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谎言中央吻你》梧桐的星星

6、暗涌

　　周六清晨，温春蹑手蹑脚地起床，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王霏。窗外天色微明，晨雾像轻纱一样笼罩着校园。她打开衣柜，犹豫片刻后选了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色针织衫——舒适又不失精致，正适合今天的...她停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定义这次出行。
　　不是约会，因为她有男朋友；但也不是普通朋友聚会，因为对方明确表示喜欢她。最终她决定称之为"郊游"，一个中性而安全的词。
　　手机震动，陆焘发来消息：「我到校门口了，黑色吉普。给你带了热可可。」
　　温春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怎么知道她喜欢热可可？大概是王霏告的密。她轻轻关上门，快步穿过安静的宿舍走廊，心跳随着每一步加快。
　　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吉普车，陆焘靠在车门上，穿着深蓝色卫衣和休闲裤，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刚起床就赶来了。看到温春，他眼睛一亮，举起手中的纸杯："加了两份糖浆，不谢。"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甜的？"温春接过杯子，温热透过纸杯传到指尖。
　　"观察。"陆焘为她拉开车门，"每次食堂吃甜品，你都会先吃光红豆馅的部分。"
　　这种细致的观察让温春心头一颤。她坐进副驾驶，发现座位上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是她最喜欢的芋泥面包。
　　"这也是'观察'的结果？"她挑眉问道。
　　"不，这是王霏敲诈我的结果。"陆焘笑着发动车子，"用你下周的课表换的。"
　　车子驶出城区，沿途的景色逐渐从钢筋水泥变成开阔的田野。陆焘的车载音响放着轻松的民谣，音量恰到好处，不会干扰谈话。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温春的膝盖上，暖洋洋的。
　　"所以...我们去哪？"温春小口啜饮着热可可。
　　"青木湖，离市区一小时车程。"陆焘瞥了她一眼，"害怕我把你拐跑？"
　　"有点。"温春半开玩笑地说，"毕竟我对你知之甚少。"
　　"那趁现在问我任何问题。"陆焘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知无不言。"
　　温春思考了一下："你和许望...到底有什么过节？"
　　陆焘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他沉默了一会儿，"简单说，我爸和许望父亲曾经是商业伙伴，后来闹翻了。我爸...在那之后不久去世了。十五岁的我认为是许家的错。"
　　温春注意到他说"十五岁的我认为"时的微妙语气："那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陆焘的声音低沉下来，"商业世界就是这样，成王败寇。我爸做出了错误决策，承担了后果。"
　　"所以你不再恨许家了？"
　　陆焘的表情复杂："我不恨许家，但我看不惯许望。他从小就被培养成完美的继承人，冷漠、算计，把所有人都当作棋子。包括你。"
　　温春皱起眉头："许望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吗？"陆焘反问，"那他为什么突然对你好了？是因为终于发现你的好了，还是因为...我的出现？"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中温春心中最隐秘的疑虑。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热可可，没有回答。
　　"抱歉，我不该这么尖锐。"陆焘叹了口气，"今天出来是为了让你开心的，不是添堵的。"
　　他切换了音乐，是一首轻快的日语歌："听过这个吗？《月色真美》的主题曲，很适合现在的氛围。"
　　温春惊讶地看着他："你也看动漫？"
　　"当然！"陆焘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我可是《蜡笔小新》十级学者。《海贼王》看到最新集，《进击的巨人》漫画全收集。"
　　就这样，话题转向了轻松的动漫讨论。陆焘模仿蜡笔小新的声音惟妙惟肖，逗得温春笑出了眼泪。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经驶入山区，道路两旁是高耸的松树，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
　　青木湖比温春想象的还要美。湖水碧蓝如镜，四周群山环绕，岸边点缀着金黄色的芦苇。因为是工作日，游客寥寥，整个湖区安静得能听见鸟鸣。
　　他们租了一条小船，陆焘负责划桨，动作熟练有力。小船缓缓驶向湖心，水波荡漾，阳光在水面上碎成无数金片。
　　"你知道吗，"陆焘突然说，"我第一次见到你，不是在图书馆。"
　　温春惊讶地抬头："那是哪里？"
　　"大一迎新晚会。"陆焘的眼神柔和下来，"你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站在角落里看别人跳舞，眼神既羡慕又胆怯。有人撞翻了你的果汁，你第一反应是道歉，好像那是你的错一样。"
　　温春的脸热了起来。她确实记得那天，那是她刚入学不久，谁也不认识，一个人怯生生地站在角落。
　　"那时候你和许望在一起了吗？"
　　"没有。"温春摇头，"我那时候...只是暗恋他。"
　　"为什么是他？"陆焘停下划桨，让小船随波轻晃，"许望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
　　这个问题让温春愣住了。为什么是许望？因为他长得帅？因为他是学霸？因为他高冷难以接近？这些理由现在听起来如此肤浅。
　　"我不知道..."她轻声说，"也许只是因为他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像天上的月亮。"
　　陆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喜欢的是'摘月'的挑战，而不是月亮本身？"
　　这个比喻精准得让温春心头一震。她痴迷了三年的，究竟是许望这个人，还是"得到许望"这个目标本身？
　　小船漂到一片芦苇丛旁，陆焘从背包里拿出三明治和水果："饿了吧？我让食堂阿姨特制的，没有胡萝卜。"
　　温春接过三明治，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这样的小细节，许望从来不会注意。
　　他们在湖心享用简易午餐，聊着各自的家乡、童年趣事和未来规划。陆焘说起他母亲时眼神温柔，谈到梦想时神采飞扬，与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一直想开一家书店咖啡馆，"他望着远处的山峦，"一楼卖书，二楼可以喝咖啡看书，三楼做个小画廊。每周举办读书会，邀请作家来讲座。"
　　"听起来很棒。"温春由衷地说，"为什么是书店？"
　　"因为我爸去世后，书是我唯一的避难所。"陆焘的声音很轻，"在书里，我可以暂时忘记现实。"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这一刻的陆焘看起来如此真实而脆弱，与校园里那个阳光灿烂的形象截然不同。
　　回程时，他们沿着湖边小径散步。陆焘突然蹲下身："鞋带散了。"
　　温春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利落地为她系好鞋带，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一样。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她鼻子一酸——许望从未为她做过这种事，甚至可能从未注意到她的鞋带是否松开。
　　"谢谢。"她小声说，心跳加速。
　　陆焘站起身，突然伸手摘掉她头发上的一片树叶："落叶了。"
　　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发丝，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的呼吸——陆焘身上有阳光和淡淡柑橘的味道，温暖而清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温春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着陆焘深邃的眼睛越来越近...
　　"咔嚓"。
　　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陆焘猛地后退，警觉地看向声源方向："有人？"
　　温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树丛晃动，却不见人影："可能是小动物吧。"
　　回程的车里，气氛有些微妙。刚才那个未完成的瞬间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陆焘打开了车窗，让秋风吹散车内暧昧的气息。
　　"今天开心吗？"他问，目光专注在道路上。
　　"嗯，很开心。"温春轻声回答，"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不客气。"陆焘笑了笑，"下次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山里的温泉，秋天最美。"
　　下次。这个词让温春既期待又愧疚。她还有资格和陆焘有"下次"吗？在没和许望说清楚之前，这样的出游算不算背叛？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温春掏出来一看，脸色瞬间变白——是许望发来的照片，正是刚才在湖边陆焘为她系鞋带的画面。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从远处的树丛后。
　　紧接着是一条消息：「我们需要谈谈。今晚七点，图书馆后门。」
　　温春的手指颤抖起来。许望跟踪他们？还拍了照片？这种行为与她认知中那个高傲冷漠的许望判若两人。
　　"怎么了？"陆焘注意到她的异常。
　　温春把手机递给他看。陆焘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跟踪我们？"
　　"看来是的..."温春的声音发颤，"我该怎么办？"
　　陆焘靠边停车，转身认真地看着她："这取决于你想要什么。如果你选择许望，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以后保持距离。如果你..."他顿了顿，"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那就跟他坦白。"
　　温春低头看着照片。画面中的陆焘蹲在她面前，神情专注；而她低头看着他，嘴角带着不自觉的微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对恋人。
　　"我不知道..."她喃喃道，"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陆焘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车内的沉默像一池深水，压得人喘不过气。
　　"送我回去吧。"最终温春说，"我需要...好好想想。"
　　回校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陆焘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放起了轻音乐，给她思考的空间。车子停在宿舍楼下时，他递给她一张折叠的纸条："等你想清楚了再看。"
　　温春把纸条塞进口袋，机械地道谢下车。她的思绪乱成一团，既对许望的跟踪行为感到愤怒，又对自己与陆焘出游感到愧疚，更对未来可能的选择感到恐惧。
　　宿舍里，王霏正在追剧，看到她回来立刻按下暂停键："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温春把包扔在床上，整个人瘫进椅子："许望跟踪我们，还拍了照片。"
　　"什么？！"王霏尖叫起来，"这太变态了吧！"
　　"他说今晚要和我'谈谈'。"温春捂住脸，"我该怎么办？"
　　"这取决于你想要什么。"王霏的话与陆焘如出一辙，"你喜欢谁？许望还是陆焘？"
　　温春沉默了。就在一周前，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毫无疑问是许望。但现在...她想起今天在湖上的对话，想起陆焘为她系鞋带时认真的表情，想起与他相处时那种自然而然的舒适感...
　　"我不知道..."她第三次说出这句话，但这次语气中少了迷茫，多了思考。
　　王霏坐到她身边，罕见地严肃起来："温春，我问你个问题——如果陆焘从未出现，你和许望会一直这样下去吗？你小心翼翼，他若即若离？"
　　这个假设像一盏灯，突然照亮了温春心中某个阴暗的角落。是的，如果没有陆焘的出现，她可能会永远沉浸在那段不平等的感情中，把许望偶尔的施舍当作珍宝，把自己的需求压抑到最小。
　　"我想...不会。"她慢慢地说，"我可能会一直不快乐，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王霏拍拍她的肩："那现在你知道了。陆焘的出现不是问题，而是答案。"
　　温春掏出那张折叠的纸条，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口袋："等今晚和许望谈完再看。"
　　傍晚六点半，温春提前来到图书馆后门。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照亮小径。秋风吹动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许望准时出现，穿着黑色风衣，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径直走到温春面前，掏出手机展示更多照片——陆焘为她开车门、两人在船上说笑、陆焘为她整理头发...
　　"解释一下。"许望的声音冷得像冰。
　　温春深吸一口气："你跟踪我们？"
　　"这不重要。"许望不耐烦地说，"你们在做什么？约会？"
　　"不是约会，只是...出去走走。"温春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跟踪我，偷拍照片，这种行为...很可怕。"
　　许望的表情微微动摇："我只是想确认自己的猜测。最近你变了，总是心不在焉，回复消息越来越慢...然后我发现你和陆焘走得很近。"
　　"所以你就跟踪我？"温春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问你？"许望冷笑一声，"问你会得到实话吗？就像我问你有没有和陆焘联系，你说没有一样？"
　　温春语塞。她确实隐瞒了与陆焘的联系，但许望的行为更加越界。
　　"我们需要冷静一下。"许望突然说，"暂时不要见面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温春的胸口。她曾无数次幻想许望会对她表白，会对她说"我喜欢你"，却从未想过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类似关系定义的话，竟是"暂时不要见面了"。
　　"你是要...分手？"她艰难地问出口。
　　许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不是。只是...我需要时间思考。"
　　他转身离去，黑色风衣在秋风中翻飞，背影挺拔而孤独。温春站在原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碎裂——那是她坚持了三年的幻梦，那个关于"得到许望就得到幸福"的天真幻想。
　　回到宿舍，温春终于打开了陆焘的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和一个地址：
　　「当你准备好选择自己时，来这里找我。西区公寓7栋502。随时欢迎。」
　　温春把纸条贴在胸口，泪水无声滑落。今晚，她失去了许望；但奇怪的是，心中更多的是释然，而非痛苦。三年的执念，就这样在一个秋夜画上了句点。
　　窗外，月光清冷如水。温春拿出那颗纽扣，轻轻放在纸条旁边。两颗小小的物件在台灯下泛着微光，像是指引前路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