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鹤书》十月冬景

6、第六章

　　我与卫羽一同去探望太子妃。太子一月前便已离京，前去战场拼搏厮杀。

　　宴席上他紧紧的盯着别人的妻子，却将我视若无睹。

　　我晃了晃他的衣袖：“你在看我姐姐吗？”

　　他慌忙收回眼神，故作镇定的抿了口茶告诉我没有。
　　我并没有拆穿他，只是觉得，他骗了我。
　　我很不喜欢这种欺骗的感觉。

　　宴席上他频繁朝着姐姐那边望去，而我却再也坐不下去，借着透口气的名由，去花园里逛了一逛。
　　却意外撞到了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妹妹现如今，瞧着过得不错啊，如今做了四皇子妃是不一样了呢，竟也穿金戴银起来，这么收拾了一番，确实有点主子样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向我走来。

　　“不过还是掩盖不了，你那卑贱酸臭的下人味。听说这一年，你过得不错？可惜，连你的夫君都喜欢我呢，梁友绿，你赢不了我的。”她扯着嘴笑着。

　　她笑的真难看，声音真刺耳。
　　我很想吐。

　　“不劳姐姐挂心，姐姐过得好，妹妹我自然也过得好，谁让我们是两姊妹呢。”我微微行礼后便转身朝大厅走去。

　　怎料，我刚走出不过几米远，她便摔倒在地，地上流了一大摊血。

　　我凝视着那些血，血流在了雪地上，好漂亮。

　　我并没有出声，而是静静都，看着这场精彩的表演。

　　她的婢女春儿找过来后大喊大叫个不停。
　　“太子妃被四皇子妃推倒了！”
　　“来人啊！四皇子妃害死了未出生的小殿下！”
　　“快来人啊！”

　　真吵……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找过来的人，是我的夫君——卫羽。
　　他无视了我，大步流星的迈向我姐姐。一把将她抱起，离开了此地。

　　眼中透露的是止不住的担忧与心疼。全程眼里只看到了她，并没有我。

　　姐姐在他怀中虚弱的说道：“阿羽，你莫要怪绿儿，她也是无心之失。”
　　他没有说话……

　　我像个傻子，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我的夫君将别人的妻子抱走了，而他却一个眼神也没施舍给我。

　　我又成了这京都城内的笑话，先前的海誓山盟似是个笑话。

　　孩子终究还是没保住。

　　“怎么回事啊？这好好地怎么就摔了，四皇子妃，当时，可就你一人在场，你可得说说什么情况啊？”说这话的王家小姐，和姐姐读书时便玩得好的那个闺中密友。

　　“我不知道。”我这话不作假，我确实不知道，我都走了几米远了，压根没碰到她，她自己突然倒地上了。

　　“你不知道？我看啊，就是你推得。”

　　我懒得再搭理她。

　　没过一会卫羽便冲了进来，二话没说直接重重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侍女小云连忙挡在我身前“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此事和皇子妃无关啊！”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滚开！”卫羽气急了，一把把小云推到一边。
　　直直冲着我走来。
　　小云怕卫羽再打我一巴掌，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挡在我前面。

　　“我让你滚开，你听不明白吗？你怕是不知道谁是你主子了？”
　　是了，小云，是我大婚那日，卫羽安排给我的贴身婢女。
　　只是我从前从未被伺候过，因此也不习惯。我一直拿小云当姐妹。

　　小云明显怕极了，整个身子都在抖：“王爷，奴婢是王府的肉，您和王妃，自然就都是我的主子。”

　　“来人把这个丫头拖下去乱棍打死。”卫羽显然气疯了，懒得和小云再说些什么了。

　　而我在众人面前被打的面色红肿，脸面尽失。
　　那一巴掌属实有些重，我脑子一直在发晕。直到听到他说，要把小云乱棍打死。

　　我抓住他的胳膊：“羽哥！你要把小云带哪去？你放了他！卫羽！你不可以！我没推她！你能不能信我一次！为什么就是不信我！为什么！”

　　他大手一挥，便将我推倒在地了。

　　众人见到此场面也是皆找借口早早溜走了。一时之间，人满为患的大厅内竟只剩下我们二人了。

　　“粱友绿！你真恶毒，我真没想到你是如此善妒之人！她还怀着孕呢，怀着我哥的亲儿子！她是你亲姐姐，你却要害掉她的孩子？杀了皇家的子嗣，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卫羽冲上来掐着我的脖子，眼神里冒出的是恨，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杀了我，我知道。

　　“我没有推她，我没有！不是我！”我被卫羽掐的面色红肿，手无力的捶打着他的手，可他无动于衷。
　　我渐渐有些呼吸不过来，脸色涨红。
　　我没想到，卫羽，成婚一年多，你居然是真对我下了杀心啊。

　　“时至今日，你还狡辩！若你姐姐出事，梁友绿，这件事没完。”他说完便像丢垃圾一样将我丢在一旁。
　　临走前，将身上挂着的我绣的荷包扔在了地上。

　　其实我不会刺绣，没人教过我。
　　这个鸳鸯戏水的小荷包是我一针一线绣的第九个，总算有点能看的模样了。

　　而此时它也这么孤零零的被卫羽丢在了地上。

　　他去陪太子妃了。

　　我在太子府里找遍了，也没找到小云。
　　小云才十六岁，被那些侍卫拖走了，她一定很害怕吧。
　　没关系，小云等着我，姐姐来救你了。

　　太子府的门卫说，小云被王府的侍卫带回府了。
　　我闻言，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天空渐渐下起了大雨，而迎接我的，是小云的尸体。

　　她浑身是血的躺在凳子上。
　　任大雨将她的血冲刷，血水混在雨水里流了一地。

　　刚刚还在我跟前跳脱的小人儿，现在便悄无声息的趴在这了。
　　死的很安静。

　　小云，我的小云，我这一年，日日都伺候在我身侧的侍女。
　　她才十六岁啊！为什么！卫羽，你告诉我为什么！

　　“卫羽！你好狠的心啊！”我抱着小云的尸体感觉心彻底死了。
　　大雨不停地把我的眼泪冲刷。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卫羽？不是说好了吗？此后心中只有我一个？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

　　没过几日，太子在前方战败身亡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皇帝听闻此事突发恶疾，心中一口血喷了出来，一并随太子去了。

　　一夜之间，大月死了太子又死了皇帝。举国上下皆是哀色。

　　而眼下兵败，大乾更是虎视眈眈，若是嘉林关没守住，那迎接整个大月的，有可能就是连绵的战火和流离失所的黎民百姓。

　　这时候，一位叫陆修的副将站了出来，带领着大月士兵打赢了胜仗。

　　而大月不可一日无君，四皇子卫羽则名正言顺的登基，成为了大月的新皇。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我不敢想象，卫羽居然做了皇帝。

　　只不过这个皇位他坐的并不是那么开心，那么安稳，一时之间他失去了自己的父皇和长兄。

　　朝中没有大臣拥护他，卫羽就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傀儡。

　　但是我向来并不会怀疑他的心狠手辣的程度，他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的人。

　　他封陆修为骠骑大将军，替他镇守边关。
　　又命刑部检查百官，将那些曾经贪污的大贪官们一个个抓了出来，不处置他们，只需要付出曾经贪污数量的十倍，便可既往不咎，官复原职。

　　卫羽这么一下操作，国库立马充盈，他又去修路，施粥，给灾民发粮食和银两。
　　得到了民心，他这皇位便算是坐稳了。

　　数月下来，卫羽便成为大月现如今百姓们最尊崇的新皇，从朝堂到市井，无一人不信服他。

　　卫羽当了皇帝，可我却不是皇后。
　　他无心纳我为后。我知道。
　　他不爱我，他恨我，我也知道。

　　现如今太子已死，我的姐姐现如今，无人可依。一个人守在那东宫，整日以泪洗面。
　　我的夫君自然万分心疼，将她以我姐姐的名义接到宫中常住，以便调养身体。

　　而她就住在我的隔壁的宫中。
　　我心里觉得好笑。
　　我住在锦雀宫，姐姐在锦瑟宫，仅仅一墙之隔。

　　我夜夜都能听到姐姐在门外迎接卫羽的声音，卫羽问她的身体如何了？卫羽问她今日吃了什么？卫羽问她今日过得开心与否？卫羽说晚上凉，不要再等他了。

　　他们的对话我听得十分清楚，痛吗？当然痛。

　　我还是喜欢坐在门槛上等着夜晚来临，天空中的星星很闪亮，我很喜欢看。

　　卫羽许是知道他的手下打死了小云，心里或是怀了些愧疚。

　　于是，便给我送来了一个和小云一样青涩可爱的小婢女。

　　她说她叫阿云，我问她是谁给她起的名字，她说是皇上。

　　我心中大怒，一把将手中的杯子摔了个粉碎。我冲着他大吼，让她滚回卫羽那去。
　　阿云怕极了，连忙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就跟小云挡在我前面都时候一样。
　　阿云跪下来求我别赶她走。

　　我最终还是心软了，我还是留下了阿云，她年轻可爱憨厚，是个与我不同的人儿。

　　好像就是去年吧，我也如同她这般明媚。
　　哦不！我这前半生本就是黯淡无光的，从没有明媚过。
　　只是卫羽短暂的照亮了我一段时间罢了。我却贪心的以为，那就是我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