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的养犬小札》颚也别

1、引子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无数生灵随着消融的雪而去，时间还在继续，即使有再多苦楚，也都将和着雪水沉入大地。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卸下了厚重的棉布门帘，敞开门板试图招揽生意。酒旗在微湿的风里无精打采地套拉着。
　　叶朗月打了个哈欠，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冷，一张清丽冷淡的脸被冻得苍白。他避开来往行人，有些烦闷地理了理衣襟，心道这次出谷可真是不赶巧。
　　他长居在那天下闻名的“云梦泽”中，又俗称神医谷。谷中四季如春，叫人分不清寒暑。此刻乍然步入这北地的初春，只觉得连骨头缝里都渗进了寒意。他拢了拢单薄的春衫，开始怀念谷中那件絮着鹅绒的厚袍子了。
　　正暗自思索着要不要去街上的成衣铺买件袍子将就，一股混杂着污秽与死气的味道忽的钻入鼻腔。叶朗月蹙眉，正欲绕行，目光却瞥见了街角边那一团蜷缩的阴影。
　　是个小乞儿，衣衫褴褛，脸埋在臂弯看不清，身形消瘦单薄，气息微弱，像是随时都要融进这阴影里烂掉。
　　叶朗月脚步未停。生死有命，他见得太多了。

　　与他有何干系。

　　然而，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那乞儿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艰难抬起头来看了叶朗月一眼。

　　叶朗月已迈出的步子，不着痕迹地顿住了。

　　瞳仁点漆，干净，澄澈，绽出两泓清亮至极的泉，又恰似幼犬初开目，不染尘俗。

　　污秽将死之躯，何以承载如此清亮的眼神？

　　有趣，有趣。

　　烦闷了一天的情绪似乎突然好转，他兴味盎然地眯起眼，停住脚，细细打量起这小乞丐。
　　这一瞧，还真看出了点东西来——这人虽消瘦，可身体线条流畅，那身筋骨一看便知常年习武之人才能淬炼而成。他蹲下身，无视了那难闻的气味，指尖搭上青年的腕脉。
　　青年任由他动作，不躲不闪，只是呼吸愈发急促微弱，唇色泛出青紫。
　　果然，内力澎湃如即将决堤的江河，却在经脉中乱窜如麻，显然是走火入魔，兼之头部受创，内有郁结，外感风寒，几重交攻之下，能活到现在全凭这一身深厚根基硬撑。

　　一个……武功高强却走火入魔沦落街头的小乞丐？

　　叶朗月笑了起来，清浅的笑意在他唇边漾开，逐渐蔓延到整张昳丽的脸上，眉梢轻扬，恰似绽放的白莲。

　　“看来，今日是捡到个有意思的麻烦了。”

　　他不再犹豫，伸手便将那气息奄奄的青年扶起。入手的分量极轻，骨头硌手，但那残破衣物下紧绷的肌肉线条依旧暗示着曾经蕴含的力量。小乞丐似乎想挣扎，却连抬手的力气都已耗尽，只能任由叶朗月将他背到背上。
　　“安静些，”叶朗月语气淡然，脚下步伐却快而稳，“你这条命，我现在有点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