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再见 ...
-
后来你们住回一起,两个房间一家人。
你工作受伤,他会不由分说地陪着你,抱着你说哥哥在这里,别再自己一个人缩着疗伤。
你开始时只觉别扭,明明才习惯“家人”不在。
#1
火终于灭了,官方调查也撤走了。你强忍着难过把仅存的一点遗物装进小箱子里,分不清是什么的灰烬也被你抓了些,你悲观地想或许这就是他们的一部分,可以放进墓里去。
当时距离爆炸太近,冲击的不仅仅是物理方面,还有心理。协会担心你受到的打击太大,分了一周假期给你,也提过需要心理服务和额外假期的话可以随时申请,但被你拒绝了。一周够了,你背着三人的家当在路上盘算,吃一顿饱饭、给他们下葬、通知其他人、私下继续调查……
白天忙得脚不沾地,你也仍然选择每隔几小时就回 “家”看看。坐在正对“房门”的路边长椅上,把那写着“when u come back”的项链紧紧握在手里,暗骂“夏以昼是大骗子”的同时继续规划:第一步起身,第二步走到车站,第三步……你自虐般地盯着废墟,脑海里把所有事情不断拆分再细化,强行填满空间,只为挤占那个不可能的可能:会不会下一秒他们就从废墟中向你走来?
晚上根本不难熬,白天身体和精神累到极致,你一到住处就会昏睡过去,床都不用沾。可若不幸累过了头,精神超越情绪走向亢奋,你就只能打开家庭录像或者哥哥的语音催眠自己,即便一睡着又是火光漫天,一次次醒来就一次次入睡。每每这些时候,你都恨不得敲晕自己,只为一睁眼就迎来天光。
直到那天正式举办仪式,前一秒你依然在期待有谁冒出来阻止自己,稍大一点的风声都能让你屏住呼吸静待消息,后一秒你在他们的名字上定了神,眼泪一瞬间决堤。
天地苍茫,你的“家”又剩你一人了。
#2
一年不长也不短,虽然不够找到完全的线索,但你已经习惯独自打扫情绪和伤痛。除了定期检查身体,现在多了一项,去看望他们。
“我人还活着,他们怎么就舍得让我把墓地快要当成家了呢?”
那天看到神似他的背影。你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可能是新的执舰官,屏息凝神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发疯的那个人提到芯片控制,执舰官却说是那人精神错乱,抹杀未免过于草率,而且这个能量波动过于熟悉了。你强行稳住心神,这一年里处理这种时刻你已经很熟练了,要么是错觉要么是幻觉,更别提这是白天、你是来调查的、不能浪费这个机会……等等,被注意到了?!
脸,像!声音,像!身形,像!态度,不像……你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这是在天行市;你也不能承认他就是夏以昼,爆炸是你亲身经历且时间已过一年,万不该到现在还做着什么假死脱身的白日梦。回到被审讯的身份,如今敌众我寡,透露的越少、挖到的越多,对于这次收集信息的行动越有利。对,敌我不明、身份不明,不可冒险。
#3
你半阖眼睑,原打算消极糊弄过去,结果对方强行抬高你的视线,言行中极尽暗示。你开始有点摸不透如此身份的执舰官,究竟想从你身上获取什么信息。万一,只是说万一,他长这么像会不会多多少少和夏以昼有点关系?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什么双生子?或许他也在找自己的亲人,知道一点夏以昼的行踪?再或者他通过不知名的手段,强占了“夏以昼”的人生……
乱了乱了,回忆、线索和各种可能争先恐后地从眼前人的身上冒出来,无序地飘在空中。你抓不住思绪,于是不可避免地被感性占领了心神,按理来说被审讯的你不该发出提问,可那句话还是脱口而出——“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得到了不算回答的回答。你没有信心此时能逃脱情绪监控器的审判,如果是一般的情况还好,只是这位执舰官极度相似夏以昼的面容太能扰乱你的全部。没有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为什么?他在向我传达“可能”吗?” “听话就不会受到伤害”,如此带有安抚性的话,是应该对犯人说出的吗,还是说这只是一种审问手段?我要信他吗,我要动摇不可能的现实就此埋下一个“希望”的种子吗?
……果然,他在套我的消息。
……他刚刚,承认了什么?夏以昼,我的哥哥?天行市的审讯工具已经发展到可以穿透人的大脑搜取信息了吗,还是真的碰上了幻术,让他套上了“夏以昼”的壳子出现在我面前?还知道把禁锢打开放松我的警惕,真不怕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做出些什么事吗?
以为是不择手段的执舰官,怎会如此天真。
#4
几番挣扎,你在心里选择相信了那个看似不可能实则唯一的解——眼前人是 “幻影”。你不清楚什么时候被注射了□□剂,是无色无味的气体也说不定,你能做的只有通过紧抿嘴巴、撕咬唇肉以获得片刻的清醒。
“夏以昼”的手放下审问用具后抚上了你的唇,揉开你的伤痛,轻声说着:“是我……别怕,我回来了。”
他说话了,而且嘴唇上的触感清晰得不像话。从前白日做梦、陷入某些致幻系流浪体攻击时,都从未有现在这般真实。那颗名为“希望”的种子突然破土,你也终于鼓起了一点勇气抬头与他对视。如果那双眼睛里参杂一点点陌生和尖讽戏谑,你就会动手,管它虚假还是真实。你余光扫了一眼刚才被扔在一旁的手枪,估摸着拿上它开枪与直接摆臂动手,哪个时间上来得及。
可是,没有,你预想的那些利箭全然不在那里。那双眼睛只是故作轻松地在笑。那双手张开一定的弧度像是要拥抱。那个人的鼻翼微微颤动,不知要表达什么情绪。你突然不敢动了,也许刚才的触碰是你的错觉,也许无数个夜晚的失眠在这个只会幻想的脑子里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也说不定,也许你只是在等一句话,哪怕说出那句话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影子。
也是,影子知道什么?不过都是回忆的投射。那个投射会说“我叫夏以昼,是你的哥哥”,那个投射会温柔包扎你的伤口,那个投射会在提到奶奶时伤心自责,那个投射会说着保护而选择性隐瞒,那个投射会耐心解释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死里……逃生?你猛地抬头,吓得还在低头检查你有没有其他伤口的人也跟着抬头,一瞬间视线交汇,撞出了水花。你颤抖着手要探过去,半路成了一只手强行稳住另一边的胳膊——只触碰一点点,不用多——手终于在对方胳膊降落,用力一掐,是真的。
“哥哥没那么怕痛,可以再用力一点。”
“你是夏以昼?你是夏以昼?”你没接话,一味重复着,换成拳头用力地捶着他的胸膛。世界一片模糊,好像回到了那天爆炸发生前的门外,他穿了什么已经看不清了,只剩你的手狠狠拽着他的手腕,说:“别进去!叫奶奶出来!跟我走!跟我走!求求你们,跟我走!”
那段重复的噩梦,在今天迎来了终结——你可以停止无用的救援了,你可以坚定地拥抱真实了,你又有“哥哥”了。
你又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