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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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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狂风暴雨趋于平息,滴滴答答地没完,病房内再次陷入寂静。
陈爷爷和陈奶奶不同意许过的条件,干脆僵持着。
手机铃声陡然响起打破僵局,陈爷爷接起电话,听到电话那一头自称是警察当即变了脸色。
唐父见大门没关闯进陈家,和陈逢起了冲突,邻居夏老师听见动静报了警,好在双方都没受伤。
顾不上继续方才的话题,许过立即叫车三人赶回家。
进门便是一地狼藉,唐父好了伤疤忘了疼大吵大闹,陈逢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半靠着沙发背,神情麻木疲惫。
陈奶奶抱住陈逢检查,发现陈逢手腕处和唐父拉扯间造成的淤青,心疼得不得了。
“我的乖乖,还有哪里受伤没有?”
陈逢手往回缩,摇摇头,轻掀眼皮,扫向陈奶奶身后的许过。
许过脑海里“轰”一下,积攒的情绪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神情冷峻眸色阴鸷,唇抿成一条直线,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握拳,周身被低气压环绕,戾气不加掩饰,透露出一股子狠厉。
唐父哆嗦了下,挺起胸膛,将外强中干这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
“怎么?你还敢在警察面前打人?”
许过听完猛地向前一冲,陈逢眼疾手快圈住许过的腰身,死死抱住他:“不要!”
唐父边喊边躲闪一下不小心摔倒在地,躺在地上哀号,许过怕伤到陈逢,咬紧舌尖强迫自己冷静停下,保持挥拳的姿势,一动不动。
处理案件的警察是许过和陈逢都不陌生的警察梁警官,梁警官暂停和陈爷爷的对话,斜睨唐父。
“是你自己起来?还是我亲自请你起来。”
唐父拙劣的演技没瞒过梁警官,心不甘情不愿爬起身。
梁警官没理睬唐父,重新瞥了眼许过:“小时候瞧着挺机灵,怎么长大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许过偏头不答话,陈逢松开手,回到沙发上。
“没什么异议我这边就结案了。”梁警官对陈爷爷说完,唐父还想辩驳什么,梁警官先一步堵住他:“邻居说看你在附近徘徊很多次了,想进去陪你儿子?”
唐父不死心,往沙发一躺:“儿子都被抓了,我活不下去了,不来找我外孙怎么办?我去睡大街吗?当流浪汉吗?”
听说陈明之有可能醒不来了,唐父那颗不安分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许过微勾起唇角,嘲讽意味拉满:“我们国家哪一条法律都没有规定,小逢有赡养义务?”
“怎么没有!”唐父急得跳脚,激烈反驳。
许过冷笑:“不如你去问问唐姨,她愿不愿意?”
提起唐樾,唐父果然怂了。
梁警官敏锐察觉许过格外焦躁,太过针锋相对,转向唐父,疾言厉色:“孩子说得没问题,法律上赡养义务没有转嫁给外孙一说,何况小逢还未成年。作为长辈无理取闹也要有个度!”
“你你你……”唐父手指梁警官,气急败坏:“我要去举报你!”
“警号在这里,记住了吗?记住了赶紧去举报。”梁警官完全不将唐父放在眼里:“看看是我先受处分,还是你寻衅滋事先和你儿子团聚。”
这话重的像是威胁了。
陈爷爷拉拉梁警官,梁警官不耐烦摆手,对唐父摆出“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的姿态,唐父骂骂咧咧离开。
梁警官瞟了眼陈逢,又扫了眼许过,问:“发生什么了?兄妹俩吵架了?”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许过低垂个头,陈逢背绷的笔直。
“都不说话?”梁警官笑出声气音:“多大人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个个板着脸,给爷爷奶奶看还是给我看?”
陈奶奶简短地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道来,梁警官听闻眉头夹紧,皱成一团:“胡闹!都胡闹!”
梁警官一路见证许过的坎坷过往,担心性格偏激易走极端,为守护来之不易的家,做出什么事。
于是恨铁不成钢训斥:“你陈叔养你是为了让你这样报答他?有什么不能好好和家里商量?显摆你了?还没成年呢逞什么威风!”
“那是我爸……”许过自知理亏,但不服说:“我还有半年就成年了,我有权利为自己做决定。”
“现在知道你爸了?你爸要知道能被你气得从病床上跳下来。”
梁警官示意陈逢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喉咙。
“哥哥不是为了显摆。”陈逢不满梁警官的说法,故意给梁警官倒的热水。
梁警官端杯猝不及防被热水烫了下,反问:“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当然是他们。
陈逢咬唇。
“你爸收养你是想给你未来,而你现在亲手在毁掉你爸的期盼。”梁警官叹气:“你觉得你这么做是保护家人吗?但是你看看,现在有谁高兴了?”
许过眸底闪过倔强的光,梁警官不依不饶:“成年的不是年纪,而是心智!你哪一点像个成年人?”
“还有你!小逢。”梁警官挑眉:“下次热水里要兑凉水,烫嘴了。”继而话锋一转:“你认为哥哥不对,那你赶哥哥走就对了?”
被戳中心事,陈逢白了梁警官一眼。
“都是为了这个家不能好好沟通?陈明之这么教育你们的?”梁警官噼里啪啦将两人都训了一顿:“怎么那么拧巴呢?多大事。妹妹去读一高,哥哥现在填志愿,录取了就去读大学。”
“我不去!”兄妹俩异口同声拒绝。
梁警官急了:“大好的年纪不读书了就留在家里照顾一家人,你是满意了,然后把压力转嫁,让爷爷奶奶背上‘耽误你’的道德压力,把你的牺牲这个家的负担,是你想看到的?”
许过头更低了。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只是想守护好这个家,至于其他的——他完全没有预料到。
“至于陈逢,住校的事情我来解决,满意了吗?你现在应该想清楚的是,每天一高往返你愿意吗?”
一高和陈家两个方向,不算近,梁警官摆出今天一定要解决的架势,不忘吐槽:“一个比一个骨头硬。”
“可以再给我一年吗?就一年。”许过放低了音调,乞求着:“我保证,我真的保证!”
陈明之昏迷这个家还乱着,至少再给他一年时间,让他陪着他们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
他不想被排除在外,失去和这个家的交集和羁绊,是他内心最恐惧的、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梁警官一一扫过陈爷爷,陈奶奶,陈逢,换了个语气:“家里人呢?都能接受吗?”
一年是许过的妥协。
当这个时间再次被提及,陈爷爷和陈奶奶态度肉眼可见松动了。
陈逢无声擦去汹涌的泪水,在许过的期盼中,缓缓点下头,驱逐许过不是她的本意。
“这不就解决了!”梁警官眉眼轻松了下来,临走前不忘拍拍许过肩膀提醒:“来年别忘记了请我参加你的升学宴。”
闹剧结束,陈逢的心结还在,陈逢无视许过求和的讯号,半个眼神都不肯分给他。
直到许过当着她面,将所有账本烧了个干净。
笔记本有了年头很容易点燃,许过一页页撕开,将它们投入火桶。
火光葳蕤,投在许过脸上,明明暗暗虚虚实实,陈逢眼眶仿佛被火燎到,滚烫得发疼。
终于最后一本投入火种,许过站到陈逢面前:“小逢,哥哥错了,哥哥郑重向你道歉,好不好?”
其实陈逢想埋怨他的,但眼泪比语言迅速,陈逢紧紧揪住许过的衣领,泣不成声:“你再骗我,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暑假过半许过提前结束兼职家教,回到一高继续读他的高三,临走前将银行卡重新交给陈奶奶。
这一次,陈奶奶没再拒绝。
这个夏天很漫长冬天却很短,转眼就到了春季。
四月某个很普通的周日,陈逢按照惯例陪陈明之“聊天”,陈明之推开了她。
陈逢揉眼想再仔细看看,却没等到第二个动作,她本以为是她的幻觉,来不及难过,仰头却见许过同样瞪大眼,朝她点头。
许过没错过方才陈明之的动静。
遗憾的是,陈明之并没有醒来。
好在医生检查过后,判断陈明之对外部刺激有了反应,有望在短时间内恢复意识,一家人重新燃起希望。
同月,许过和陈逢在一高和市内联校期中考,双双拿到第一名的好成绩,陈奶奶和陈爷爷作为家长受邀到学校国旗下演讲。
回暖的天气又降了温,但那天天气意外的好,万里无云,一片湛蓝。
阳光仿佛清而透的薄纱,树木翠绿生机勃勃,红白相间的跑道包裹住盎然的绿意。
陈爷爷难得预备了几千字的发言,音调缓慢且催眠,陈逢站在陈爷爷身后,迎着阳光阖上眼皮,面对天空满足勾起唇角。
“真好,哥哥。”
许过稍稍挪动了下脚步,在陈逢脸上留下一片阴影,学着她的动作:“是啊,真好。”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庆幸他们还是一家人,他还站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