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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既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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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尽力!”
听见她答应,洛炟一挥手,刚刚青浣倚靠的石桌之上出现了几个紫玉杯子,品质不俗,里头盛着上好的琼浆。洛炟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把匕首,当啷一声丢在桌上。
“我知道你们不会十分相信我,我也一样,所以我们歃血为誓,如若有半分隐瞒半句假话,天诛地灭,魂飞魄散!”
刀尖朝着青浣,刃上泛着冷光。
青浣拾起匕首,指腹轻轻一刮便能感受到刀锋的锐利,怕洛炟在匕首上动手脚,她手腕一转,将匕首递回给洛炟,“你先来。”
“原来二位神君如此胆小。为表诚意,那便我先来!”洛炟出言嘲讽,动作却是十分爽快地将匕首接了过去,在掌心狠狠地划了一刀,一时间血流如注,手掌被染得鲜红。这匕首若是再锋利些,洛炟恐怕能直接削掉自己半个手掌。
其余第三人都没想到她会对自己下如此狠手,洛眠更是吓得一震,大喊一声姐姐,上前握住她的手,下意识要帮她止血。洛炟轻轻挣开,伤手就着血,将匕首递给了容危,“到你了!”
容危的动作比洛炟还利索,眨眼之间刀刃就已经割开了他的皮肉,动作熟稔的青浣心间泛疼。索性也不再犹豫,就着容危的手就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划了一刀。
都说十指连心,其实手掌也不遑多让。皮开肉绽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刚喘一口气,洛眠就已经将匕首夺了过去,学着他姐毫不犹豫地在手掌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你们都不嫌疼啊!”
洛家姐弟自是不会理她,只有容危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忍一忍,马上就好。”
洛炟伤手紧紧握拳,血顺着掌丘流淌,紫玉杯子沾了些,颜色深的有些泛黑,琼浆被染成红色。青浣三人有样学样,也都将鲜血滴进杯中。
“天道有常,今日我洛炟在此歃血起誓,若之后所说有半句虚言,魂飞魄散不存世间。”洛炟面朝青天,将血酒一饮而尽。随后朝着洛眠道:“洛眠发誓!”
少年仿着她姐姐的动作,朝南跪下,手中的紫玉杯高高扬起,“天道有常,今日我洛眠在此歃血起誓,若之后所说有半句虚言,魂飞魄散不存世间。”
“神君,神女,请!”洛炟伸手青浣与容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青浣与容危捏起酒杯,绕过石桌,朝着青天一撩袍子跪下,正要开口说誓词,却被洛炟打断,“等一下,你们要发的誓是救回郁殊神君,这你们还记得吧!”
刚才答应的事情,青浣当然记得,只不过她连郁殊到底怎么样了都不知道,何谈救回?洛炟此举确实强人所难。
青浣跪在地上,洛炟站在一旁,手中还握着紫玉杯,因为用力血珠滴答滴答的掉,在青浣脚边崩裂开花。一时间她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她悄悄用心音求助容危,“怎么办!”
“先答应她。”容危回道。
“天道在上,弟子青浣/容危在此发誓,定将郁殊神君救出火海,如若违誓,神魂俱灭!”血酒一饮而尽。
声音振聋发聩,誓言声落,四人眉心齐齐凝出神光,如同四朵冰凌花互相交织冲破容危设下的时空裂缝,朝天际飞去。
轰隆——天边炸出一道金光,狠狠地拍入结界之中。天道的力量霸道得可怕,四人毫无抵挡之力倒作一团。
青浣揉着胳膊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誓言已成,天道的力量就像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滋味让青浣十分不自在。
与此同时,容危也站起身来,手中凝结一团神光,仔细看上面还闪着雷纹。
“不会有人进来。说吧。”
洛炟在洛眠的搀扶下也起身,掸了掸沾在身上的尘灰,朝洛眠使了个眼色。
洛眠看起来是伺候他姐伺候习惯了,忙不迭地拉开主座的椅子扶着洛炟坐下,又请他们两人坐下之后,才拉开椅子坐在洛炟下手位。
“事情很长,我尽量简短一些。”洛炟就着染血的酒杯又给自己斟满了酒,酒入喉肠,声音如同清泉润过,泠泠作响。
三百年前,时值狐族落生大典。
落生大典每百年举办一次,以此纪念千百年前狐族先祖为狐族寻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做出的牺牲。
原本是喜庆的日子,身为圣女的洛臻应登场高台行谢天之礼,可族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洛臻的身影,一时间高台之下议论之音四起。
“洛臻素来我行我素,可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也敢由着性子!误了吉时天地祖宗怪罪起来,岂不是会牵累整个狐族!”
有些个没耐性的狐族长老已经有了怨言。
长老随手指了一个人,“你去,看看这丫头究竟在做什么,就算是绑也要将她绑来。问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若不想来干脆弃了狐族圣女身份到外界去。”
狐族认血统,又有强烈的族群感,要夺取一只狐狸的狐族身份,比直接杀了它还难受,长老这番话在其他人听来十分骇人。那只狐狸领了命化作一道烟,消失不见。
洛臻端坐在狐狸洞中,身着红色嫁衣,容颜昳丽将古朴的石室映衬的多了几分富丽。
“圣女,吉时快到了,长老和族人都等着呢。”侍女在外头不住地催促。
洛臻依旧描眉画眼,丝毫不急,今天是她的大日子。最后一笔落下,眉若远山眼含辰光,是这山野间最耀目的存在。
衣裙轻幌,如火一般在昏暗的室内蔓延开来,她走到榻边,榻上正躺着一个熟睡的女童,呼吸浅浅,让人不忍打扰。洛臻低下头在她的额上烙下深深一吻。
眷恋无声,永远也喊不醒当时耽于梦境的洛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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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青浣催促。“你母亲之后做了什么?”
洛炟摇了摇头,“做了什么我不知道,那日之后她便失踪了,狐族将其除名。等我醒来,寝殿之中就只有还在襁褓中的洛眠。我问过长老,他们都闭口不言。”
洛炟当时只是个孩子,没人会告诉一个孩子族中的辛秘,她和洛眠有一处十分相似,都有着非同寻常的好奇心。对于母亲失踪这件事,洛炟从没有放弃调查过,为此不惜通过艰险的试炼坐上族长之位。
“直到我接管狐族,成为族长,我才找到了一个当时母亲身边的医侍,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和母亲的去向。”
五百年前,洛臻身为狐族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通过层层选拔,成为狐族圣女的继任者,并于谢天祭礼之日正式接过圣女印信。
那日,就连九天之上的郁殊也破例前来观礼。洛臻在高台之上见到郁殊的第一眼就被他的神姿吸引,往后更是不能自拔。
郁殊前来狐族是有要事在身,当时九幽动乱,混沌浊息四散于三界,净弥压制九幽实在分身乏术。浊息不同于其他妖气魔气,非神力不能净化,净弥无法,只能求助于其他三人。
郁殊亲来狐族正好赶上洛臻的继任之力,那日的她也是一袭红衣,比天上的烈阳还要耀眼夺目。神明无心,可在洛臻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之后,那颗心像是染上了病,震得他手脚发麻。直到一日仲夏,郁殊清理完此间浊息即将返回神界之前,一切都乱了。
洛臻对郁殊使了魅术。按理说身为尊神,狐族小妖的伎俩对他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许是那一天郁殊净化浊息神力消耗巨大,又或者他本就没想抵挡,总之一夜错乱之后,洛臻腹中有了洛炟洛眠。
狐族民风淳朴,不似人间万事讲究个礼数周全,洛臻怀有身孕这件事在族中并没有起什么风波,直到分娩之时,医侍捧着没有一点生气的洛炟惊叫一声,洛臻才知道与神的结合是多么的可笑。
洛臻拼死产下的洛炟与洛眠俱是死胎。
不知是不是天道有情,那一日郁殊来了。一来就出手护住了没有生机的姐弟俩。满屋的血腥气也掩盖不了他们身上同郁殊一样的气息。
狐族众人俱是不敢吭声,沉默地退了出去。
“为什么不告诉我。”
郁殊十分笨拙地抱着两个孩子,仿佛他们只是睡着,低声问一旁的洛臻。洛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才开口:“那日你走得那样快,我能去哪里找你?我还记得那你日说一切都是错的,本来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神君就是神君,说得真对。“
她语气十分轻,是累的,也是疼的。如今的她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选择闭眼逃避躲开眼前的痛苦,浊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却烫得郁殊心尖一疼。
“我暂时能护住他们的肉身不腐,你等等我,我一定有办法救他们的。”
“当时那个医侍就等在门外,只能隐隐听到这么多,不过她说,郁殊神君进去之后便没有再出来,等目前唤人时,已经不见他的踪迹了。”
洛炟指尖玩弄着紫玉杯盏,叙述的语调无波无澜,仿佛其中的主人公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走得这么匆忙,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青浣同容危对视一眼,一同想到了一个人。
“青玄!!!”两人异口同声。
这下轮到姐弟俩震惊了。“什么?”
青浣没有立即回复,反而顿了顿,理了理思绪才开口。“神族四位尊神,郁殊司命,青玄司生,净弥司空间之秩,岁聿司时间之序。你们两个是神妖结合,血脉相斥想活命定然不容易,需得逆天改命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说到这,青浣笑了笑,“你们是幸运的,改命这事没有比郁殊更熟悉的了。但是想要将你们救过来却不是那么容易。这么棘手的问题,我想除了青玄别人也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