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送外卖到画你》梧桐的星星

13、隔海相望

　　巴黎的秋天比林悦想象的更冷。她裹紧围巾，加快脚步穿过艺术学院古朴的庭院。十月的阳光斜斜地照在石墙上，给古老的建筑镀上一层金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陆宇轩发来的消息："起床了吗？今天是你第一次导师面谈，别紧张。"
　　林悦看了看时间——巴黎早上八点半，北京下午两点半。自从一个月前开始异地恋，他们逐渐摸索出这样的交流节奏：她的清晨对应他的午后，她的晚餐时间则是他的深夜。
　　"已经在学院了。"她回复道，附上一张庭院照片，"像走进印象派画作。"
　　回复几乎是立刻到来："比照片美多了。对了，杨助理找到一家正宗的中餐厅，地址发你，想家时可以去。"
　　林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陆宇轩不是甜言蜜语的类型，但他的关心渗透在每一个实用的小细节里——帮她找中餐馆，确认公寓暖气是否充足，甚至提前联系好当地的速达外卖分部，以防她需要任何帮助。
　　"林小姐？"一个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林悦转身，看到一位银发女士站在办公室门口，"我是克莱尔教授，我们约了九点。"
　　"是的，教授！"林悦匆忙收起手机，跟着导师走进办公室。
　　克莱尔教授年近六十，是欧洲著名的现实主义画家，以描绘城市底层生活闻名。她翻阅着林悦带来的作品集，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你的视角很独特，"最终她评价道，"但技法还需要系统训练。我建议你从基础素描重新开始。"
　　林悦咬住嘴唇。她本以为自己的水平至少能跳过最基础课程。
　　"不服气？"教授敏锐地问。
　　"不，只是...时间有限。"林悦解释，"我只有两周的集中学习，然后要远程继续..."
　　"艺术没有捷径，小姐。"克莱尔教授严厉地说，"你画中那些'路上的人'值得最精准的表达。你想用粗糙的技法敷衍他们吗？"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打醒了林悦。她想起老张布满皱纹的脸，想起雨中奔波的同行们...他们确实值得最好的呈现。
　　"您说得对，教授。我从基础开始。"
　　离开办公室时，林悦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陆宇轩英俊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他熟悉的办公室。
　　"面谈如何？"他问道，声音因为网络稍有延迟。
　　林悦把克莱尔教授的建议告诉了他，包括需要从基础学起的部分。她原以为会感到尴尬，但陆宇轩的反应出乎意料。
　　"真棒！"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意味着你有机会系统重建技法体系，而不只是修修补补。"
　　"你听起来比我还兴奋。"林悦笑道。
　　"因为我见过你自学能达到的水平，现在有了专业指导..."陆宇轩摇摇头，"难以想象你会进步多快。"
　　他的信任让她胸口发暖。他们聊了几分钟日程安排，直到杨助理出现在画面边缘，提醒陆宇轩会议时间到了。
　　"今晚再聊？"陆宇轩不舍地问。
　　"你那边会很晚了。"
　　"值得。"他简单地说，然后挂断了。
　　林悦把手机贴在胸前，感受着那份温暖。异地恋比她预想的艰难，但每次联系都像充电一样，给她继续前行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像梦境般飞逝。白天，林悦沉浸在严格的训练中——从最简单的几何体素描到复杂的人体结构，克莱尔教授的要求近乎苛刻；晚上，她与陆宇轩视频，分享每天的收获，有时甚至会同步画画，隔着屏幕互相点评。
　　周末，她按照陆宇轩发来的清单探索巴黎——先去卢浮宫看古典大师作品，然后到蒙马特寻找当代艺术家的踪迹，最后在塞纳河左岸的咖啡馆里速写路人。每次她发照片给陆宇轩，他都会回复一些有趣的艺术史小知识或自己对作品的看法。
　　"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艺术了？"一次她好奇地问。
　　屏幕上的陆宇轩略显羞涩："自从认识你后，我补了些功课。"
　　第三个周末，陆宇轩如约飞抵巴黎。林悦在机场见到他时，几乎控制不住奔跑的冲动。他瘦了一些，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笑容依旧让她心跳加速。
　　"公司怎么样？"回市区的出租车上，林悦问道。
　　"一切顺利。"陆宇轩轻描淡写地说，转而问起她的学习进展。
　　两天的相聚短暂而甜蜜。陆宇轩带她去了一家隐藏在小巷中的米其林餐厅，参观了鲜为人知的私人美术馆，甚至在蒙马特广场请街头画家为他们画了张夸张的漫画合影。林悦带他走遍自己发现的每个角落，像个骄傲的导游展示"她的巴黎"。
　　分别时，陆宇轩在戴高乐机场紧紧拥抱她："下个月我再来。"
　　"说好了。"林悦把脸埋在他肩头，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回到公寓，林悦发现陆宇轩在冰箱里塞满了食物，床头放了新买的素描本，甚至浴室都有她喜欢的洗发水。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既感动又隐约不安——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弥补不能常伴左右的遗憾。
　　异地恋继续着。十一月初，林悦开始创作《巴黎街角》系列，尝试用法式光影表现城市底层劳动者。克莱尔教授对这个主题很感兴趣，但也警告她："小心刻板印象。你不是在画明信片，而是在记录真实的人。"
　　与此同时，她注意到陆宇轩的视频通话时间越来越短，有时甚至取消。他总是解释为"工作太忙"，但眼神闪烁，似乎在隐瞒什么。
　　"真的只是工作？"一次她忍不住追问。
　　陆宇轩犹豫了一下："公司有点小麻烦，不想让你分心。"
　　"什么麻烦？"
　　"竞争对手的价格战，老一套。"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我能处理。"
　　林悦将信将疑，但学业压力让她暂时无暇深究。直到一周后，李老师的一条消息打破了平静：
　　"林悦，国内媒体报道速达外卖出现数据泄露，是真的吗？陆总没事吧？"
　　林悦立刻给陆宇轩打电话，却直接转入语音信箱。她转而联系杨助理，同样无人接听。社交媒体上搜索"速达外卖"，跳出的新闻标题让她心惊：
　　《速达外卖陷数据泄露丑闻，百万用户信息恐遭泄露》
　　《前员工爆料：速达外卖长期忽视系统安全》
　　《竞争对手快送宣布推出全新防护系统，股价大涨》
　　最让她不安的是一篇小报花边新闻：《速达CEO情场得意商场失意？与巴黎艺术生热恋期间公司陷危机》
　　直到深夜，陆宇轩才回复视频请求。屏幕上的他憔悴不堪，领带松开，背景似乎是深夜的办公室。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悦直接质问。
　　陆宇轩揉了揉太阳穴："不想影响你学习。这只是商业竞争的手段，我能处理。"
　　"处理？媒体都在嘲笑你因为恋爱疏忽公司！"
　　"那些噪音不重要。"陆宇轩的声音疲惫但坚定，"重要的是你专注于学业。"
　　"不，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共同面对困难！"林悦提高了声音，"你又一次单方面决定什么对我最好，就像当初隐瞒身份一样！"
　　陆宇轩沉默了片刻："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不需要保护，我需要被信任！"林悦的声音哽咽了，"真正的伴侣应该分享一切，包括困难时期。"
　　他们的第一次激烈争吵以网络中断告终。林悦整夜未眠，反复思考自己是否反应过度，但内心的委屈和不安挥之不去。清晨，她收到陆宇轩的短信：
　　"抱歉昨晚信号中断。危机确实比我说得严重，有证据表明是内部人泄密。调查中，不想你担心。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让林悦的怒气消了一半。她回复："我也爱你，但请别再隐瞒。分享负担才是相爱。"
　　接下来几天，他们恢复了联系，但气氛微妙地改变了。陆宇轩会简单更新危机进展——疑似前技术总监泄密给快送公司，媒体夸大报道，董事会有些动摇...但林悦能感觉到他有所保留。
　　十一月底的一个雨天，林悦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只有一张照片附件：陆宇轩与一位优雅的中年女性在高级餐厅用餐，两人举杯微笑，神态亲密。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他还有多少秘密？"
　　林悦的手指冰凉。理智告诉她这可能是竞争对手的挑拨，但情感上，那张照片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她立刻拨通陆宇轩的电话，却再次转入语音信箱。
　　三小时后，陆宇轩回电时，林悦已经完成了从愤怒到担忧再到自我怀疑的情绪过山车。
　　"照片上的女士是谁？"她直接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尖锐。
　　陆宇轩明显愣了一下："什么照片？"
　　"你和一个女人共进晚餐，笑得像老友重逢。"
　　"哦..."陆宇轩似乎松了口气，"那是周敏女士，云创投资的合伙人。我们在谈一笔关键融资，对公司度过危机很重要。"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谈判很敏感，而且..."陆宇轩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你最近学业压力大。"
　　又是这个理由。林悦闭上眼，努力控制情绪："陆宇轩，匿名人都知道的事，我却不知道。这感觉糟透了。"
　　"匿名？什么匿名？"陆宇轩的声音突然警觉起来，"林悦，有人给你发照片？"
　　"一封匿名邮件，只有那张照片和一句话。"
　　"这是陷阱！"陆宇轩几乎喊了出来，"快送公司正在用各种手段打击我们，包括心理战。别上当！"
　　林悦想相信他，但内心的不安如潮水般涌来："我需要一些时间思考。"
　　"林悦..."
　　"不是分手，"她快速澄清，"只是...我需要整理思绪。这次危机，匿名邮件，还有我们之间的沟通问题..."
　　挂断电话后，林悦站在公寓窗前，看着雨中的巴黎。十二月的城市灯火阑珊，美丽而遥远。她想起克莱尔教授的话："小心刻板印象。你不是在画明信片，而是在记录真实的人。"
　　也许她对爱情也有刻板印象——总以为只要真心相爱就能克服一切，却忽略了现实中的沟壑与陷阱。
　　手机再次响起，是李老师："林悦，国内艺术圈都在传你要提前结束学业回国？怎么回事？"
　　林悦愣住了："谁说的？我没这个打算。"
　　"《艺术日报》刚发了篇文章，说速达CEO陷入危机，巴黎的小女友将放弃学业回国支持..."
　　林悦的血液几乎凝固。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目的是什么？打击陆宇轩？离间他们？还是逼她真的回国？
　　她立刻拨通陆宇轩的电话，但占线。正要重拨，一条新消息弹出，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想知道真相吗？快送技术部等你。航班已订好，明早戴高乐机场。"
　　附件是一张电子机票和一份文件截图——速达外卖内部技术文档，标记着"核心算法"和"绝密"字样。
　　林悦的手指颤抖起来。这明显是个陷阱，但那个截图如果是真的...意味着陆宇轩的公司确实面临严重的内鬼问题。
　　她该怎么做？继续学业，假装一切正常？还是回国查明真相，支持她爱的人？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就像她混乱的心跳。林悦走到书桌前，打开素描本，翻到最近画的一页——那是陆宇轩上次来巴黎时的侧脸，在咖啡馆的阳光下微笑着。
　　她轻轻抚摸那张素描，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