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非人非》逆翎十字

1、chapter 1

　　【辰绝】
　　门悉悉索索的开了，我依旧专注的看着电视，我知道是高颜忆。
　　我和他同居快五年了。
　　——五年，很漫长的时间，但也很短暂，不过转瞬。
　　五年的时间，可是改变很多东西，包括对一个人的了解。例如我不用看都知道高颜忆他正烦躁的皱着眉头，扯扯领带，然后穿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走进厨房喝水。
　　百无聊赖着转换着频道，画面不断的变化跳跃。索性，关了。
　　“小绝，吃饭了。”家里的饭菜一直是由高颜忆负责的。原因无他，我不会烧饭，而他会罢了。
　　对面那个男人吃饭的样子依旧很优雅，无懈可击的。晚饭时间是很安静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已经到了除了很琐碎的话题，无话可聊的地步了。
　　今晚是个例外，我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颜忆，我们在一起快七年了吧。”
　　他点点头，“恩。”
　　“七年也不短了。”他还是嗯了一声。
　　我切入正题，“所以，我想结婚了。”
　　那个男人抬起头看着我，目光里有着微微的惊讶，“小绝，怎么会突然想到了这个？”
　　“我想所以就提出来了。而且我觉得我的年纪耗不起了，所以我需要的是一个固定安稳有保障的生活。”
　　高颜忆显然不相信我第二个原因，“小绝，别任性了。结婚的话还要到国外去，你不是最怕麻烦的吗••”
　　我摆摆手，打断他的借口，“颜忆，你知道的。小事的话我的确很怕麻烦，可是这种事的话我一点都不介意。并且我申明，我没有任性。”
　　高颜忆没有回答，扒拉了几口饭，便走了，似乎想要回到房间里去。
　　这是我们意见矛盾，濒临吵架时一贯的解决方式。
　　一种类似于逃避的方法。
　　逃避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
　　“高颜忆。”我叫着他全名，“如果你真的不想结婚就算了。我们•••”顿了一顿，下定决心道，“我们、分手吧。”
　　他转过身，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字也不说的看着我。我忍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转过头。
　　【高颜忆】
　　今天父亲说了我一顿，并且威胁我说再不争气点，就不同意我和辰绝在一起。
　　父亲开了一家公司，规模挺大的，名气也还算有。成功的他人生基本上没有污点。
　　说是基本是因为他唯一的污点便是我。他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不算，毕竟这种事很多。而且一点才能都没有。
　　我不喜欢商业上那些钩心斗角。我喜欢艺术，准确点来说只爱画画。
　　回到家的时侯，辰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辰绝是我的爱人。
　　他比我小了两岁，是个很倔强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辰绝说要和我结婚。我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说这种事。
　　完全的，没有心理准备。
　　他的态度很坚决。
　　我决定回房去，这样下去我们会吵起来的。
　　他叫住了我，他说——“高颜忆。如果你不想结婚就算了。我们•••我们分手吧。”
　　当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转过身，看着他。
　　依旧是很倔强的脸，很固执的眼神。
　　一如当年，那个吸引我的孩子。
　　于是，我笑了。笑得很莫名奇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我开口问道：“小绝，我可以认为，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前面都是铺垫吗？”
　　他看着我，没有回答，眼里很复杂。
　　我接着说：“如果是这样，那么请在分手前，陪我去一个地方。”
　　辰绝依旧沉默着。
　　“就当时最后的告别吧。”说完以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里。我知道辰绝算是答应我了。
　　【辰绝】
　　高颜忆同意了。
　　他同意我们的分手了。
　　不过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让我陪他去一个地方。
　　我没有拒绝。
　　最后的告别也罢，彻底的断了念想也好。
　　高颜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很空闲。老是呆在家里，准确的说是呆在他的那件画室，不停的在那里画画，时间长到我以为他遗忘了分手那件事，遗忘了他说的那个地方。
　　我看过他的画，都是一个题材，无休无尽的蓝色的海，白净的细碎的沙，在很远很远的某处有着一个人的轮廓，哪个轮廓很模糊，连是男是女都很难分辨。
　　高颜忆的画室很漂亮，在面朝阳光的地方，有个很大很大的落地窗，温淡的阳光斜射进来，折射出绚丽的光彩，画室的墙壁上也画满了画，不是色泽艳丽妖娆晃眼的那种，所有的颜色有很淡，如果不是阳光的话，根本看不见的那种。
　　墙壁上的画也是同一种题材——白沙，平静无波的海，蔚蓝的没有一丝云的天。
　　我一直都不明白高颜忆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一个画面，仿佛永远都画不尽，永远不会厌倦似的。
　　每次我问他时，他都只是笑笑，环着我，不说话。后来我也就没有兴趣知道了，反正他也不会告诉我。
　　高颜忆有太过沉默，别人说什么他永远不会反驳，哪怕说得再过难听，无言到甚至容易让人以为他是个哑巴。
　　或许，也就是在这无言的状态下，所有的一切都被消磨殆尽吧。
　　后来，也许是无论如何人都会厌倦的，也许是厌倦一个人，也许是厌倦一个物。所以，我厌倦了高颜忆的淡漠，高颜忆厌倦了那幅画。
　　所以，我提出了分手。他则要毁了它。
　　高颜忆开始在墙上涂漆，白色的很平常的那种，将原来的画一点一点的全部淹没，知道完全看不见。
　　至于那些画，则被他整理起来，放在一个盒子里。一张一张，油画的，素描的，成品的，半成品的，以前的，现在的，所有的都放置在一起。
　　高颜忆合上盖子，动作小心翼翼，像是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高颜忆做完这一切后，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辰绝，等了那么久，或许你已经不耐烦了吧•••”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想来也知道他要和我去那个不知名的地方了。
　　阳光静静地沉淀在他的身上，眉眼间一如既往的温柔，也一如既往的淡漠•••
　　——也一如既往的疏离。
　　【高颜忆】
　　我并有马上将辰绝带到最初的那个地方，开始画画，画那个记忆里最深处的人，最深处的地方。
　　一直到父亲开始找我谈话，愤怒的说着他的期望我的无能。至少在他看来的无能。
　　啊，我是无能。所以，父亲你也不要再报什么期望了。
　　我如是回答着。父亲打了我一巴掌，沉默了。
　　我对父亲说，父亲，放心吧。过段时间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父亲看了我一眼，让我出去。
　　我在心里默默的说，如你所愿的有个继承公司的儿子。如你所愿的有个乖乖结婚生子的儿子，如你所愿的有个品德温和良好的儿子，如你所愿的有个•••
　　不是同性恋的儿子。
　　回到家后，我将墙上的画都刷成了白漆。将那些画都放到了一个盒子里。
　　——过去是用来缅怀的，不是沉浸的。
　　我对站在身旁的默默看着一切的辰绝说，陪我去个地方吧，然后就分手吧。他离开了。
　　没有叫司机送我们去。选择了再普通不过的乘公交。
　　辰绝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如果不是这点，我们或许早就分了吧。也是这样，两个不爱说话的人生活在一起，很冷清。
　　辰绝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致飞快的向后倒去，眼神里没有一个定点。到了以后默默地跟在我身后，默默的跟着我七拐八拐。
　　到了。
　　辰绝看着我，眼神不解。
　　我笑了，他已经连这里都不记得了。也是，这里已经和记忆力那片澄净澈透的海完全不像了，而那大片白色的纯粹的沙也消失殆尽，踩在上面没有当初柔软深陷的触感，一粒粒的颗粒大大小小的，刺痛脚掌。
　　还有种油腻的感觉。今天不是个好天气，在这个时间段，大片大片的云遮掩住了太阳，只有在远处的天际泄露出了几丝阳光。
　　辰绝这个时候开口了，“高颜忆，我想起来了。这个地方是我们最初的开始。没想到，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这算是物非人是，还是物非人非？”
　　——物非人非。
　　——连物都改变了，人怎么可能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