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风停在哪里

16、第 16 章

　　电梯门打开，俞温走出电梯，看到有个小女孩穿着校服站在家门口，她走近以后发现是招招。

　　“招招”俞温叫她。

　　“姐姐” 招招兴奋地说：“这个给你。”

　　招招说着打开一层层的纸巾，里面裹着两只油炸的大虾，又从书包里拿出一瓶学生牛奶。

　　招招像献宝一样拿给俞温说：“姐姐，这个很好吃，我想给你也尝尝。”

　　她带着期待的眼神说：“你尝尝好不好吃。”

　　俞温愣了一下，笑得非常灿烂，露出一口又白又齐的牙齿：“谢谢你啦。”她拨开一只虾给她，自己又拨了一只说：“我们一人一个。”

　　俞温咂了咂嘴，刚刚的虾味还充斥在口腔，是一种腥甜的味道。

　　她是独生女，家里就她一个宝贝疙瘩，没怎么和兄弟姐妹相处过。

　　俞温有点被这种纯粹的感情打动，不需要算计利益，只是想带给自己尝尝。

　　以前她的父母总是在家里办培训班，一到周末很多小孩在她家里造反，弄坏她的玩具和游戏机，还在家里大吵大嚷，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俞温忽然觉得小孩子也没那么烦人。

　　她宣布她喜欢这个小姑娘！！

　　俞温和招招成了旅游搭子，一到周末俩人就会到处去玩。

　　穿着漂亮的汉服坐船去古镇拍照，去博物馆，去欢乐谷，去商场，本地的各大景点都玩了个遍。

　　俞温发现招招审美很棒，特别有拍照的天赋，拍的照片从取景到人物都很好看，

　　这水平赶超她小叔一百年。

　　每次出去玩拍的照片，俞温准会发照片到朋友圈给某某人炫耀。

　　慢慢入冬了，楼下小区的那几棵树从深绿色变黄了，枯叶纷纷扬扬地落下。

　　俞温下班后照常一边刷题背单词，一边等着周祈年发视频过来。

　　等了一个多小时，他都没有动静，俞温直接打了过去。

　　周祈年好半晌才接了视频，俞温惊愕的看到他被淋成落汤鸡。

　　“你怎么搞的？”俞温看着他满脸满身的雨水，头发都湿成一条一条的。

　　周祈年在外面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哆嗦：“我们去看活动场地，突然就下了大雨”

　　“没看天气预报吗？”俞温说。

　　周祈年郁闷：“看了，今天没有雨的。”

　　“可怜的孩子啊”俞温叹了口气。

　　周祈年笑了笑：“忘记看时间了，我很快到家了，等我到家我们再上课。

　　俞温皱眉：“还上什么课啊，你快点去洗个热水澡。”

　　她又问：“家里有红糖吗？”

　　“没有。”

　　“白糖呢？”

　　“用完了还没买。”

　　俞温叹了口气说：“实在没有就多喝点热水。”

　　“好”周祈年应了声：“没事的别担心。”

　　周祈年过了一个小时主动发视频过来，俞温赶紧接了，看到他已经换好干净的衣服，吹干了头发，冲着镜头笑得眯眯眼。

　　周式口语课又开始了。

　　俞温的口语水平已经有很大的提升，虽然整体还是很一般，但是起码不会经常呃半天呃不出一句话来。

　　周祈年又是一顿夸夸夸，俞温膨胀得嘿嘿笑。

　　周祈年随意的玩弄着圆珠笔，一只手把圆珠笔在桌子上摁下去又弹起来接住，一边问：“你的目标分数是多少？”

　　俞温犹豫了一下：“6……6……7分吧。”

　　她又补充了一句：“报考费几千块钱呢，我三分之一的工资，不能考个太磕碜的分数，对不起我的钱。”

　　周祈年呵呵笑说：“好，那我们一起加油吧。”

　　俞温耳根子又红了

　　半晌俞温说：“你回去的时候，楼下那几棵树的叶子是绿的，现在叶子都已经黄了。”

　　周祈年感慨：“真快啊，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俞温点头：“是啊，一眨眼几个月过去了……我还怪想你的。”

　　周祈年一愣，按下去的笔没来得及接，直接弹到地上了。

　　俞温眨了眨漂亮的卡姿兰大眼，眸中清澈。

　　他把手搭在桌子上，看着屏幕里的俞温笑了笑，眼中有犹豫，纠结，挣扎。

　　俞温觉得他的眼神好像要透过屏幕落在她身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垂下眼什么都没说，俯身去捡地上的笔。

　　俞温听到视频里哐当一声，然后是压抑的喘息声夹杂着呛咳的声音。

　　她心里咯噔一下。

　　“周祈年？”

　　对面没有回应，忽然视频被切断了。

　　俞温又拨了回去，半晌都无人接听，她急的真想顺着网线爬过去看看。

　　第二天周祈年发了个请假的信息，之后连续十天都没有再主动联系俞温，俞温给他发消息他也经常不回。

　　俞温心里郁闷，找招招去逛商场。

　　何以解忧？唯有买买买！

　　俩人走到彩妆店随便看了看。

　　“小叔”招招忽然叫了一声，俞温愣了一下，也抬起头看。

　　周祈年脚步顿住，旁边还站着一个高挑的漂亮女生，穿着平底鞋都到周祈年的鼻子左右，鹅蛋脸，浓密的黑长直的，画着淡妆都很好看。

　　俞温心里感叹“还挺般配的。”

　　“俞温，招招” ：周祈年惊讶，然后笑了笑走过来：“你们也在这。”

　　俞温心里不爽：“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吃枪药了这是？?

　　周祈年心里想着，嘴上说：“……能，谁敢管你啊”

　　他说着介绍：“钱程，我朋友，也是我同事。”

　　俩人客气的打了招呼。

　　俞温又问：“你们一起回来的吗？”

　　周祈年解释，“不是，我调回国内分公司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祈年想了下： “有一个星期了。”

　　“哦” 俞温心里非常生气，脸上还要保持微笑：“…… 你们先忙吧，我和招招先去逛街了。”

　　她转身拉着招招就走了。

　　回来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和她说，不知道人家会想你啊。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吃着碗里想着锅里！

　　“俞温”周祈年疾步跟了过来，俞温以为他是想明白了来道歉，没想到他笑了笑说：“你们两个穿这么少，要风度不要温度？”

　　她们两个穿了一模一样的姐妹装，两套jk制服，白色的衬衫配灰色的毛衣，外面搭一件深蓝色的学院风外套，下面穿百褶裙，黑色过膝高筒袜和黑色小皮鞋，挺好看的，就是太冷，周围人已经穿上了羽绒服和大衣。

　　俞温非常不高兴：“我乐意，你少管我”

　　周祈年又笑，她满脸的怨怼，只要不瞎都能知道她生气了。

　　“不冷”招招说。

　　周祈年给了她一个眼神：“还说不冷”

　　招招不敢说话。

　　周祈年和朋友打了招呼，抓着俩人去一人买了套羽绒服。

　　?俞温一边被拽着，一边抱怨“你太平洋警察啊，管那么宽……”

　　他非常满意的看着俩人，又低头和俞温说：“别生气了，我先去办事，办好了我回家给你负荆请罪行不行？”

　　“……”

　　俞温觉得这话好像情侣一样暧昧。

　　她装作无所谓说：“哼 ……随便你”

　　密密麻麻是她的自尊……

　　周祈年又笑，微信转了她一个红包说：“你们去玩吧，我请客。”

　　俞温怔了怔了一下，她没有随便收过男生的红包，这一次她直接就收了。

　　她把手搭在招招肩膀上，说：“你小叔说请客的啊，我们去吃海底捞！！吃穷他”

　　哼，化悲愤为食欲……

　　周祈年看着俩人走远，又走去和朋友钱程会和。

　　钱程笑问：“你女朋友？”

　　周祈年：“还不是。”

　　钱程又问：“你喜欢人家？”

　　周祈年抬起眼皮：“很明显？”

　　钱程哈哈笑：“你就差把喜欢写脑门上了，铁树开花了啊。”

　　周祈年：“……”

　　钱程：“等你们结婚，我给你随200份子钱。”

　　周祈年不满瞪大眼：“你哥结婚我随1800，他生孩子我又随800”

　　钱程：“我们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你还跟我计较这个。”

　　周祈年笑：“也不是不行，你到时候发个红包给我就行，人就不用来吃饭了。”

　　钱程又笑：“你真够小气的，你先追到手再说吧，需要我帮忙吗，女人最了解女人，一追一个准。”

　　周祈年：“…….”

　　周祈年半晌问：“你如果生气了，你希望你男朋友怎么和你道歉？”

　　钱程想了想说：“买花买包包，首饰，化妆品，最主要的是道歉态度诚恳，别把你们LM洗脑的那一套搬出来”

　　周祈年：“……”

　　周祈年傍晚回到家，俞温还没有回来，他把礼品盒子放到桌子上。

　　他和钱程办完事，逛了一圈，想到她们非常喜欢拍照，最后买了个拍立得。

　　他疲倦的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白天还能靠着退烧药勉强打起精神，一到傍晚全身发冷酸疼无力，太阳穴也突突地跳，一阵阵心慌涌上来，他摸了摸口袋，翻出两片布洛芬，也没力气去拿水了，没有配水就干咽了下去。

　　渐渐意识也开始模糊，半睡半醒间，他听到开门的声音。

　　周祈年勉强睁开眼坐起身，朝着门口看去，俞温去门边换了鞋子，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他头晕眼花的看不清那两个人，直到门口的人冲着他喊了一声：“大哥”

　　周祈年身体一顿，问：“你怎么来了。”

　　周祈安两手提着礼品盒放到门口，说：“妈说要来看看你。”

　　周祈年这才注意到后面的人。

　　“年年。”许倩笑着朝他走过来。

　　周祈年也笑了笑：“妈。”

　　俞温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走出来说：“阿姨这天挺冷的，你们喝点热水。”

　　俞温回来的路上碰到这俩人，那个年轻的男孩说是周祈年的弟弟，她信了，因为俩人长得太像了，都是高个子，眉眼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周祈安肤色黑一点，壮一点，看起来阳光活泼一些。

　　她看着门边的几个包装漂亮的礼品盒怔了一下，有些诧异，头一次见到妈妈看孩子还买这种礼品盒的，她转头走回房间。

　　周祈年有些不自在，背脊僵直地坐在一边找话题：“妈，您和叔叔身体还挺好的吧。”

　　许倩笑了笑：“挺好的。”

　　周祈年又问：“媛媛今年中考了吧？学习怎么样？”

　　许倩答：“还行，二中应该没问题。”

　　许倩问：“你爸爸还好吧。”

　　周祈年回答：“嗯，在家挺好的。”

　　俩人沉默，周祈年半晌找出遥控器放了个电视剧。

　　周祈年见到妈妈心里挺高兴的，他从口袋拿出眼镜带上，看到对面坐着的妈妈穿着红色的棉服，黑色裤子，头发烫了黄色的小卷披在肩膀，眼角也长了一条条的皱纹，眉间也有皱纹，她把手机拿很远去看手机的屏幕，周祈年忽然发现他妈妈变老了。

　　很多年没见了，他印象里她一直是三十来岁的年轻模样。

　　许倩坐在一边，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年年。”

　　“嗯？”周祈年应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

　　许倩有些为难的说：“妈妈来…….是想找你借点钱。”

　　周祈年的瞳孔慢慢暗下来，问：“想借多少？”

　　“你弟弟这不是今年大学毕业了，他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女孩家里说必须要有房子才让他俩继续谈，我跟你叔叔手里只有二十万，媛媛还要上学也得用钱，大概首付还需要……40万”

　　周祈安特别不满说：“妈！你干嘛啊？你不是说来看哥的？房子不用我哥给钱，我又不是废物，我自己能买。”

　　许倩低声说：“你闭嘴。”

　　周祈年垂下眼半晌说：“妈…..我开销也挺大的，40万太多了，我最多只能给你们10万。”

　　许倩眼中明显的失落，她又说：“你就当借妈妈的，我以后有钱了还你。”

　　周祈年无奈地笑了笑：“你们上两次借的钱还没还。”

　　许倩沉默一会，喝了一口水说，攥紧杯子说：“本来你外公外婆留下的房子，你和弟弟应该是一人一半的，后来你从我手里把另一半产权买过去，现在这个房子价格翻了十倍不止吧？”

　　她满脸嘲讽地又补充了一句：“你爸爸的同学是在拆迁办上班吧？”

　　周祈安没想到她妈妈会说这种话，急忙说：“妈！你怎么说这种话，我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都是我哥给的。”周祈安为了避免吵架，想拉许倩出门，被她一手甩开。

　　周祈年眯起眼，头晕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您什么意思。”

　　许倩没有说话。

　　半晌周祈年才反应过来，觉得心口突突跳，太阳穴都跟着一蹦一蹦的疼

　　“您是说我算计你？”

　　许倩冷哼一声：“你拿了我家的房子，你爸爸倒是轻松了，不用给你买房了，我还要给我的儿子女儿买房。”

　　?周祈年微怔了一下，听着她的话忽然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泛红了，心口尖锐般的疼痛涌上来，痛得他的指尖都微微发颤。

　　?他吸了口气，轻声说：“妈，我也是你的孩子啊。

　　?“这地段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前几年这套房子根本不值钱，我要是算计你，我明天就被车撞死！”

　　他直视许倩的眼睛，眼里满是失落和痛苦：“我在学校那么多年，眼巴巴的等着你们，可您没来看过我一眼，我在外婆家，你和别人说我是你朋友的孩子，我高考您也没来过，我毕业后生病差点死了您也没来过，我以为你是怕叔叔家人的眼光，原来是你压根就不认我这个孩子了”

　　“你跟爸离婚后把我像踢皮球一样的踢来踢去，在你眼里我不该存在是吗？你每次联系我只为了借钱是吗？”

　　许倩愕然半晌，眼中带着歉意和释然，她站起身说：“我知道你怪我，我对你没尽过当妈的责任，所以……以后你也不用给我养老送终，你叔叔说我们母子缘薄，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的，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门口又说：“你……以后照顾好自己，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你的。”

　　周祈年看着他们，再不说话，心口痛的他头也晕晕的，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年他妈妈在他生病时彻夜照顾他，厂里发了水果她不舍得吃留给他和弟弟，对他满满的爱护，记得那个温暖的怀抱，工作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的人走茶凉，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接受，他的妈妈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周祈安拉着许倩出门，给她打了个车，自己又折返回来，站在门口叫：“大哥，真不是我让妈来的，这下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周祈年勉强看着他，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周祈安担忧地说：“我不放心你。”

　　俞温从房间走出来，这门隔音不好，她听得一清二楚。

　　周祈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俞温心里就觉得踏实，他勉力站起身朝她笑了一下，俞温也朝他走过来?“你......”俞温看到他额头上都是汗，刚开口，周祈年忽然揪住心口的衣服摔了下去。

　　“周祈年！”

　　“哥!”

　　俞温吓得发抖，也不敢动他，他嘴唇和指甲都发紫了，手也冰凉的，像死了一样…..

　　她张了张嘴却叫不出声，只能胡乱的把他挡在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头脑一片空白，还有机会再见他吗，还能像上次那样再抱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