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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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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京都城的雪下的真好,又让我想起了从前。
我叫梁友绿,有个只比我大几个月的嫡姐,名唤梁友红。
自幼,我便长的与姐姐有七八分相像,但是性子却截然不同。
姐姐尊贵典雅,蕙质兰心,是镇国大将军梁敬唯一的嫡女,在京都城内芳名远扬。
而我却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又不受宠且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府里的人常常说,我连姐姐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姐姐是红,是鲜花;我是绿,是绿叶。
这便是我们名字的来源。
可就是我这么个不受待见,又卑贱的庶女,却嫁给了当今四皇子,和自己的亲姐姐成为了妯娌。
姐姐嫁给了当今太子,做了太子妃。而我嫁给了四皇子,成为了四皇子妃。
皇室总共也就这么两位皇嗣,如今正妃之位,倒是全被我们梁家女儿占了。
一时之间,梁家风光无两。父亲在朝中更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我大婚那日,整个梁家除了我和父亲,无一人笑得出来。
他们觉得凭什么,凭什么我靠着一张和梁家嫡女有着七八分相像的脸能嫁给当今四皇子。
那日,我透过红盖头看着嫡母那黑着的脸,还有下人们翻着的白眼,一脸的不屑。倒真有点解气。
让她们不开心的事情,那我可偏要做了。
我也并不在意他们的白眼与不屑,我只在乎,我终于可以嫁给四皇子成为皇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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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友红作为嫡女,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大小姐。更是父亲与嫡母的掌上明珠。
而我一个庶女,自然不配学这些高雅之物。
其实我小时候以为天下所有的庶女都同我一样,可直到看到别家的庶出和嫡出,在外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这才明白,哪里是作为庶出就一定会被苛待,明明是我在梁家会被苛待罢了。
府里的人唾骂我,说,若不是我娘亲勾引了父亲,断不可能会有我。
我的存在就是父亲最大的污点,是他永生抹不去的黑点。
那时我还小,不服气,梗着脖子怒骂那丫鬟:“你才是污点,我才不是污点呢!”
我怎么会是污点呢?明明娘亲最爱的就是我了。
那下人不设防,被我猛的一推,一个屁墩便倒在了地上。
她又惊又怒,惊讶我一个小小的身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又恼怒自己居然被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推倒在地。
她当下便怒火中烧从地上爬了起来,随着‘啪’的一声,很快,我的脸蛋便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
我那时还小,怎么打得过一个成年女子。
只好灰头土脸,捂着红肿的脸回了偏院。
那时母亲还在,她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冬天的天极冷,冻得她长满冻疮的双手通红,身体也冻得发抖。
母亲见我回来,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进到小厨房去,给我盛了碗稀米粥出来温声说:“快喝了暖暖。”
后来我时常在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懂事,若是自己不逞强,不出头,忍耐下来。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我好久没喝到甜滋滋的米粥了,一口气喝了小半碗,袖口擦了擦嘴,将碗递给了母亲。
她却含着笑摇了摇头说:“母亲喝过了,这些都是给你留的。”
骗子。
她总骗我。
她怎么会喝呢?院中但凡有一口吃食,她都尽可能的紧着我。
在这偏院中,无人在乎我们的死活。
一碗稀米粥便已经算得上是美食了。
嫡母故意苛待母亲,梁敬对我们母女二人不管不顾,只要不死便成。
再加上他心中对嫡母有愧,从未插手过偏院中事。
我故意打了个饱嗝,摸了摸故意憋气鼓起的肚皮,轻松道:“娘亲,刚刚我出去偷吃了几块点心,现如今撑着呢,喝不下啦。”
说完这些后,我便踏着小步伐进了屋内。
看着冷清的堂屋中,摆放着的那把古琴,让我想起了娘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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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结识娘亲那年,正值嫡母正怀有身孕。彼时京城河畔的醉仙楼里,有位名动京城的琵琶娘子——锦绣。
也就是我的娘亲。
她生得玉骨冰肌,眉目如画,更难得的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琴艺——纤指轻拢慢捻间,如珠落玉盘,惹得无数文人雅士掷千金以求一曲。
据说最痴狂时,上门求一饱耳福的人能从醉仙楼一直排到桥头去。
那时,满京城不知有多少富商愿意替她赎身,捧着金银珠宝,只为博她一笑,可她也自视甚高,不愿以色侍人。
娘亲说她的一手古琴,整个京都城无人能比。让她给他做妾,他不配。那富商当场气极,甩袖而去,大骂她。
“不知好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也妄想给我做正头娘子!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呵,阁下自己长得一副猪头样,还是先给自己家中添副镜子吧。若是阁下缺银两,一张铜镜钱,在下还是出得起的。”
“噗哈哈哈哈!”
“快走吧,张公子,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人锦绣姑娘不愿与你做妾,你又何必痴缠呢!倒显得你没了肚量了。”
“就是!就是!”
娘亲并未再理这些男子,而是自顾自的弹着自己的曲子。
便是这般傲骨铮铮,才能让偶然踏入醉仙楼的梁敬,在满座趋炎附势的脂粉堆里,一眼望见了她。
平日里不打仗时,梁敬常去给她捧场,年轻时的梁敬,风流倜傥,英俊多金,能文能武。
他常来听娘亲弹琴,也不说话,仅仅只是挑个角落坐下,静静的注视着她。
锦绣也不知自己为何对一位连话都没说上过男子,竟心生了好奇。
甚至偶尔一个对视,便让她红了脸。她觉得这样的她,不像她了。内心生出惶恐,便请了假,歇了半个月。
可不过才歇了五日,那梁敬便寻上了门来。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租的这处小院子的。
只记得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锦绣姑娘,抱歉,冒昧叨扰,你可是身体不适?”
娘亲红着脸,咬着唇摇了摇头。
“那怎么一连五日都不曾在醉仙楼里见着姑娘。”
“……”
娘亲说,她那时也不知是如何鬼迷了心窍。
竟与梁敬坠入了爱河,或许是她傻吧,也或许是被他那副皮囊诱惑了吧。
那时并不知梁敬身份的娘亲也喜欢上了这个温润谦逊的男人。
而当娘亲已然完全沉浸在这段浓情蜜意中时,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谎言。
曾经她幻想的美好未来,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
梁敬骗她,他早就有了家室,家中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现如今夫人肚子里还揣上了一个。
娘亲本想用所有的钱财为自己赎身,好离京而去。却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了身孕。
她是个心善的傻女人,她不忍心扼杀掉这个小生命。
娘亲有身孕一事很快就被梁家发现了,父亲不会任由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于是娘亲被接到府中。
可是嫡母却说,他们张家女子的夫君从无纳妾之事,更何况当时父亲求娶时,也曾当众许诺,此生绝无二心,绝不负她。娘亲也不愿为人侍妾,偏偏梁家还不愿放她离去。
无名无分的小娘,就这样与我在梁府最偏的小院中,生活了六年。
六年间,父亲从未来看过娘亲一眼,或许是对伤心过度导致早产的嫡母有愧吧。也或许是太过于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被珍惜。
而这六年间,我和小娘遭受了无数的白眼和非议。在梁府的日子,是小娘过得最苦的日子。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她不离开,梁府失去一个无足轻重的妾室,或许并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其实我的心中,也早已有了答案。
她再也没有弹过她引以为傲的琴了,琴上渐渐落了灰,我看着她常常看着那把旧琴凝神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失去了她最想要的自由,与我一同困在这四方宅院之内。六年来她也从未迈出过小院大门一步。
那时,我不懂,为何爹爹从未来找过阿娘和我,我也是爹爹的女儿啊,娘亲也是他的妻子啊。
后来我便晓得,他的心中只有梁友红一个女儿,梁之序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