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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旧事 ...

  •   “陛下,人已经出宫了”
      南尤弓着腰,声音很轻,容帝淡淡的“嗯”了一声,背着手,从这窗户看下去,宫里确实在渺小,那蜿蜒曲折的宫道像一条条沉睡的毒蛇,宫中又少了一人。
      可宫里这么大,多一人少一人又有什么区别?
      “南尤,你说朕是不是对五殿下太过严苛了?”
      “陛下为人父,更是君,先天下而后家,五殿下会懂陛下的良苦用心”
      “若是太子还在…”
      他的眼角耷拉着,略微有些沉重,鼻尖泛酸,身居高位,坐拥天下,是人人供奉的主,有时候站高了也觉得孤独。
      先太子,未来的主,却死在了五年前那场冬狩中,没曾想这竟成了无果之案。
      天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殿,案桌上摊开的信纸,被风吹落一地。

      王管事不是真贪污。
      这是一场计谋许久的栽赃,户部的规矩,每一本账簿都是独立存在,总共两册,户部尚书和度支司各持一册,而每一笔出纳都必须同时有尚书及侍郎的印章,才可出纳。
      负责出纳的王管事便将其印章复刻,将内容修改,重新伪造了两册账簿,趁乱便替换了下来,如此便真是算得上以假乱真,户部长官们却又未必正眼瞧过,又未必记得请。
      然而万无一失,一失万无,账簿所用纸张并非普通纸张,每张纸有他自己的编号,浸水就可查。
      容清时正是发现了这一漏洞,他找到王管事,要求他在朝廷上指认中书令楚敬,写证词,可没等他拿出那份证词,王管事却全推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时他便知道,这朝廷上只要楚敬想要,每个人都可以是他的狗。
      不过好在每一笔花出的银两他都有记录,买了多少的木头,一砖一瓦,厚厚一整本,他始终认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凡做过必留痕迹。
      信的末尾写到,有庇护者随心所欲,无庇护者如履薄冰。
      落笔容清时。
      容帝感伤的又岂止这一封信?满篇透露着自己的委屈与忍让,可那学堂的火,当真是只有容清宴一人所为吗?
      那火一处是从下而上燃烧,门窗是毁了不少,可那雨来得及时,灭了大半,可另外一处火,是从上往下烧。
      今早,已经查明。
      学堂房顶上的螭尾里藏着铁盒,里面放着银锭,金块,说是用来避雷,实际上,那闪电直冲冲朝其劈去,从而引发大火,房梁烧断,自然有人会被砸伤。
      这要如何证明他真的清清白白,不染一点泥?
      容帝一时也不知该是欣慰他的儿子有如此谋略,还是惧他有如此心机,他亦不相信这么大的一个证据,他的五殿下会忘记去处理,唯一留下的原因也只有,故意,故意让他知道这事。
      真是好大的胆子…
      容帝想得出神,没发现谢太傅。
      谢太傅与他相对而坐,静了几分出声道:“陛下诏臣来所谓何事?对坐无言”
      容帝这才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松下来,道:“找不得你了?自先太子后,你少鲜与朕像这般”
      “臣惶恐,陛下这是?”
      “谢太傅,你说,朕的两个儿子谁更好?
      “各有各的好”
      “诶,这些话你也好意思说?”
      谢太傅一时静了声,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
      “陛下,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那你认为这个决定对与错?”
      “在错误中选择一个相对正确的,那又为何不可?”
      “谢太傅!”容帝微微低吼,眼神犀利。
      “陛下恕罪,臣口无遮掩,该罚”
      谢太傅屈腿而跪,腰板却挺直,神态清傲,无半点谄媚,这是士大夫的骨头,这是先太子的师傅。
      可是,终究不过黄粱一梦。
      “起来罢,朕知你无心”
      “谢陛下”谢太傅朝他拱手,待重新坐好,又说:“虽两人都不及先太子,但依品性,陛下选择的没错,有时候太过被动或是太过自以为是并不是好事”
      “若是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又如何坐上那个位置,又如何为天下百姓谋事,陛下此番做法亦是在提醒他,是在锻炼他。”
      这番话下来,倒是中肯,容帝微微点头。
      容帝知道楚敬在朝廷偏向的是二殿下,却在贪污之事的真相揭露之时,让他来惩罚两位殿下,明知他参过容清时,也依旧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要的就是要让容清时寒心,他亦在惩罚他。
      怪他把老子也算计进去,怪他擅作主张,妄想一招制敌。
      这朝廷风云变幻,就连这天下的主也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是他?
      不自量力。

      赛马场人来人往很多,经过他身旁的人,要么嗤之以鼻,要么一脸嘲弄,好像他是个多么可笑的人。
      守在入口的侍卫非常不耐烦,一脸严肃“说了,没有马场令牌,不得入内,你怎么非得说你是二殿下?二殿下常来,我还认不得二殿下呢?”
      “我说我就是二殿下,这岂会有假?况且你一个守卫,胆敢如此说话?你小心…”
      “费什么话?要么马牌,要么那边请走,别耽误其他人”
      侍卫不想与他多舌,一把预将他推出去。
      “诶,等等”
      刹那间,一个声音打断了侍卫的行为,闻声望去,竟是太子殿下。
      侍卫立即一副谄媚的笑脸“太子殿下…”
      “宴二弟,怎的在这不进去,赛马就要开始了”
      一旁的侍卫瞠目结舌,结结巴巴不敢说什么。
      “殿下,二弟本是要进去的,可这守卫不让”他略微委屈。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请殿下责罚”他说着便要跪去。
      却被太子一把扯了起来,笑着说:“这是宴二殿下,也就是二殿下同胞哥哥,他不常出门,你没见过,不知是他,实属正常,想必宴二弟也不会怪罪于你”
      太子一番话说得极动听,又转头问容清宴“对吧,宴二弟?”
      “…是,毕竟不知者无罪”
      “谢太子殿下,谢宴二殿下”
      “这事就了了,宴二弟一同吧”
      他点点头,跟在太子身后,脸上一万个郁闷。
      “阿言怎的没来?”
      “……”

      “二殿下,二殿下,明妃娘娘来了”
      说了什么他也忘记了,梦境就此中断。
      很久不做梦了,容清宴甩甩脑袋,揉着自己的眼眶骨,几天没合过眼,床榻上的阿左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他细心地为阿左掖了掖被角,而后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去见明妃。
      明妃来时,正值气头,坐在软榻上,眼睛紧盯着前方,隐约现了人影,她微眯着双眼,见到容清宴精神萎靡,眼下乌青,便更觉他没出息。
      还没等他走近行礼,她便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啪”的一声。
      巴掌声响亮清脆,容清宴一时懵了,不解地看着他,许是还没有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怎么?打不得你了?”
      “…儿不敢”
      他一边说一边朝她跪下去,垂在两侧的手紧篡着,手背青筋微爆。
      “你做事能不能有点脑子?若不是中书令提早打点过,你以为你这会还只是禁足吗?”
      “那是整个户部,出了一点差错,都得赔命,还有,那个什么阿左的供词,你当真看仔细了?被一张子虚乌有的纸吓成那副模样”
      “你也就这点胆量了,你当真是越来越不如他了,以前便不如他,如今更不如他!”
      明妃气极了,脸色红涨,指着他骂了好久,容清宴也没说话,低着脑袋任由她骂着,似乎已经习惯了,也入不了他的耳,更不会放在心上。
      可真的会不放在心上吗?
      明妃一时静了声,眼睛落在他的头顶上,哀叹一口气,彼此静默了许久。
      她伸手将容清宴扶起来。
      “打疼你了吧?”
      她抬手摸了摸容清宴脸上的红印子,双手捧着,眼里闪着泪光,直盯着他的眼睛看,好像通过他的眼睛在看另外一个人。
      容清楚咧着嘴角,有些颤抖,张着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便摇摇头,低垂着眼眸。
      “阿宴,不要怪娘,你可是二殿下,楚敬是你外公的得意门生,他定会护着你的,以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中书令和娘”
      “是儿子的错,太过鲁莽行事”
      她靠在容清宴的肩膀,睫毛微颤,一行眼泪便滑下来……
      “我的儿…”
      丝丝呜咽声。
      容清宴双眼充斥着红血丝,眼尾尽是疲倦,喉结翻滚,咽下那一股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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