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天》犹与

11、奇安九八

　　白初赶完方案的下午，约了余安安见一面。
　　此时的余安安比起从前温和许多，脸上的笑意大约是来自这段美妙的感情。

　　策划方案不出所料地让她很满意，两人也在越来越熟稔的谈话中回忆到了片刻往昔。

　　“你和他，还好吗？”，余安安没见过他，只记得那时候明媚的白初会骄傲的说着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

　　他总是出现在片场的言语中，在请全组喝的奶茶里，在爱心餐里，在外套里，在下班接送的路上。
　　那时他便觉得那一定是个很好的男孩。

　　出人意料得，经年累月后的如今，白初只是摇了摇头，便宣告了他们早已走散这个现实。
　　余安安似乎也有些失落。

　　“你消失这么久也是因为他吗？”，余安安说出心中的疑惑，其中参杂着些许遗憾。
　　人与人之间深入的感情是很难割舍的，更何况她觉得那是两个很好的人。

　　“不是”，白初喝着手里的果汁，手却有轻微的颤动，“有必须离开的原因”。
　　桌上不知何时出现几粒水滴，她抽出纸巾，擦掉后又扔进了垃圾桶里。

　　抬头时，余安安追问道，“那他知道吗？”。
　　这句话很熟悉，多年前，也有人这样问过她。

　　白初摇了摇头，大概是感叹上天的某些不公，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不太想……让他知道”。

　　“那真的好遗憾”，余安安隔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叹息。
　　人生好像有时候就是会因为各种原因失控。

　　此时夕阳西下，尽管她们岔开话题，聊起了最近。
　　余安安却还能看到白初的眼神有些恍惚，而那浅浅的笑里仿佛有深不见底的伤。

　　她忽然想起有次和乔逸吵架，自己仅仅因为吃醋就任性地想让乔逸换工作的事。
　　逼得他吵架说分手，余安安气得不小心踩到打碎的玻璃那时，乔逸的眼神。
　　他流着泪自嘲的笑，眼中缀满复杂的情绪。
　　就像此时的白初一样。

　　临走时，她分享她和乔逸的故事，白初却忽然说很羡慕他们，羡慕他们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当她们聊完，门外都已是夜色时分。
　　门口乔逸照常来接她，就站在车旁边，抬头看到出来的余安安，他嘴角便扬起笑意。

　　“聊得怎么样？”，他拉着她的手说。
　　余安安点点头，纠结了很久说了句，“对不起”，而后一把就抱住了乔逸。

　　乔逸一脸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此刻余安安的语气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子。
　　“你哪儿任性了？”，乔逸被这莫名其妙的话逗笑了。
　　“我就是任性了！”
　　“好，你任性了”

　　燕麦色小香风长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黑色乐福鞋走得缓慢。
　　抱着电脑包，在各色的霓虹灯下，白初回想着刚刚和余安安的谈话。

　　她只是在想，他，还好吗？
　　这些年里从新闻和电视里看到的他，出道，发了新专辑，开了演唱会，参加节目，获得了很多奖，去拍了电影和电视剧。
　　一切都在越来越好，现在，甚至有很多人在喜欢他。
　　他也值得这么多的喜欢。

　　她坐在路边的座椅上，对面的商场荧幕上，是顾徽昇的广告，他在说话，他在笑，听着他的声音，她不知不觉看了很久。
　　就像，在菲国时一样。

　　然后她翻找出手机，试图点开了相册隐藏的文件，那里有独属于白初的顾徽昇，那里有最幸福的四年，但早就回不去了，在阳江，这一切都更加真实。
　　他好不好，也早就和她没关系了。

　　她放下了手机，最终长长叹出一口气，仰着头，试图躲避那些刺眼的灯光。
　　天是深蓝色的，就像每一次在手术台上时看到的一样。
　　此刻就连呼之欲出的那淡淡的月亮也在时刻提醒自己，那些荒唐的像梦一样的幻想，都是她活该而已。

　　细小的泪珠悄无声息地顺着眼角滑落，蔓延到已剪断的发丝，在无法言说的每一夜里。
　　她早已记不清，有多少次曾在这样的夜里难过到流泪了。

　　在菲国的某一天。
　　关于那些无数次治疗和术前术后的瞬间都会翻开的记忆。
　　对于白初来说就像是每天要服用的药物一样，无数的白天和夜晚，她靠着那些才觉得有扛过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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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么呢？”，韩厉琛惯常会在下夜班之前跟她打声招呼，因为他知道她一个人在异国的医院里常常会感到孤单和无聊。

　　“没看什么”，她熟练得关掉手机相册的页面，声音很平静，只是那深夜中明亮的双眸有些发红。
　　“明天手术，今天晚上别偷吃东西啊”，他说完准备关上门。
　　“嗯”，她点点头，在他即将关门的下一秒，“哎，韩厉琛，我问你个问题啊？”，白初叫住了他。
　　“你说”。

　　“就是，如果手术失败，我的私人物品比如说手机这些会怎么处理呀？”，她抬起手里的手机，眼里是真切的疑问。
　　“这么不相信我？”，韩厉琛无语。

　　“不是，我就是怕万一，万一的话会怎么办？” “没有万一”
　　“哎？你别走呀，我就是说万一嘛”，“脾气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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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睛泛红，情绪不高，在公交车的窗边坐下不知多久时。
　　手机震动忽然响起，是刚回阳江的沈南若打来的。

　　“白初，江湖救急”，吵闹的电话里，沈南若大声说道。
　　说完，沈南若便挂掉电话，隔了几秒她的信息里弹出来个地址。

　　灯红酒绿的KTV包间里，沈南若穿着皮夹克化着烟熏妆，气势如虹的走进最大的私人包厢。
　　里面其中两个男人喝得微醺，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银闪外套旁边坐着一个妖娆的女人，一个全黑卫衣还戴着鸭舌帽，连脸都看不清。
　　相亲环境就是被这些恶臭男搞坏的，她愁苦道。

　　“你们俩谁是闫亦安”，沈南若压着唱歌女人的声音吼道。
　　包间里的人听到这女人叫喊着，皆是一愣。

　　其中一个男人反应过来说道，“沈南若是吧？”，穿银闪外套的男人扫了沈南笙一眼，放下酒杯。
　　戴着鸭舌帽的顾徽昇闻此动静也看向她，一眼便认出了她。

　　“怎样？”，沈南若抓了把头发，回道。
　　闫亦安直视沈南若，上下扫了她一眼，而后皱了下眉头，摇头失望道，“不怎么样”。
　　任谁都能听出这话中意。

　　“是吗？”，沈南若勾起嘴角，达到目的更是理直气壮演了起来，“口渴死了你们这儿真难找”，边说边给自己倒了杯酒，咕噜咕噜喝下，“啊呵”，喝完不忘感叹出声。
　　闫亦安反倒嘲笑般轻笑出声。

　　沈南若状似豪迈得找了个位置坐下，边吃桌上的水果边说，开始了她夸张的演技。
　　“我介绍一下哈，我这个人呢，常驻夜店，平时爱好酗酒，性格比较极端，要是哪天看起来不太正常，那应该是我第二个人格，你可以亲切的称呼她---南肆”，着重强调的字眼里，有咬牙切齿的动作，随之而来，沈南若的眼神就变得阴暗。
　　有什么奇怪的氛围在包厢里暗流涌动。

　　她的手转转而勾起闫亦安旁边美女的下巴，“美女，加个微信咯”，而后又回到刚开始的眼神，盯着闫亦安说道，“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南肆比较喜欢女人”。
　　她嘴角勾起的笑意，没见闫亦安有什么反应，倒是让身旁的美女脊背发凉。

　　沈南若内心感叹愧对母校，算是拿出毕生所学走上歪魔邪道了。
　　罪过罪过啊。

　　正当众人被她一番疯言疯语唬住的时候，她还嫌不够真切得补充了句，“真拿他没办法”。
　　她又哈哈笑了两声，旁边的美女显然都被吓得不清，应该是没太见过这种场面。

　　闫亦安倒是感兴趣的靠前道，“所以呢？”，他这些年混酒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他倒要看看眼前夸张的浓妆艳抹的女人还能耍什么花样。
　　此刻旁边的顾徽昇只是端着酒杯喝着酒，了然于心得样子。

　　“所以很配啊”，沈南若端着酒杯来回晃，红色的灯光让玻璃杯像染上血色。
　　挑眉勾唇道，“你的生活也很丰富嘛，说不定……能玩到一起呗”，酒杯靠近嘴唇，沈南若二话不说就只一口气喝完了。

　　“你觉得你配吗？”，闫亦安闻言觉得好笑，便笑出了声。
　　“怎么不配呢”，沈南若感觉酒气上来了，暗叹还是喝猛了，沈南笙伸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闫亦安，“我，有病，你，也有病”。

　　“说谁有病呢”，哪知好像戳中了某人的痛点似的，闫亦安当即就火了。
　　沈南若笑着站起身，打开手机给闫亦安照了张照片。
　　似是觉得不满意，摆摆手让美女靠近点，美女也很听话的靠近了些。

　　还没等闫亦安要说些什么，沈南若拍完照微信给自己母亲发过去后才满意得转身就要走。
　　“站住”，闫亦安气得站了起来。

　　沈南若无奈转身道，“你这种愤怒呢，在心理学上叫应激，有病呢，就要去看医生，而不是在这里用这些虚无的东西去掩饰”。
　　沈南若叹了口气，本来觉得这种情况不应该由她来挑明的，但有些人实在幼稚得可怜，“连异性身体接触都排斥的人，在这里装什么恶臭的公子哥呢”，而后转身走了。

　　整个包间的人里，除了顾徽昇都探着好奇又异样的眼光打量起了这位有钱的少爷，更有甚者窃窃私语着。

　　闫亦安还想追出去，顾徽昇起身拉住了他，“走了”，出门之前还转身提醒他，“少喝点，早点回去”。
　　闫亦安气得把美女和朋友都赶走了，一个人在包间里干喝酒。

　　白初顺着沈南若发的地址找到了这家KTV门口。
　　她核对了下，确认没有找错地方，是----奇安九八。
　　没错。

　　她看着门口的男男女女，没见人，给沈南若发了消息，“我到了，你发生了什么?”。
　　“喝醉了，门口等我，我上个洗手间”，沈南若的微信消息发了过来。
　　白初见沈南笙说喝醉了也不放心，打算去洗手间找她。

　　顺着走廊，各个间隔的房间里偶尔会传来歌声和欢笑声，走廊里人不多。
　　只见对面走来一个戴着极低鸭舌帽，全身都着黑色的男人，在这个昏暗的环境里略显低压。

　　看不见男人的脸，但白初却觉得好熟悉。
　　男人的脚步因喝酒而略微晃动，他摊手捏了捏额头，离白初就两米的距离，手放下的时候，白初认出了顾徽昇。

　　她有那么些惊讶，早上见的时候才受了伤，怎么现在就喝上酒了。

　　微醺的酒气随着靠近而浓烈，白初在俩人擦肩的瞬间，还是忍不住拉住了顾徽昇的手臂，一瞬间因站不稳跌撞到了墙上。

　　顾徽昇猝不及防被人拉住之后有些慌乱，挣脱了两下，抬眸见是白初，想到刚才的沈南若，那一丝惊讶也随之消散了。
　　他突然间就安静了。

　　白初怕顾徽昇摔倒，手一直抓着不敢放手。
　　见顾徽昇因酒精泛红的身体，眼眸中有些担忧和心疼，甚至一瞬间有那么些生气，却依旧小心翼翼的问出口，“你喝酒了？”。

　　顾徽昇喝醉了，低头嗤笑了一身，突然间甩开白初的手就要往前走。
　　她又再次拉住了他，小声喊道，“顾徽昇”。

　　顾徽昇见走廊有人怕被人认出来，无奈拉着白初进到一间没人的包间。
　　他实在有点晕，无力得靠在沙发上，昏暗的室内看不清他的表情。

　　白初一步一步靠近他，站在沙发边上，“你早上才受伤，医生没有叮嘱你不能喝酒吗？”。
　　“没有”，他明显在狡辩。
　　“那你的---”，她突然不知道该说谁，经纪人、助理抑或是夏伊？

　　“有意思吗”，顾徽昇实在烦躁，摸出一根烟点燃。
　　打火机的火焰映照在顾徽昇脸上，是那么的陌生和疏离。

　　那抹烟雾呼出的瞬间，顾徽昇低沉的的嗓音像一把刀一样向白初袭来，“你以为你是谁”。

　　白初一瞬间连那点光亮都快看不见了，水雾像失灵般在昏暗的视线里晕开。
　　原来那天超市门口的背影真的是他。

　　包括此刻的他，她都没见过，所以她是有些震惊的。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开始抽烟喝酒了。
　　是呀，她还以为她是他的谁。

　　白初紧拽着双手，克制着来自心底最深处的疼痛。
　　那些连自己都觉得难熬的瞬间，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如果自己没有离开，没有生病，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那些想过无数遍迫切想要靠近的愿望，究竟要怎样才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