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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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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宁译停下了脚步,那小葱一般的声音屹立在人群中,场景很是凄楚和唯美。
崔梨惊讶于自己居然有幸变成了一次主角,他埋头,有些难受地迈开步子往校门走。
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弹的宋宁译就这么看着崔梨走了,崔梨脖颈处外露着他织打的围巾。其实他早就预想到了,但是他总感觉如果崔梨走得异常坚决,那么崔梨,就永远不会属于他。
好在,临门一脚的时刻,崔梨以一种令他惊喜的姿态朝他跑来。
现在灯光昏暗,但宋宁译的心脏怦怦直跳。他毫无伪装的面貌上是瞪大的无措和紧张。呼吸微微一滞,看向崔梨的目光柔软脆弱,心脏难以掩饰地快速扑打着。
他看着扑向他的崔梨,不顾及所以人的目光,温暖的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转瞬即逝,崔梨觉得这是很正常的,符合兄弟间的拥抱。
宋宁译舔着嘴唇,觉得牙酸,鼻头也酸,就连眼睛都酸疼。好久没被人如此温柔的对待,难免会杂生一堆从前从未能够宣泄的情绪。
当崔梨抬头的时候,一滴晶莹的热泪砸进了崔梨的唇瓣上。
崔梨瞪大双目,心脏忽然抽痛了一秒。他无措地眨眼,宋宁译的那滴泪水顺着微弱的缝隙中渗透。
他感觉那滴泪水咸咸的,烫烫的。
他强壮镇定地抬起头,很轻地抿了下唇。手拍打在宋宁译的脊背上,在倒计时上,尽可能地给宋宁译提供承诺:“晚上,晚上我去找你好吗?我去找你!等我!”
说完,崔梨就逃跑一样地朝校门口跑。
车窗早已升起,只剩下一片漆黑。劳斯莱斯在校门口像个巨大的经济落差,将宋宁译和崔梨之间的身份地位割裂开来。
车厢内的防窥玻璃映照出崔梨略带忧愁的脸蛋,崔梨看着自己的脸蛋,感觉自己眉宇间生出了一丝郁气。
进入车厢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发动机轰隆的巨响。
崔梨沉默下来,他扭头无意地扫了简淳远。虽然简淳远依旧勾着唇,但是他明显地感受到对方下压的眉眼和浑然天成被忽视和剥夺后的不满。
只是简淳远尚未表露出来,崔梨也无欲探究。
到达目的地落脚的是一家豪华的中式复古装修酒楼,进入包厢的走廊用金丝楠木装饰的挂壁,踩在脚底上清脆作响的实木地板,随处可见的高贵古董和精美壁画。
简淳远眉眼依旧上抬着,他似乎做不到低头的动作,走起路来,步伐稳重。
走的路上崔梨都漫不经心的。
直到领头穿着唐装的服务员恭敬地弯腰拉开了梨花木包厢门时,简淳远才笑嘻嘻地回头,“小梨花,走了。”
崔梨点头回应,唰啦,门被轻声合上。
中央高悬的吊灯略显奢华,和外头古色古香完全边驳论的装修比较下,里头是纯欧式的风格,大理石整装切块只能踩在脚下,高奢香水的奢靡气味在整个包厢内糜烂。
简奢的金丝楠木大理石桌上摆着各色佳肴,崔父和简父同坐主位,崔梨和简淳远则分别坐在了他们的两侧。
“简老哥,好久不见了,最近在新西兰发展的怎么样?”崔正溪放低姿态和简父交谈。
碗筷齐齐摆在面前,饭桌礼仪崔梨还是了解的。他十分厌倦类似的事情,只是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眼看着两位长辈交谈甚欢。
他视线不偏不倚,上抬的片刻。却发觉一双难以忽视的眼睛此刻,正盯着他。简淳远的目光很是真诚,他优雅地起身,身上那件白色的休闲西装让他和整个环境相互融洽。
简淳远自发地站起来,他用启瓶器,撬开了拉菲的瓶口。姿势优雅得体地代替服务生给崔正溪倒上了酒。
如此大费周章地绕上一圈,居心实在可疑。简父的面貌属于不怒自威的类型,而崔正溪那张锋利的脸却像一只游刃有余的狐狸,游走在商业场上。
他对着简父略微的伏低做小,崔梨明白今天晚上这顿饭起码要吃上好几个钟头,也不知道宋宁译会不会回家,不知道宋宁译手还疼不疼。
他忧愁地埋下头,耳廓全是崔正溪对简淳远的夸赞:“简哥啊,你这个孩子养得是越发器宇轩昂了啊,听说他在国际学校接连得到了校业的模范生,被各大高校争相讨要,简直是后生可畏啊。不像犬子……”崔正溪说完这句话。
全场的目光火速地凝聚在崔梨身上,崔梨如坐针毡,抬眸有几分不耐被笑容强压下来。他刚要站起来,装模作样地举起红酒杯要来敬简父一下。
他的手便被站在崔正溪旁边的简淳远挡下,简淳远轻推他的手腕:“崔叔叔说笑了,那您怎么不说,小梨花成绩优异,相貌出众,这不都是崔叔的功劳。”这一席话带有另外的意思。
崔梨脑子里头卡机了,他唯一注意的点就是简淳远说的那句话。他的相貌,但很显然,他的相貌还真就和崔正溪半毛钱打不着关系。
但这种官话都是如此,听着一乐就好。更何况现在是崔家有事想要和简家交朋友,谈生意,简淳远就算放个屁,崔正溪都会拍手叫好。
崔梨听不下去,坐在副主位的男人就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容洋溢在脸上,夸赞地拍打着简淳远的脊背,简淳远此刻依旧双手握着红酒,“小简说话也太动听了。”
真是商业场上,什么鬼话都得硬着头皮往上接。
按理来说,崔梨见到简淳远在这个世界里头过得异常幸福是好事,但这不代表,他感觉简淳远对自己态度转变上的别扭。
简淳远将所有的酒杯全部填满,又招呼来了服务员。
他们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根本没有更多交谈的机会,更何况离得那么远,崔梨更加听不清简淳远和服务员说什么。
只是在几分钟后,简淳远优雅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笑着站起身来,拿来了两瓶柠檬汽水,不顾及两个大人的在场,将其中一瓶带着冰汽的饮料轻放在崔梨眼前。
在饭桌上,他们的年龄完全是需要给予面子喝酒的。他抬眸,站在高位的简淳远目的了当,直白地通知:“父亲,崔叔,请冒昧允许我坐在小梨身边。”小梨花实在过分亲密,以至于,简淳远改了几次口。
他那双含笑的眼眸其实含杂许多杂念。
故人的面庞既熟悉又陌生,崔梨眼看着简淳远坐在他的身边,“小梨花。你说你喜欢喝柠檬汽水,我记得。”
我喜欢喝柠檬汽水吗,似乎是的。
崔梨有些变扭,长辈之间的谈笑风生和他毫无关系。简家在新西兰一家独大,长期和当地政府合作,几乎将棉纺织的畜牧业收归锦囊。国内外许多高奢服装的原料都来源于简家。
话中攀谈许多,一直没有主动找简淳远搭话的崔梨倒是抬起脑袋,很是惊讶。他记忆中的简淳远的成绩也非常好,但是他很胆怯,走一步想三步。
“你既然已经得到了国外各大高校的青睐,为什么还要回过。”高智商高颜值是简淳远的外号,他举起柠檬汽水,贴着唇边:“我想回来参加高考,考上首都军科大学。”国内顶尖的军事学府。
崔梨吞咽口水,“好吧,你一定能成功的。”
“你不问问为什么我选择回国吗?”简淳远锐利的眼眸含笑,寸步不离地观察崔梨逐渐僵硬愣住的表情。
“你不是想向国家效力吗?说起来,你不是独生子吗?放弃资本财阀的生活,去当兵考编制,你爸同意吗?”崔梨闷声地发问。
简淳远没有听到自己满意的回答,满不在乎又极其疑惑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曾经被人欺负过吧,想要学点真本事让自己心里舒服点。”
这句话是简淳远出现后,崔梨第一次感到触动的话。
因为害怕被欺负,所以选择当兵。
他的记忆瞬间被拉回那地狱般的场景中。
历历在目的寒风,在秋季的干燥中显得突兀极了。
崔梨记得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以及发软的四肢,在学校的楼梯上使劲攀爬。他记得天台一望无际,只剩下那道身影只身一人站在寒风中。
他身材瘦小,头发被胶水黏住,破旧的校服被撕扯裂开,露出里头青紫色的痕迹,那是长期被施加暴力的伤痛。
崔梨当时已经忘记了呼吸,他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里。手半悬在天空,沉默地张大嘴。他的嘴唇抖动,刚要发声。
在他恐惧的瞳孔内倒映出一张脸,泪痕风干沾在他的脸上,他释怀地看着崔梨。
将冷地裹紧自己的双手,缓慢地张开,像一只翱翔的小鸟。
回过头来,对着崔梨笑,那笑容刺目极了,是一种极其扭曲的笑容。
有释怀,有难过,有悲伤,有绝望,五味杂陈,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一句:“再见。崔梨。”他最后破涕而笑,终于摒弃了所以的骄傲与懦弱,不再感受着伤痛带来的疼痛,不再胆战心惊,不再悲伤。
他如同一直终于得到释怀的小鸟,飞向了天堂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