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辞其咎》鸥枢ocean

1、让我们买大的

　　清晨的风似乎有强压，一把把呼在脸上像冰碴子糊脸，风也借此机会蹑手蹑脚地从衣摆、裤脚梭进去。
　　机场大厅这会儿还比较清净，一大早来赶飞机的大多是出差的上班族，服饰干练整洁，坐在椅子上敲笔记本。
　　“你好，bonjour，你好，hola……”
　　“你好，hallo，你好，先輩……不对，爷爷。”
　　“……”
　　戴着眼镜面态萎靡的男人活活听后面念叨了好几分钟，各种语言不等，他好歹能听零零碎碎，虽然说这人讲得很标准，但比魔法师念咒还絮叨，谁禁得住他如此高续航施法？
　　他实在不忍叨扰，转头冲后面发难。
　　“不是哥们，你能小点声声吗？”
　　“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默读？”
　　那男人抬起头，脸部失神：“啊？我都没意识到自己说出声了，不好意思兄弟。”
　　“哦……”眼镜男见他态度良好，慢慢哑火，“那你小点声。”
　　“你在这等航班？”眼镜男忽然放下手里的工作，歪着头问。
　　那男人一头冰蓝色碎发，几簇蓝红渐变的长发火焰似的从后背滑在胸前微微带卷，浓眉大眼而五官精细，面相擓着带有良心的邪性，底子貌似不纯，是个串。
　　二十几的模样，穿搭潮得令人胆颤，他对眼镜男说：“不是，我下飞机仨小时了，我搁这等人来接。”
　　眼镜男上下打量他，被引起了好奇，不过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身上名牌倒是价值不菲，一般富家公子都这个架势。
　　“你不去外面打个车？”眼镜男心觉这富哥还挺平易近人的，跟他有一茬没一茬地搭话起来。
　　富哥说：“我托运的太多了，打车我怕司机不敢接我还得打两辆，万一有个给我东西偷了咋办？”
　　眼镜男心说你考虑得还挺多余，但没说出口，只抽了抽嘴角：“那你家里人来接你？咋还让你等仨小时？”
　　富哥的情绪好像十分稳定，干巴巴等仨小时都不不紧不慢：“不知道，我家离机场挺远的，我爷爷叫我别出机场让他派人来接，不知道要干什么，我全部身家都搬过来了。”
　　眼镜男奇疑：“你是留子？”
　　“不是，早毕业了。”富哥神色散淡，“我之前待在法国，本来都准备入职一家医药公司了，结果我爷爷啥也不说就拽我回国，这不计划全泡汤了。”
　　“哈？你爷爷不管你的前途的？”
　　“啥前途，我常青藤毕业的双学位硕士，回国再找咯，反正我那边的推荐书还在。”
　　眼镜男真没想到这富哥居然是深藏若虚的高材生，光看外表委实像某些不学无术拿钱混日子的富二代，看来不用刻板印象判人好坏依然存在真理。
　　“这么牛？我也BU毕业的。”眼镜男心酸叹气，“我跟你说，国内工作也不好找，我跳了两家槽了，投资栽进去几百万，股票吧也不尽人意，有时候真想……”
　　“想go die？”
　　“不是……我不好直说，就是想当你这样的富二代……”
　　富哥身形一顿，像没料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然后一笑：“我也不想骗你，做富二代确实舒坦的，但我也有自己的抱负。”
　　眼镜男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就喜欢你这样有活人味的富哥，还好我女朋友没和我一起来，她就喜欢你这样的。”
　　富哥脸上的笑意轻松又潇洒：“行啊哥们，加个微信。”
　　“我操？你怎么还打我女朋友主意，我以为咱俩是哥们。”
　　富哥笑着咋舌：“啧，我打你女朋友主意干嘛，你也是附近的吧，加个微信好联系，以后在城里请你吃饭。”
　　主动搭一次话富哥就犹如天降之喜，眼镜男像天上掉金子般错愕又欢喜，立马成为一个臣服于金钱脚下的小奴隶。
　　“好的爸爸，这就加！”
　　易戈见眼镜男着急忙慌捞手机，心里不禁一阵想笑。互换联系方式后，易戈又和这位微信名叫“柚崽”的男士进行了一会儿商业洽谈。
　　“你说狙的时候要换这个装备？”
　　“对啊，手慢无，改天我把我的号给你玩玩……”
　　易戈正跟柚崽眼镜男聊到兴头，候机厅传来清脆又整齐的脚步声，气息中透露着堪称军队的威严与底气。
　　“易先生，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易戈和李闽昊双双抬头，只见几名身穿西装的精英人士站立二人眼前，一侧耳廓上别着透明导管的空气喉麦战术耳机，某种职务的专业性和森严等级只可意会。
　　“啥？”
　　我操……李闽昊在一旁默念这下闯大篓子了，给部队的都搞来了——
　　“你们咋穿得这么人模狗样的？”易戈满载闲散地直起身，挨个扫了几人一眼，“唉吴姐，你升得这么快啊，你们队长咋没来？”
　　领头的吴姓女士泰然自若，道：“过奖了易先生，先跟我们回车上吧，一路上可能会有些颠簸，易老先生知道您适应不了全封闭式载具，但我们也无计可施，只能委屈您一下了。”
　　“那也不是不行，情况特殊我能理解。”
　　易戈说着开始整理身旁的随身物品，吴女士见势跨上去帮他，动作干脆有条理，易戈只好拱拱嘴却之不恭。
　　待吴女士和身后几位来者不详一人拿起易戈的一件行李，这位四处暗藏玄机的松弛富哥拎起包站直，对李闽昊说：“走了哥们，有缘再见啊。”
　　李闽昊目光清澈，呆滞且木讷地机械式挥手：“拜拜……”
　　沃日……
　　李闽昊在易戈走后迟迟没办法完全抽出那样“这世面未免见得有点大了”——自带战栗效果的震慑。
　　他不敢乱认也不敢胡思乱想，只觉得富哥不愧是富哥，这家底并非能用一般雄厚来阐述啊……
　　回到车上，易戈手下意识伸往窗户按钮，又冷不急想起爷爷的嘱托，转头对上吴女士不置可否的目光，老实勾起唇：“姐，我就留个缝咋样？”
　　吴女士是易家的老相识，一般存在雇佣与合作关系，自然间和易戈打过交道。
　　她习惯了易戈这份不着调又不当回事的处事，言语得当地回应他的诉求：“这趟回去易老先生嘱托我们不容有任何闪失，还望易先生您海涵。”
　　“哦，好吧。”
　　易戈眸下蔫坏流转，就这样用狗一般的眼神反复咀嚼吴姐和她身旁的男人，无从言喻地噤声了好一会儿。
　　进车前后前他仔细观察了两下车窗，试图调节车窗也属于在捕捉线索。
　　这车不像超跑豪车那么招风，自然也不能够便宜到委屈后面的主贵，这点倒是不偏不倚契合了易樽的审慎和周密。
　　从车窗边缘分层痕迹和特殊的反光应该可以初步推断是防弹材质，出于军用产品的隐蔽性没有露出商标，不过易戈心里已经蹦出了几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易公子，您这次回国有什么打算？”吴女士顿然开口，牵回了易戈随着街景飘走的心思。
　　“易老先生觉得您在国外荒废无度，等你回国就有一些把你送回大学重铸的意向。”吴筠怡说，“您觉得呢？易老先生应该还是更想听你本人的意见。”
　　易戈侧头正巧和吴筠怡左侧探头的男人对上视线，他立即随性一笑：“哥们，你是新来的吧？我感觉咱吴姐就是在偷着摸打探我吧，咱爷爷咋说，有门吗？”
　　被他无故搭话的男人大概二十七八的模样，他见易戈将炮火对向自己便马上失措躲闪目光：“不……”
　　他略显无助地看向吴筠怡，她抬眼无声示意，如水如流接上他的话：“不好意思易先生，是我们冒失多嘴了。”
　　“没有，哪会。”易戈懒洋洋刨了刨发旋，“算了，我爷爷那个神秘兮兮的个性准蔫着坏，咱能找一家发廊停一下吗？我怕我这五光十色的脑袋让我爷看见了又得絮叨。”
　　吴筠怡说：“不好意思，易老先生不让中途停车。”
　　“……那我撒尿咋办？”
　　吴筠怡像事先准备充足，从后排抽出来一桶空荡荡的12.8升怡宝水桶，瓶口空间很大，她转手递给易戈：“易老先生让我们买大的。”
　　易戈扯着皮在笑：“包拉屎？”
　　吴筠怡说：“包的。”
　　易戈搂着怡宝槁木死灰，又提溜着放在鞋边，心说这家子待遇真他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