵尸”背后的秘密。
注意到阿尔的视线，那些僵尸开始疯狂的挣扎这，抗拒着她的靠近。
罗宾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指尖微动，将那些还在徒劳挣扎的僵尸一个个拎了起来，送到阿尔面前，让它们的脸直直的对着她，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真可怕。”
弗兰奇闭上了眼睛，想了想有帮头顶的乔巴捂住了眼睛。
僵尸们痛苦的惨叫，挣扎得更加剧烈，却被罗宾的手臂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紧接着，阿尔念诵着咒语，它们的口中吐出一团团黑色的影子。那些影子在空中盘旋片刻后，便朝着窗外飞快地飞去。而吐出影子的僵尸，身体瞬间失去了生机，从罗宾手里滑落，变成了真正毫无动静的残骸。
“那些是什么东西？”
乔巴趴在弗兰奇的头顶，他已经平静下来。
看着阿尔有条不紊的“驱魔”，乔巴心里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和好奇。
他顺着那些黑色影子飞走的方向望去，看着它们越过宅邸的围墙，那些黑色影子没有停留，越过海岸线，有一些甚至都已经离开了这座岛，飞向了更远的海域。
罗宾也收回了手，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影子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我是不会说的！你们把我的影子拿走吧！我不会说的！！”
猪头画像凄厉的惨叫着，它被弗兰奇掐在手里威胁，它虽然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那点刻意维持的强硬，在极致的惊恐面前不堪一击。
“反正、反正你们要的是影子！”猪头画像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坚定些，“就算把我的影子拿走，我也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影子？”弗兰奇挑眉，掐着画像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你说的影子，和刚才那些黑玩意儿有关？”
“喂，你还知道什么，山治他们去哪里了？！”
乔巴见状，学着弗兰奇的模样，捡起地上一根粗壮的板凳腿，朝着猪头狠狠敲了一下。
“什么影子？！快说！”
他又敲了一下，乔巴实在很担心失踪的同伴，山治和索隆就算了，娜美和乌索普两个人，本来就害怕鬼，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危险。
猪头画像被弗兰奇掐着，又被乔巴敲得不停晃动，看着眼前两个气势汹汹的家伙，抖得更厉害了，那点仅存的倔强，在双重威胁下近乎摇摇欲坠。
但它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亚利洛大人——”
就在猪头画像大喊出声的瞬间，靠在墙边休息的阿尔，被这声呼喊骤然唤醒，圆润的瞳仁骤然收缩，竖成了狭长的一线，锐利如刀。
她直起身，后背离开了冰冷的墙壁，像一只被突然冒犯了领地的狮子，褪去了慵懒的伪装，露出了藏着尖爪与獠牙。
正好，
线索自己撞上门来了，省得她再费心寻找。
乔巴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板凳腿差点掉在地上。
他恭敬的将板凳腿递了过去，然后飞快地跑到罗宾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弗兰奇撇了撇嘴，松开了几分力道，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阿尔踩着猪头折断的獠牙，掂量着手里的板凳腿，笑盈盈的确定道。
“你知道的，他们在哪里，对不对。”
猪头画像吓得浑身一僵，画框剧烈地颤抖着，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
它试图挣扎，在认识到无法改变命运后，哭了。
真的哭了。
阿尔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手里的板凳腿轻轻敲了敲掌心，冷冷吐出两个字。
“带路。”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十二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