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养珠手册》蠢鱼

32、早恋

　　陈逢宣泄完情绪扭头看窗外，车内陷入死寂。

　　许过敏感听出一个“你们”，陈明之却只当陈逢时在为唐瑞鸣不平。

　　陈明之拗不过陈逢，长叹一口气。

　　“唐瑞确实是你舅舅。”

　　唐母去得早，唐父典型的重男轻女，唐大姐唐二姐和唐樾三个血包供养一老一小。

　　唐樾千辛万苦考上大学，然而毕业后唐父却要拿她换彩礼，一直暗恋唐樾的陈明之再也坐不住，当天凑钱赎人。

　　陈明之将往事娓娓道来，陈逢听得眼泪汪汪。

　　“爸爸，对不起。”

　　“小逢长大了，是爸爸不好，不该总拿你当小孩子。”父女俩相互认错。

　　许过隐藏心底的酸意，“陈叔，我想去看望唐姨。”

　　照例买花再去南山里陵园，陈明之一反常态地站在唐樾墓碑前，沉默不语。

　　相安无事十几年，陈明之也没想到会再遇上唐家人，唐瑞再次找到陈明之，要陈明之支持他在城里买房。

　　陈逢心疼唐樾的过去，有一茬没一茬絮絮叨叨说的话没个重点，直到口干舌燥。

　　许过给父女俩人留了独处空间，人站在老许的墓碑前，心思却早已跑偏。

　　兄妹俩猝不及防对视上，许过眉眼弯弯，笑意温和。

　　陈逢一怔，蓦然将许过和唐樾联系在一起，心上密密麻麻泛起如针尖碾过的钝痛，登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哥哥就是哥哥，她怎么能被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影响，而质疑从小一起长的感情？

　　她怎么能眼睁睁旁观许过不安，着急，失措而无动于衷？

　　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强制全部丢出脑海，陈逢回了许过一个灿若春阳的笑脸。
　　“哥哥！我们回家吧！”

　　夜晚。

　　陈逢折腾了一天早早睡了，陈明之在许过刷题的“沙沙”声中，独自坐在沙发翻看老照片。

　　“跟小逢和好了？”抬头和许过投来的关切视线撞上，陈明之先出声。

　　回忆起福利院闹剧，许过窘然，摸摸鼻子，点头。

　　“陈叔，小逢性格，是像唐姨吗？”许过转开话题。

　　夜晚适合怀念从前，提起唐樾，陈明之目光柔情似水，眼底情意如墨化不开的浓重。

　　“很像，都像田里的芨芨草，从不轻言认输，但是又极为心软。”

　　许过能想象到，唐樾一定是个很好的人，才会让陈明之这些年念念不忘。

　　“陈叔高中开始暗恋唐姨？”

　　意识到陈明之和唐樾是高中同学，正式确定关系是在大学毕业后，许过暗自算了算，这期间有好几年的空白。

　　“您之前没告白吗？”

　　许过眼里的陈明之，绝不是会退缩的胆小鬼。

　　“那时候喜欢你唐姨的人很多，我在其中排不上号。”陈明之谦虚说道，眉眼难掩自豪。

　　“我以为您会在高中追求唐姨。”许过诚实说出心中所想。

　　“你唐姨很有自己想法，每个跟她告白的人都只会得到一句‘抱歉’。我偶尔会想，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她。”

　　没有告白不是怕被拒绝，而是自卑。

　　许过听懂了陈明之的妄自菲薄，半开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原来您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小过有喜欢的人吗？”陈明之让许过的话噎了半晌，再开口调侃味十足。

　　“您是在问我有没有早恋？”许过眸光清润，坦荡反问。

　　“情窦初开的年纪，怎么能算早恋？顶多称得上暗恋未遂。”在这个问题上，陈明之不赞同许过的说法。

　　“我应该还没有可以称得上未遂的行为。”许过仔细想了想，回答。

　　许过身边除了陈逢外很少有女同学，确实有人写过情书给他，但许过会用极为委婉的方式交还给对方，并嘱咐一句“好好学习”。

　　所以他有个外号，叫三好学生：长得好，成绩好，品德好。

　　陈明之却叹了口气，表现得格外惋惜。

　　“可惜了，那等你长大未必还能明白，喜欢就是让人心生胆怯这个道理。”

　　年少的喜欢便是喜欢，长大后或多或少会掺杂别的因素，反而体会不到爱情原本的纯粹真挚。

　　许过似懂非懂，脑海里闪过什么，快得他没能及时抓住。

　　第二天大早，陈逢和许过正在吃早餐，院门外有人使劲儿敲门。

　　陈逢看了眼时间，大惊失色：“糟糕！我忘记了。”

　　胡乱抓了几把头发掩饰慌乱，陈逢望向还不知情的许过，龇牙讨好笑笑。

　　“哥，周张扬搬到附近了，以后和我们一起走。”

　　陈逢哪里敢说，是她得知周张扬搬回来，特地叫上他这周开始一起上学。

　　原本是想多个人不是单独和许过相处，不会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但现在莫名变成了先斩后奏。

　　因为，她忘记提前通知许过！

　　被遗忘的当事人许过并没有很生气，而是短暂地愣了下，捞了个玉米给陈逢，随即点头。

　　许过压下心底的异样，佯装若无其事：“现在走吗？”

　　陈逢咬住玉米，以最快速度拎起书包奔向门外。

　　她可得提前和周张扬对好口供，千万不能穿帮，如果让许过察觉她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那才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小逢你眼睛怎么了？”然而周张扬不解风情。
　　“进沙子了？”

　　不等周张扬有所动作，许过走了过来。

　　“进沙子了？”许过示意陈逢站到自己身边来仰起头。

　　“我没事了没事了。谢谢哥！”陈逢像受惊的小鹿，往后半步退开，飞快骑上脚踏车。

　　远远将许过和周张扬抛在身后，陈逢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所有洗漱用品都用的同一款，哥哥却闻起来是香香的。

　　“跑那么快，有鬼在追你吗？”周张扬紧接着追上来调侃。

　　陈逢瞪周张扬一眼：“这不是有你吗？”

　　周张扬得意起来极为符合他的名字，笑容放大十分张扬：“那你还问我要不要一起上学？”

　　重新熟悉了以后，得知陈逢转学和他毫无关系，周张扬立即恢复和从前分毫不差的讨厌性子。

　　到学校陈逢和周张扬打打闹闹往教室去，许过一个人定定站在车棚里，目送两人。

　　表面上依旧是那副平和模样，但那淡然之下，若有似无的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不痛快。

　　“看什么？”突然被人拍肩膀，许过被迫拉回思绪。

　　说话的人是许过的同班同学杨颂，同样去年一起入围了化学省赛决赛，却意外没能参加决赛的倒霉蛋。

　　许过不爱和其他人打交道，但杨颂自来熟，常找许过讨论问题，彼此还算熟悉。

　　“看你站这很久了。”

　　杨颂顺着许过的视线看过去，刚好看见陈逢和周张扬，恍然大悟后带着调侃开口：“小女朋友有新欢了？”

　　许过目光怔怔，不知道杨颂这句话的意思，显得呆愣。

　　“不会吧不会吧！你现在没听说？”一眼看出许过不知情，杨颂夸张捂嘴，“流言都满天飞了，你这个当事人竟然不知道？”

　　知晓杨颂平时喜欢夸大其词，许过并没有轻易相信他的话。

　　“你是天天学习学傻了吗？一点都不关注外面的消息。”杨颂叹了口气，摊摊手，摆出无可奈何的模样解释。

　　“前段时间你不是请了两天假吗？学校里都在传，你们俩不是亲兄妹，谈恋爱被家长知道闹到学校来了。”

　　流言是赵维和周张扬那场闹剧引发的连锁反应。

　　但，他和陈逢能与“早恋”这个词联系起来，还是出乎许过预料。

　　关于“小女朋友”的玩笑回荡在耳边，脑海里一帧一帧闪过些不合时宜的画面，被强制摁下暂停键。

　　许过扯唇慢悠悠开口，尾音拉长，拖腔带调带着淡淡的嘲讽：“你信了？”

　　杨颂眉梢一扬，格外欠揍：“本来是不信的，但是现在有点信了。”

　　许过不理解杨颂的脑回路，淡淡望过去。

　　“换别人你会多余问我信不信？你许过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这些了。”杨颂反问。

　　许过身形一顿。

　　不会。
　　换个人他只会笑笑，然后当没这回事。

　　为什么他下意识会嘲讽杨颂听信流言？

　　不对，不对。
　　他被杨颂带偏了，他只是在意陈逢听见流言是否会感觉到难堪和委屈。

　　小逢听说流言了吗？
　　不，她肯定知道。

　　一瞬间困惑了很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陈逢的奇奇怪怪也都有了解释，显然她很早便知道了这些流言，所以会别扭，会瞒着他叫上周张扬。

　　脑海里的繁杂逐渐清晰，在这一刻铺展开来。

　　可是陈逢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是他哪些不合时宜的举动，让陈逢误会了吗？
　　他是否需要和陈逢当面谈谈，澄清这些误会？

　　许过颓丧垂下头。

　　无可奈何和猜疑愤怒裹挟着许过，无处发泄的情绪，像雪球越滚越大，挤压在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