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向九天》晨卡拉九月

6、终章：爱是什么

　　日艳阳高照，九天坐在树荫下等我，见我过来，难得的笑了笑：望你凯旋。
　　我扬头看看太阳：我若是没完成任务，便连夜逃走，也许你能放我一条生路。
　　九天意味不明的看着我：事成或败，我不仅会知晓，你也逃不掉。我哼了一声：关乎我性命的大事，却因离解脱一步之遥，我竟有些期待。
　　九天又笑了笑：不论生死只要离开我，便都是解脱?
　　我莞尔一笑：说起来我该恨你。
　　九天点了点头：可惜还不够恨。
　　我没接茬。
　　我又看了看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该走了。
　　我在这个宅子蹲守了两日，新主人就快搬进来了，九天说，那便是我的目标，一个世间难寻的大恶人。
　　我这几日无事，坐在房梁上想九天的话。
　　他说：那人杀戮无数，敛财不知满足。
　　他说：那人道貌岸然，实则贪生怕死，唯利是图。
　　他说：那人罪孽深重早就该死，苟且至今已是上天给予的恩德。
　　我不知道九天与那人有何渊源，竟愿用十几年培养一个我，来杀一个他。
　　我突然听到门前那吱吱呀呀的声音，我呼吸一滞，那人该是来了。
　　仆人三三两两地进来布置打扫，我拧了眉头打算先出去避下风头，毕竟等安置妥当，那主人才会露面。
　　我在市井游走，漫无目的。
　　我要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杀手了，一个有杀戮之罪的人了。我无奈笑笑，大概我在被九天捡到的那一天开始我便注定了命运。
　　若是事成，我要做什么呢？
　　先去找九天要我姐姐，九天曾答应过我，事成之后便可问他方依的下落。这么多年，我对九天又敬又怕，哪怕后来带了些恨意，却也告诫自己，至少他答应给我个自由。
　　夜幕降临，我转身回府，我站在屋顶观望已安置妥善的宅子，烛光摇曳，宁静祥和。
　　我无奈一笑，拿出利剑，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如果真的有因果报应，报给我便是，我自私自利为了自由，要开杀戮。但此之后我与九天便两不相欠。
　　我正要行动，却见四人。
　　定睛一看，心下震惊茫然，是日月星辰。
　　电光火石之间我脑海里的珠子串成一片。
　　我双手有些颤抖。
　　我闭了双眸，睁开眼睛已平定思绪，我俯身向下，日月星辰见了我却不意外。
　　星几乎瞬间便拔出佩剑，指着我道：主子说你既然已经知道他杀了你姐姐与父亲，便一定会来报仇。
　　我眯起双眼：你说什么？
　　月道：主子说你来的时候，一定要与你描述下你姐姐与父亲死前的惨状，才好让你也死的瞑目。说起来，养你这个仇家的女儿这么多年，无非是想让你亲手杀了你父亲，谁知你竟有几分本事得知你生父是谁。
　　我攥着手中的剑，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他们都是九天杀的。
　　月似乎有些惊讶：你父亲可是主子亲自动的手，我几个想看个热闹，可惜尸骨早就丢到了路边，喂了野狗。
　　我只觉天旋地转。
　　我无声的眼泪落下，声音沙哑的道了句：那就拿你们的命来祭吧。
　　那声音，已不是我，我已经不再是我。
　　我迈过日月星辰，甚至都没侧目。
　　手里的剑还在滴血，我却没什么感觉，大哀莫过如此。
　　我现在只想去问问那个人，问问那个操纵一切的人，为了什么。不出意外，我在后院里见到了九天，我看着他手边摇曳的烛火，又看了看他：我不知为何你要养我长大，却派来杀你自己，也许是你良心发现，觉得苟活于世也咋人唾弃。
　　九天不恼，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即使我让你杀的人不是我，你知道我杀了你姐姐与父亲，也早晚会来寻我的。
　　我闭着眼睛问道：那么，你为何让我杀你。
　　九天眨眨眼：谁知道呢，大概是活够了。
　　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你想死我都不拦着，可为什么是我，你为了让我杀你，为了让我足够的恨你，残忍的杀我父亲与姐姐。
　　九天对上我的眼神，缓缓道：也许是因为这世间，只有你杀的了我。
　　我微微一笑，并不多话，拔剑而起。
　　刀光剑影，我刀刀寻他死穴，不知是不是我错觉，即使这样，他对我却未下杀手，我心中冷哼，不论是他存心寻死还是过于轻敌与我，今日我与他也该做个了结。
　　我一咬牙，不顾他的刀锋，迎上前去，把剑刺向他的胸口。破釜沉舟，自损一千毁你八百的赔本买卖我此刻也是愿意，若这般都伤不了你便算我输。
　　却没想他刀锋一收，因分神身子一顿，我的剑实实在在的桶到了他的心窝。我一阵恍惚，收起长剑，看着九天拧眉，我凄美的笑笑：想活吗。
　　九天看着胸口溢出来的鲜血：想活，但是却不后悔。
　　我冷笑一声，有些歇斯底里：你亲手杀我姐姐与父亲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们也想活？
　　九天从袖口拿出个信封丢在地上：你父亲和你姐姐的住址。
　　我茫然道：姐姐和我父亲都活着？
　　九天靠在墙边，艰难的喘息，口气依旧冷冷淡漠：我一时恻隐之心收养了你，并非因你是谁的女儿，只是琢磨着养个为己所用的杀手也不错。谁知慢慢的，我看你长大，竟不舍得你手握鲜血。再后来我厌恶世间，怜悯世间，一念是魔一念是佛，世间种种矛盾在我心中纠结缠绕，也许是经历了太多，我竟有了厌世的念头，我着实想死，却又不舍得死。
　　突然，九天的眼睛看向我，目光带了些我从未见过的光亮，那是不该属于他的光亮：那时候我又看到了你，我训你成杀手，却又护得你干干净净，矛盾如我一般，也许让你杀掉我是个不错的选择。
　　九天一笑：于是我让你对我增生恨意，也逼着你修习功法，为的是让你能够赢了日月星辰也赢了我。
　　他顿了顿：其实主要是日月星辰，因为在生死面前，我赢不了你。他们四个背着我做了太多恶事，他们与我一样死有余辜，死了也不可惜。
　　看着九天咳出一口血，我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你为什么收了剑，你赢的了我的。
　　九天耐人寻味的一笑：你在用命来杀我，不死不休，而我...怎会伤你的性命。
　　我举着长剑在他胸口，带着哭腔，用着他之前的口气却带着蛮不讲理：站起来。
　　九天无奈道：辛慈，我真的起不来，况且你的剑该是擦了毒的。
　　我不管不顾的吼道：你起来，我不管，你给我起来。我不杀你了，你去找别人杀你，你凭什么这么残忍，凭什么让我杀你，杀你却告诉我那么多。
　　九天抬眼看着我，深深的眼底带着涟漪，带着暖意，他笑了一下，灿若星河：辛慈，别哭，让我在最后看你一眼。
　　..
　　我不知道九天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或者我不知道那称不称得上是爱。
　　我只知道，他不想活了，便算计了这世间唯一能伤了他的人来杀他，也就是我。
　　我只知道，他武艺高于我，却在我以命相博的时候，护着我的心思高于求生本能。
　　如今我与父亲和姐姐住在隔壁，我仍然恨九天入骨。不是为了父亲与姐姐而恨，而是为自己而恨。
　　我恨他让我手染鲜血。
　　我恨他残忍至极，让我亲手去杀他。
　　我恨他自私自利，竟忍心丢下个我。
　　因为不知曾几何时，他也成了我心中之重。
　　但所幸。
　　他说：这份恨，将由他的一生来填平。
　　那日我杀了日月星辰，便料到院后是他，鬼迷心窍换下了沾毒的剑。
　　我恨他杀我亲人，却更恨自己不争气，即使对他恨意难平，却还是舍不得用沾毒的剑去杀他，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想杀他，大概我也是去寻死的。
　　我看了一眼桂花树下乘凉，手握佛经的他。
　　他说他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我莞尔一笑。
　　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他：是爱。
　　我：什么是爱。
　　他：许是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