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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剪烛西窗 ...

  •   佟府离馄饨摊并不远,两个人却走出十万八千里的气势,慢腾腾地,一点也不着急睡觉似的。

      “你不是说去‘何从容镖局’找你么,我去了人说你不在。”卫景珩吃饱了,开始有力气算账。

      李昭微原本垂在背后的手,松松勾着扇子,闻言差点掉到地上,连忙一个屈身才握住。

      好不容易接着扇子,一抬头卫景珩正好以瑕待盯着她,等她的回答。

      完了,她还真忘了这事,来了临榆城就忙着办佟仁东这事,都还没空去镖局。

      “这......”李昭微尴尬摸摸脑袋,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我也还没安顿下来......”

      “是吗?我看你连人小娘子的手都摸上了。”

      “你监视我?”李昭微轻轻用扇子支开卫景珩,继续往前走:“卫公子怕不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万分羡慕我?”

      卫景珩笑道:“那小生不才,一点也不敢艳羡,待会被女妖精抓进盘丝洞怎么办?”

      李昭微嘴角抽了起来,适才下宴席后,她就是怕那仪莲来纠缠,要找她互诉衷肠,才连王唤辰都没送就溜走了,没想到叫他看了个分明。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卫公子,莫要学我前车之鉴,定要洁身自好才是。”

      “那是自然,我可还‘守身如玉’不似某人。”

      这个竖子!李昭微决定大半夜的不和他鬼扯,思考了下决定换个话题,她悠悠道:“适才的馄饨摊老伯是这佟仁东正妻的父亲,从言语间可以确认,是这妾室进门后,他们才开始发大财。”

      “至于如何发大财,定和你们走漏的火浣布有关吧。”

      “对,我已经安排了一批质量顶好的火浣布,钩已经下水,就看鱼咬不咬钩了。”

      “那你还要在这佟府住着?”卫景珩突然问了个风马不相及的问题,看似还十分认真。

      李昭微差点顺口回答接下来的计划,连忙止住话头,待听明白他问的却是自己行程,也不作答,反问道:“你呢,你在临榆城呆多久?”

      “一天,嘉潼关不能太久无主帅。”

      “你明日就要回去了?”

      “嗯,白天需要找人巡城,明晚我就该出发回去了。”

      李昭微算是听明白他言外之意了,略微思索道:“明日你忙完去琼楼找我吧,我给你践行。”

      “行。”卫景珩总算身心都舒坦了,不再找她茬,认真道:“若是钓到鱼,你传信于我,我派人帮你。”

      “行,多谢。”李昭微随意点点头,便想继续往前走,却突然被扯住手肘,抬眼看去,却触不及防撞进一双亮得惊人的眼。

      他在清冷月光中,眼神灿若星子,认真道:“我说真的,你万不可因着急,独自去追,北狄的水比你想的还深,你莫忘了我们对上的那个小辫子,何时出了这等人物我还没探清。”

      原本李昭微还想再客气客气,但瞧见他的眼神,话到嘴边却变了个意思:“知晓了,我答应你。”

      见她答应,卫景珩下意识绷紧的肩膀才算松下来,他又挂上那副迷惑的笑,状似无意地道:“在嘉潼关答应你的事,我会去查的。”

      李家军。

      李丰禄。

      李昭微的心抽动了下,但很快按耐下去,有些东西她知道不能在此刻去想,若想了她必定方寸大乱。

      她强打起精神,点点头道:“我信你。”

      许是适才的话题太过沉重,接下来一小段路两人相对无言,却不显窘迫,两人似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平静。

      一路上除了偶遇更夫,再无他人。

      卫景珩将李昭微送到门口,佟府门口挂着两盏大灯笼,幽幽地亮着光,接近晨起,薄雾渐起,如同巨兽之眼,而那大门则是血盆兽口。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仿佛送羊入虎口。

      李昭微见他盯着自己身后,也回头瞅了一眼,也觉得甚是瘆人,她拍了拍卫景珩的手臂,以示安慰,笑:“且回去吧,明日如约为你践行。”

      卫景珩突然想起,上次她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来送行,而是整个府邸毁于大火。

      “算了,你别这么说,乌鸦嘴。”

      李昭微似乎也想到了,悻悻摸摸鼻子,闷声道:“行吧,那您老早点歇息。”

      卫景珩点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并不多停留,如来时无声无息,再度隐入黑暗。

      李昭微回房间的时候,李元已经铺好床,她烛火也没点,坐在床边缓缓脱掉靴子,将里面的匕首抽出来压在枕边。

      或许是卫景珩那句话,让她有点发怵。

      卫景珩到巡检司的时候,巡检房内还亮着灯,里面埋头奋书疾笔的身影,正映在格子窗上,显得有些清瘦单薄,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清咳一声,上前敲门。

      里面传来椅子挪动声,窸窸窣窣,略微等了一会,门缓缓从内打开,一个穿着靛蓝色长衫,脸颊消瘦,眉目温和的男子站在门口。

      落地灯烛因被门外的风吹动,灯影摇曳,从他背后打来,照亮了卫景珩,男子的表情却是瞧不清。

      见是卫景珩,他似乎有些吃惊,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卫景珩不答,只是搓搓手,自己先行走进去,那男子也不恼,侧了身子让路给他,随后把门虚掩上。

      等男子回身走来,卫景珩已经自己倒了水,一口喝了个见底,不得不说那老汉的馄饨好吃归好吃,但是有点咸口的,差点齁死他。

      “说吧,你来临榆县做什么?”蓝衫男子,也在桌旁坐下。

      “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不用紧张。”卫景珩哼了一下,又道:“嘉潼关失守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张值撤退的时候路过我这。”

      “这些蛀虫,现在嘉潼关在我手上,我父王把我放在这,也是给我皇伯伯表态,我们要拿下这个关隘。”

      蓝衫男子轻轻拢起眉毛,略思索后,有一搭没一搭用指尖拍着桌面道:“只怕今上不会轻易应允。”

      “可他没那么容易拿回去,他手上有几个人能用?而且跟我们打不划算,他也不能硬攻,南边还有海寇要收拾,现在整个大虞朝,东西南北破得漏风。”卫景珩起身,没正形地兀自躺到旁边,一张有些老旧的摇椅上。

      “但他也不会轻易拱手相让,总要争一争。”蓝衫男子依然凝神深思。

      “你猜得没错,靖王要来,要来替皇帝老儿摆天威,不知道还会带什么人来当监军。”

      “那他确实没辙了,不然何必下这不软不硬的棋,监军叫得动镇北军?”

      “但也不够痛快,我父王不会当面反了他,落人口舌。我们还是臣,只能容他放只眼睛在这。”

      蓝衫男子似乎已经想通所有关窍,眉毛也随之舒展开:“嗯,多事之秋,不宜分散兵力。文官虽不足惧,但唾沫星子还是能淹死人,若是他们撼动天下学子来反你们,说不定老皇帝被架在火上烤,他不得不尽力扫除你们。到时候,你们就算有心驱除鞑虏,也会处处制肘。”

      “安之。”卫景珩突然看着房顶,喊了蓝衫男子一声。

      “怎么?”孟安之顺着他的眼神往上瞧去。

      “你屋顶破了。”

      只见上面,缺了点瓦片,露出个洞来,很是微小,得下大雨漏下来才会惊动屋主。

      “呵,我习惯了,总有些人不放心。”孟安之眉目静默,并不为所动。

      “你经脉寸断,有什么好不放心?不过一介小小录书,无兵无权。”

      卫景珩语气里带了点愠怒。

      “无妨。”

      “无妨?你总这样,什么时候才到头。我瞅着今晚也不该你在这值班吧?又是有些兵油子找借口跟你换班,我说得可对?”

      “清愉,你该得对得起你这表字的,开心点,别挂怀这些。”

      卫景珩早已从摇椅上坐直起来,双腿叉开,手肘架在膝盖上。此刻的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几个深呼吸后,他才散掉那点不爽快,无奈道:“罢了,随你,看你什么时候想清楚。”

      孟安之跟他聊了一会,也驱散了沉疴政务带来的疲惫感,他靠在桌旁,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缓声道:“说吧,你来找我真正为何事?”

      这话卫景珩可就不爱听了,他挑眉,问:“我没事就不能来探望你?”

      “也不是,只是不会在这关口,嘉潼关不太能离得人吧?”

      卫景珩缴械投降,他跟孟安之走的不是一赛道的,孟安之自从被师门废除武功后,只能用脑子混饭吃,脑子活络得很。

      他乖乖道:“你抄录的范围十分之广,可有李丰禄的信函?”

      孟安之沉默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过了一会他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甚。”

      “我没打算借老将军造舆论之势。”卫景珩顿了顿,继续道:“我帮故人相询的。”

      孟安之闻言,才起身去书桌旁,翻找自己放在桌面的布袋,不多时抽出一封信。

      他递给卫景珩,卫景珩正要抽走,孟安之却捏紧了,看着他眼睛道:“你在此处看,看完还回来。”

      “哎,你......”卫景珩倒抽一口气,给他气得牙疼,最后无奈道:“知道了,也不知道你这小小录书,还能当出一副社稷重担在肩的模样。”

      孟安之眼里有了笑意,松手给他,自己回到桌旁坐下,笑道:“我只是不想打破,难得拥有的片刻平静罢了。”

      他见卫景珩已经展开抄录下来的书信开始看,便继续道:“这是他出征前,往回写给朝廷的折子,除了提到有北狄奸细渗透外,他提到想激流勇退,颐养天年。”

      孟安之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接着道:“想必是金陵有什么异动吧,他才这么着急出征,想把蛮人打退一些距离,然后告老还乡。”

      卫景珩迅速看完信件,折叠回原本的样子,丢给孟安之,冷哼道:“不过是老虎放任幼虎伤人罢了,李老将军千古,忠勇无双,把百姓放在心里,还想着两全其美。”

      孟安之闻言,也不禁悲从心头起。

      似乎想到什么,卫景珩接着问道:“折子呢?折子往哪走了?”

      “折子自然是由驿卒往金陵传,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期间路线,会经过张值远亲,张铎做知县的沐阳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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