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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最多只能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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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尘景和方予然走进房间后,才看到坐在床尾上的叶之舟,此时的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中,本安然摆放在床头的台灯碎在了一侧的地板。
长长的刘海遮挡着他的眼睛,看起来很阴沉,突然,他开始了细细的颤抖。
紧接着顾尘景看着他把睡衣的袖子挽了上去,然后开始抓挠自己的双臂,看起来力度很大,没两下手臂上就出现了好几条红痕。
他似乎看不见顾尘景和方予然就在门边,眼神空洞的望着地板,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抓挠着。
见不得他伤害自己,顾尘景快步走向前,一把控住了他的双手,然后动作很缓慢的帮他把袖子放了下去。
叶之舟挣扎着,但力气明显没有顾尘景的大。
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顾尘景的动作清醒,双手被对方牢牢的攥着,整个人变得恐慌起来。
他的身体开始扭动,发出一阵又一阵低吼的声音。
顾尘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改成了一个紧紧的拥抱。
“他的药呢。”
方予然在一旁看呆了,这会才想起来药的事情。
“他这段时间在断药。”
顾尘景由着他拍打自己的后背,一边回答着方予然的问题。
方予然看起来想上前帮忙又不知能做什么,在原地转了两圈。
“我的电话在客厅的桌上,帮我打个电话,列表第三个。”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顾尘景的喉咙里传出。
方予然听见后马上就往外走去,在刚刚的餐桌上赫然摆放着一部黑色手机。
“密码是0217。”
方予然动作很快的解锁了手机,然后精准的拨打了第三个电话,只是那串号码看起来有些熟悉。
不等方予然细想,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喂,有什么事。”
是张呈安的声音,方予然愣了一下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呈安,我是方予然,现在叶之舟就在我旁边,但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电话那头听见后似乎站了起来,传来了一道凳子拖动地面的声音。
一通电话的时间,叶之舟的动作已经越来越小,在顾尘景的怀里慢慢平稳了下来。
“我前几天给了他几粒应急的药,你给他喂几颗看看。”
顾尘景一边抱着叶之舟,一边关注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药,这几天他没看到叶之舟有带着药。
“小舟,药放在哪里可以告诉我吗。”
顾尘景抬起了怀里的头,两个人四目相对着,他的声音很温柔。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没有回应,叶之舟还轻轻闭上了双眼。
顾尘景紧皱眉头,但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只好继续抱着他。
“如果他没有什么其他动作了,也可以先不吃药,观察一下。”
电话那头的张呈安听着他们的声音,这时候缓缓开口说着。
“好的。”
过了五分钟,顾尘景感受着怀里的身体从僵硬慢慢变得柔软,呼吸也没有了刚刚的急促,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的模样。
他慢慢的把叶之舟放平到了床上,观察着他确实没有其他动作后,才敢松开怀抱。
盯着此时乖巧安静躺在床上的叶之舟,顾尘景提拔的身影站在一旁,周围像被一团沉雾包裹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分钟后,只见他手抬起,伸向了方予然的方向。
不用多想,方予然把手中的电话递了过去。
顾尘景拿着手机走向了旁边的小阳台,方予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嘴巴开合了几句后,身后的目光看着他拿起了一侧的打火机,点了一根烟,也不抽,就在一旁燃着。
猩红的烟头在他的指尖像是个艺术品,而他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在烟雾缭绕中迷着眼盯着。
这时候方予然才发现,四年的时间,并没有挫消顾尘景身上的傲气,他看起来比当年更加有魅力。
叶之舟吃的真好,这句话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紧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不用解锁就能看见满屏从英国打来的未接电话。
他看了许久,久到屏幕亮了又暗,巧合的是,在第四次亮时,那通电话跨越了时差和距离,再次打了进来。
方予然轻叹了口气,模样像是无可奈何一般,终于点了接听。
夜色朦胧,宅子里格外的静寂。
叶之舟再次清醒后已经是晚上,房内很昏暗,只留下一排壁灯在头顶晃着。
正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还穿着早上的黑色丝绸睡衣,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感,头发少见的盖住了一点眼睛,显得气场没有了以往的强大。
他一动不动,宽大的肩膀舒展在沙发背上,眼神下垂盯着地板的某一处。
看起来还没发觉到叶之舟已经睁开了眼。
而叶之舟也没打破此时的宁静,他看着沙发上的身影,十分钟过去了,他还是一动不动。
一觉睡醒后的叶之舟好了很多,身上的躯体反应没有这么难以忍受了,只剩下了麻木。
喉咙干燥传来的刺痛,让叶之舟忍不住的咳了两声。
顾尘景像是一只沉睡的狮子苏醒一般抬起了头,听到声响以后马上走向前。
只是今晚的顾尘景看起来比以往都要沉重,而叶之舟并没觉有什么不对,只以为是今天的突然发病吓到了他。
他弯腰蹲在了叶之舟的床边,用眼神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叶之舟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一般。
叶之舟安慰的笑了笑,还轻轻皱了下鼻子,试图让对方放心一些。
但此时的顾尘景看起来并没有被安慰到,他伸出了一只手,张开手掌放在了叶之舟的额头上,贴的很紧,
叶之舟的头很小,一只手掌就能盖完整个额头,顾尘景感受着手底下的温热。
一个看起来这么易碎的人,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伤害他。
顾尘景不懂。
时间无法回流,这是宇宙中最公平且最残忍的事。
为什么呢,凭什么。
当事人叶之舟咪着眼,还蹭了蹭额头的手掌,嘴角微微翘起,一副看起来很舒服的模样。
直到感受到额头那只手的颤动,叶之舟才清明的睁开了眼。
顾尘景依旧是刚刚那副认真的表情,只是眼里的泪水直直的往下流着,一滴两滴,而他毫不察觉,还在傻傻的盯着自己看。
叶之舟有些无措,手忙脚乱的伸出了手,他很少见顾尘景流泪,一下不知道如何处理。
他做了最蠢的事情。
叶之舟傻乎乎的伸出了一根食指,蘸了一把他脸上的泪珠,然后莫名其妙的放在了自己唇边。
伸出了舌头,轻轻一勾,是咸的。
做完这一整个动作,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扑哧笑了一声。
而顾尘景依旧在旁若无人的掉着眼泪。
样子实在是太可怜。
他只好抬起手把额头上的手掌取下,放入了温热的被子里。
然后直起了身,想要紧紧的拥抱顾尘景,只是身体后遗症还没完全消失,在起身后眩晕了两秒。
不管了,这是一个什么都不能阻止的拥抱,晃了晃脑袋就对着顾尘景伸出了双臂。
脖子上的头发有些扎人,顾尘景整个头窝在了他的颈窝上,抱的很紧。
时间像是暂停了一般,宁静的空气里只剩下了两人的心跳声。
叶之舟也很想让这个拥抱久一点,但喉咙的干痒让他控制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
声音有些嘶哑,像久病患者。
身前的人先一步的放开了手,抬着头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瓣,便起身往外走去拿水。
啪嗒一声,昏暗的客厅瞬间变得光亮,顾尘景垂着头,站在餐桌前,看着玻璃垫上反光出来的一点点自己。
呼吸急促了两分,一只手握着玻璃水壶,青筋暴起,明显用了很大的力度。
“躺在浴缸里只剩下一点点气。”
“他们不让他睡觉。”
“拿着笔裸露在他身上画十字。”
“狭窄的棺材里,两个小时。”
刺耳的话语回荡在顾尘景的耳边,像刀子一般锋利无比的凌迟着他,响声如雷,刀刀入骨。
桌垫玻璃上反光出的人影渐渐从顾尘景变成了叶之舟。
他无助的样子,崩溃砸东西的样子,害怕的样子,被人绑住的样子,躺在浴缸里的样子。
每一瞬都清晰无比,他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当时叶之舟脸上的表情,他的衣服,还有他哭着喊着求求自己去解救他的声音。
可顾尘景却像被绑住了脚一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伸出手一点一点擦干净他灰扑扑的脸。
最多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