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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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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娆想过会再遇见那人,只是未曾料到重逢是如此的始料未及。
跟随婚嫁队伍一同来到玄冥侯府,她观完礼,抓不住要去灌吴由谨酒的上官窈,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不好去新房里打扰关素馨,也不想在厅里应付那些识得她身份的人。
她想着玄冥侯府的酒还不错,自打了一壶想寻个清静之地一人月下独酌。
行走在廊间,她被一个步履匆忙的人撞到了肩膀,算不上疼,只是觉着此人行事未免鲁莽,今日在场的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真是没规矩。
念着今日是关素馨大喜之日,她不愿多计较,心中没什么脾气。
那人着急去追前头刚过去的人,三两步跑过去,原是不小心撞到了齐明娆,他心中懊恼自己鲁莽,连忙停下来转身向她致歉,“抱歉娘子,是在下冒失鲁莽了,一时不察,竟撞到了娘子,娘子可还好?”
晃悠着手中的酒壶,齐明娆纳闷,她不是还没喝几口,怎么就醉了,瞧着那张脸,她一阵一阵愣神。
见齐明娆未答复他,那人再次开口询问,“娘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齐明娆袖子一挥,“你走吧,无妨。”
“多谢这位娘子。”
那人转过身,到底没有问出那个“我们是否在何处见过”的问题,只是摇摇头,心里想着那女子身着皇家御用的衣衫,必然身份不凡,不是他这样身份的人可以攀附的。这般年纪,又是这身打扮,全天下还有第二个人?
毕竟是真真切切地生活过的人,齐明娆虽与他向来是相敬如宾、恭敬有加,也难免生出些感情,何况他上一世早死,死前仍在念着她。
陈令询——她想了许久才从脑海中依稀的记忆里寻到这么一个名字,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了。
元恒安长公主驸马,兵部侍郎之子,缘溪书院的教书先生——陈令询。
死得早好啊,叫人记忆中的他永远是少年郎的模样,没有怨恨、没有衰老、没有烂摊子。
这一世诸多事不同,父皇大约不会再选陈令询做她的驸马。如此也好,这一世,两不相欠。
他教出来那么多登科进士,自己却无缘科举,或许在心底里他是怨恨她的,叫他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耽误他建功立业。
如此,他也算是有了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殿下,殿下。”款冬叫了好几声,才把齐明娆从回忆里拉出来。
齐明娆没了方才的喜悦,转而变得有些沉闷,只是不耽误饮酒,她不再去留恋过去的种种,“走吧。”
款冬难得见到她这般反应,心生好奇,“殿下可是识得此人?”她说完又开始后悔,想想也觉得没有道理,哪里像是认识的样子。
“不认识。”于他们二人而言这一世自然是不认识的。
两只袖子随着身体转动轻飘飘地在空中晃着,齐明娆的脚步渐渐重了,她似乎没有察觉到心里那颗石头随着时间流逝越滚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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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也丘赫派了许多手下去寻施也菘蓝,却都无功而返,可他又怕事情闹大了,回了丘南被父王责备。
他们丘南文化中,认为女子珍贵,如珠似宝,应该捧在手心里,菘蓝是代表女儿家的植物,施也菘蓝在菘蓝疯长的季节里降生,故此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施也菘蓝是丘南王最心爱的小女儿,若不是此次她非闹着要跟来,丘南王是断然不肯放她出来的。
施也丘赫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害怕得紧,若是妹妹真出了什么意外,父皇本就嫌他木讷愚钝,再因此事迁怒于他,怕是太子之位不保。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他急得不行,还是身边的人更镇定一些,给他出主意,让他去求助于齐明娆。
起初,施也丘赫并没有答应,姿态未免有些扭捏,“这如何能行,她本就不喜我,知晓我犯这种蠢,又没有能力找回菘蓝,若是因此对我印象更差了……”
“殿下,眼下最要紧的是寻回公主,若是王上怪罪下来,怕是……”
施也丘赫没法,摇摇头,只好去求助于齐明娆。
幸而今日事关素馨成亲的日子,齐明娆此刻就在玄冥侯府,虽是费了一番波折,施也丘赫好歹是求到了她面前。
“我作为兄长,照管妹妹不当,自是万死难逃其罪,只是现在最要紧的。”施也丘赫跪不下来,只是弓着身子极尽恭敬,“还请元恒安长公主能够派出人手暗中寻找在下的妹妹。”
齐明娆喝得稍稍有些多了,只是隔着一块屏风,背对着几人,手里依旧是拿着方才的酒瓶。“你妹妹丢了,与我何干?”
隔着一扇屏风,施也丘赫一下便觉得距离远了许多,大约是她对自己太客气,让自己忘了二人之间身份的差距,此刻,却明了了。
款冬瞧着齐明娆约莫是有些醉了,笑得有些勉强,悄悄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殿下,这是丘南太子,是番邦使臣。”
听到是外国来客,她对这个人似乎有些印象,“丘南,罢了,父皇叫我做这个接待使臣的差事,保证你们……来访的各位女使臣,本该是我的义务。”齐明娆本也不是真醉,站起身来,转身看向身后的人,“款冬。”
随之,一声独特的哨响在后院散开,几个寻常装扮的人从四处汇集而来。
“只是,我尚且不熟悉丘南公主的相貌,手下如何去寻?若是真遇险,乔装打扮一番,光以服饰恐怕也很难做辨认标准。请速速寻一幅公主的画像,最求真为上选,她身上带了什么,身边的侍女如何都请和他交代清楚。”
见到施也菘蓝的画像,齐明娆脑海中一段往事忽地清晰起来,这位可当真是个人物,丘南的三公主,未来的丘南王,大徽藩国众多,也出个几个女王,可要论功绩手段,施也菘蓝可是最出挑的。
只是世人提起她,大多只称呼丘南女王,既不提及名姓,也舍不掉这个“女”。
在潜意识里,或许少个她这样的先例,齐明娆自己怕还想不到要去当皇帝这层。
分了一些人跟随施也丘赫去成东边寻,剩下的人还在等候她的安排。
酒意消下去大半,齐明娆忽地起了兴致,“今日是馨儿大喜之日,我不好去打搅,不如我也同你们一道去寻一寻这位丘南公主——施也菘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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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们自玄冥侯府出发,沿着门前最繁华的那条南兴大街寻人。
除去施也丘赫拿走的那幅原画作,齐明娆又命人快速地赶制了几幅用于寻人。
方才迎亲时,玄冥侯府的人撒了不少饴糖和铜钱,路边仍有不少人对此津津乐道,经久不散,此刻距离宵禁还有不少时候,夜色还未完全降临。
正巧,路边这么多人一定有人见过施也菘蓝,暗卫们沿街一一询问着,“可曾见过画像上的人?”
“可曾见过穿着这样服饰的娘子?”
“我家主人说了,若有能提供准确线索者,有赏。”
本来还毫无兴致的人,忽地开始躁动起来,只是一个个说起来对不上,要么说得不一样,要么就是对他人的说法连连附和。
与众人纠缠半天,尽是些无用的假消息。
路边的一个老媪慢慢地靠近询问他们在做什么,眼睛微微眯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可是又有什么好东西?”
有人笑着打趣,“张阿婆,你怎地眼神不好,耳朵还听不真切了?人家在寻人。”
张阿婆这才知晓他们在做什么,还以为又有人丢钱,顿时有些失落,但心中又隐隐有几分好奇,“啊,寻人,什么人啊?”
本也没什么线索,罗锦没对此抱什么希望,只是把那画像拿给张阿婆看,“你可见过此人?”
她又往前凑了凑,努力睁大眼睛,缓缓地回忆起来,“这位娘子,我隐约记着天还完全亮着的时候,我正在那家铺子吃馄饨,见着三个穿着像这样衣裳的娘子进了刘氏裁缝铺,也没见着再出来,只是样貌……老身老眼昏花了,太远了,瞧不清楚。”
“只见进去,没见出来?”罗锦听到这话,皱着眉唤来款冬,把阿婆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给她听。
款冬亦是同样的反应,“只见进去,没见出来?”她心中暗自腹诽着:难不成是家黑店,不应该吧,记得那家铺子还是从他们布庄拿货的。
“你们两个,同我一道去店里问问究竟是何情况,剩下的两人,在外头接应,顺道再在这一带问问还有没有其他人见过他们几人的。”款冬说完,就带着几人去到了那家店里。
店内陈设讲究,各色衣裳按照颜色和款式各自陈列,看上去清晰明快,整洁非常,靠近门口的位置还摆放着精致的饰品,另外,店内点了熏香,夹杂着些脂粉香气。
掌柜微微抬眼,“本店的衣裳都可以试穿,奴算完账再来为几位介绍。”她说着话,手上拨动算盘的动作却并未因此而停滞。
或是因为没听见动静,她这才抬起头看向几人,一瞧是款冬,赶忙迎上来,“哟,这不是款冬姑娘,怎地今日来我店里了。”
她又绕着几人走了一圈,“这几位姑娘身上的衣裳未免太过素净,我店里新上的几身衣裳,都很适合几位呢。而且啊,款冬姑娘和我算熟人,我给你们算便宜些。”
款冬今日难得的沉稳,摇摇头拒绝,“不必了,我们近日来,是想和掌柜的打听一件事。”
伴随着款冬的话音落下,罗锦顺势将那幅画展开,“掌柜的可见过此人?”见她靠得太近,又把画往后头移了几寸。
只是快速地瞧了一眼那张画,掌柜很快就回答说,“见过的。”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做出回答,落在款冬的眼里,便越发可疑,“掌柜的不再多看看,这么快就认出来了?”
“今日买衣服的客人本就不多,这位娘子身上穿的衣裳又是那般的与众不同,怎地会不好认?”
款冬不喜欢她的客套,悄悄拉开了一点距离,“听人说,见到她们几个进了你们店里,便没再看见人出来了?”
听到这话,掌柜微微皱眉,有些苦闷,“是哪个在这和几位姑娘嚼舌根子?我呸,那几位娘子一人买了一身衣裳,换了就走了。”
她说完,立刻把那些东西全拿给她们看,以求证明自己的清白,“你瞧,这是她们换下来的衣裳,还有签下的单子,叫我明日把衣裳送去四方馆,自有人替她们付账,我可不胡说的,定是那人只认得衣裳,不认得人,才会和几位姑娘说了这样的瞎话。”不过一个弱女子,哪里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等到她们从店里出来,天色已经全然昏暗了,齐明娆已在外头等候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