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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残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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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们勾结得比我想象得要早。”
青浣原以为洛炟与之合作是被逼的,此前洛眠言语间谈及母亲洛臻,她还以为是青玄使用了什么强硬的手段逼她们就范。
当时在谢府和西山崖间感受到的狐族气息恐怕不是自己原先想的那样,是青玄使了手段控制了某些狐族,而是这姐弟二人、或者说是母子三人所为。
她刚才那一手肉白骨分明是青玄的手笔,如今洛炟使得出神入化,没有百八十年的功夫不可能修炼得成。
眼见一时半会无法脱身,青浣索性将一旁石桌上的杂物扫落下来,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旋身坐了上去。衣袂翩跹,丝毫不见位居人下的窘迫感,反倒是像在自己家一般自在。
不过她向来如此,向来就是一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脾气。
“我们聊聊?”她朝容危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转头向二姐弟看去。她有预感,洛眠费尽心思将他们引到这里来绝对应该是不是想要直接杀了他们,否则就凭洛眠这一手虚实难辨的幻术,早该动手了。
这姐弟俩要么是有所顾忌,要么不是想要他们的命。青浣心中顾虑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有所图,有欲望,青浣就可以拿捏他们。
她勾起唇角,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容危也靠过来,接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二人。
洛炟拨开洛眠,整了整衣衫,站在地上,青浣这才发现她一直是赤脚,脚背上靠着一朵莲花印记,只不过只有一半,是朵残莲。
青浣下意识地朝洛眠看去,洛眠说过他小时候额间也有一朵七瓣莲花,只不过现在那里光洁一片,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隐藏起来了。
洛炟走到他们身旁,手臂环抱,居高临下垂眸看她。青浣则是手指敲着膝盖与她对视。而容危竟是选择在一旁闭目养神,将一切交给了青浣,态度可见一斑。
面对轻视,洛炟并不恼火,眨了眨眼,问道:“你想要聊什么?”
青浣选择开门见山,“你们将我俩引到这来,想要什么?”
“你的命!”
猜到她会这么说,青浣从鼻腔中挤出一声轻哼:“若是我也可以帮你呢?”她并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参透敌人心思的胜券在握。
除此之外,四个人再无动静,除了屋外鬼哭狼嚎的寒风,和雪水时不时的滴答声再无其他。青浣不紧不慢地敲击手指,洛炟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两个女人在无声交锋。
青浣在等,等洛炟受不住寂静,主动开口。再怎么说她是只狐狸,狐狸生性、爱动,青浣是一棵竹子,比耐心这会跑的自然比不过长根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青浣的手臂都有些麻了,洛炟还是一动不动。容危双目紧闭,显然是已经魂游物外了。
最终忍不住的是旁观的洛眠。
“姐姐,不如听听她的方法,若是可行我们还能有个帮手。”洛眠在旁边抓耳挠腮,此言一出,立刻收获了洛炟一道凌厉的眼刀。
她呵斥道:“你懂什么?”
“姐姐!你不要再固执了,同他合作我们只有一个死,这么多年我们为他做了多少事,整个青丘只剩下你我了,他不会回来了。”
眼看姐弟俩就要吵起来,青浣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容危睁开眼,替她捏了捏麻了的手臂,悄悄朝她摇了摇头。青浣心下一凉。
容危刚才当然不是真的心大睡了过去,就在青浣与洛炟对峙之前,他就察觉到了青浣想要做什么,于是兵分两路,一个在此处拖延时间,他则是悄悄划开了时空裂缝,根据这里洛眠的气息,回到了百年之前。
青浣有心替她遮掩,不可一世的态度果然吸引了全部的注意,二人都没有发现他们面前的容危只剩下一个躯壳。只是,青浣没想到他此次冒险而去竟然毫无所获。
她眸子一动,一心二用,一边听着姐弟俩的争执,一边思索下一步计划。
洛炟甩开洛眠,颇为顺手的在洛眠的嘴上下了一道禁言咒,所有的声撕裂竭尽数化作和风细雨,润物而无声,
青浣却咂摸出一股别样的意味来,她支起身,试探道:“让我猜猜,你们说的他,是郁殊?他没死,而且落在青玄的手中,对不对?”
她说完,不仅是洛氏姐弟,就连容危都朝她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洛眠被施了咒的嘴发不出声音,此时也惊恐的张着,洛炟虽不至于失态,青浣也从她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丝惊慌。
强压下心惊,青浣起身踱步,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转身之际悄悄朝容危摆了摆手,下一刻,金光四射,强劲的神力笼罩几人。
若是有些修为高深之士此刻正在观瞧此处的话,就会发现,整个狐族所在之地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连灵力都陷落,整个地界像是一个破布口袋,什么都装不下。
而看起来消失的几人,此刻正站在大殿之中对峙而立,气氛剑拔弩张。
青浣的个子相较洛炟矮了方寸,此刻也双臂环抱支着脑袋,等着他们坦白。
但洛炟性子骄傲惯了,又怎会轻易低头,四人就这么僵持着,谁都不肯退半步。青浣面上不显,胸中却波涛纵横,刚才所言俱是猜测,可若是洛炟咬死了不张口,那接下来很可能会被洛炟重新夺回主动权。她不得不谨慎。
她在观察洛炟的同时,用余光看着屋里的陈设,她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
根据洛眠所说,他们的母亲洛臻是狐族圣女,父亲是神君郁殊,身份差距如此之大的两个人是怎么生出情愫的呢?郁殊是司命之神,掌管三界所有生灵死物的命数,天生一双阴阳眼,能够参透世间一切因果,他见到洛臻之时怕是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是什么让他不惜冒着神殒的风险也要同洛臻孕育出洛炟洛眠两姐弟。
难道真的只是情不自禁?还是另有隐情。
洛炟脚背上的那一朵残莲红得人心惊。
是什么让他义无反顾地跳进这个深渊?可能只有他本人才知晓这个答案。
青浣不动声色地长叹一口气,千百年前,九天之上还是一派祥和,他们四位神尊也是至交好友。如果岁聿或者净弥还在,或许还能管中窥豹查到一些线索,可现在……岁聿转世成容危,将在九天之上的记忆忘得干干净净。而净弥更是魂散天地,只余下一抔枯骨。
忽地,她的腕间一阵灼痛,容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同她十指相扣。宽大的袍袖垂落,像是有魔力一般,带来一阵清凉。随后容危的心音便传来。
“净弥的遗骨何在?”
净弥的遗骨上残存着神力,任青浣为主后,青浣并没有将其吸收,而是将它完完整整地存放在灵台之中,以做纪念。就现下而言,和郁殊关系最近的除了洛氏姐弟,恐怕只有这块净弥的残骨了。
青浣大概能猜到容危此时问起这块骨头的原因,他想净弥的气息去探究真相。
只是她略微思索一番,拒绝了。“不行!刚才我确实想过能不能通过净弥的记忆去窥见此事的因果,可净弥是神!”
净弥是神,纵然已经神殒,也是天地间独一份,她的东西怎么会容许别人窥探?就算此时站在她身边,牵着她手正在同她说话的人是岁聿,也不可能有把握全身而退。她不想让容危冒这个险,也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
“洛眠费尽心思将我们诓骗到这里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刚才他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们的目的是我们俩!”掩在袍袖下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敢肯定,我们身上肯定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而且缺一不可,可若是一方出事生了变故,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容危的心音沉默了,青浣能够听到他沉重的呼吸。
灵台处净弥的残骨闪着荧光,明灭之间,像是一汪清泉自青浣的心尖流过。耳边似乎传来了风声,竹叶在柔风中簌簌作响,瑶池水面觳纹交织,辉阳散落,像是铺上了一层金粉。净弥就坐在瑶池中央的莲台之上打坐。一切一如既往。她的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莫大的勇气。
她抬眸,打破平静,“洛眠!”她轻唤一声,“你费尽心思将我们骗到这里来,说是要杀了我,却迟迟不敢动手,你是想让我帮忙的!”
青浣松开容危是的手,走到洛炟面前,垂目扫了一眼她的脚背。鲜红的残莲被衣袍隐去了大半,却依旧显眼。移开目光之后,她走到洛眠面前,快速抬指朝他额间一抹。神力之下一切幻术都无所遁形,但是洛眠的额间仍旧光洁一片,别说红莲了,便是红痕都没有。
洛炟伸手要拦,却被容危拿剑挡住了。
青浣心想,她大概能猜到这姐弟俩的目的了。轻移莲步,回到容危身边,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了点头。
“郁殊神君身为司命之神,百年前神殒是其他几位神尊和众仙亲眼所见,可你们却说郁殊神君还在世间,那神殒的是谁?”
洛炟听她如此说,脸色白了一分,却很快恢复如常,下颌高高抬起,仍是一副高傲的模样,她冷目一撇,说道:“我们可没说过。一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她打死不认,青浣也学不会凡间那些无情之人一样严刑逼供,只能笑笑,“没关系,那我来和你们讲个故事,怎样,有兴趣听吗?”她细长的手指轻轻转了一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