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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不公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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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科考试结束铃声一响,监考老师开始收卷。
连续熬夜看书透支精神,还得分出心神谈恋爱,陈逢脱了力,整个人趴在桌面上。
“爱情的力量还不够支撑你?”潘瑞雪收拾完东西,走过来敲敲陈逢桌面,“今天开始结束了,你不去找学长了?”
陈逢抬头,一脸咬牙切齿:“不去!”
明明说好了,考完试她可以在西平待几天,再回襄城,结果许过竟然不经过她同意,帮她买了明天一大早的票。
陈逢磨磨蹭蹭,挽着潘瑞雪还没到宿舍楼下,远远瞧见熟悉的身影,一下子站直了身子,然后又负气撇过头。
“我先回宿舍。”潘瑞雪识趣先撤。
许过到陈逢面前,陈逢始终不肯正眼瞧他,于是他学着陈逢之前的样子,捧起她的脸,迫使她只能仰头和他对视。
“生气了?不理我了?”
陈逢脸颊微微发烫,挣脱开,言不由衷:“没有。”
“对不起,还没跟爸爸和爷爷奶奶坦白。”许过没说得完的是:没能给你光明正大的官宣,对不起。
许过微沉的语气,和略显失落的表情,像蜜蜂尾后针,给陈逢轻轻刺了一下。
陈逢知道她应该回家,许过没错,她就是,有点舍不得他。
陈逢再绷不住冷脸。
第二天一大早,许过送陈逢到车站。
陈逢站在检票口,回头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他。
他微微噙着笑,右手扬起,缓而慢地挥动着,沉静的和其他人仿佛不是一个图层。
好不容易盼来的互相坦诚,结果一再撞上期末和寒假,陈逢只觉得,蜜蜂尾后针扎在心底那一下,疼痛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在这一刻加重。
于是她更加用力地朝他摆手:“我在家等你!”
原以为许过没有听见,结果刚上车便收到许过的回复:“好。”
她忍不住想给他打个电话,又害怕这样显得她太黏黏糊,好在下一刻,手机振动了起来。
他们心有灵犀。
“怕你没看到消息,好。”他说。
嘈杂拥挤的车厢,没能压住他的嗓音。
陈逢笑容忍不住放大,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到话到了嘴边,只重复了一遍:“我等你。”
陈逢突然觉得,回家路即便是一个人也没那么难熬了。
为了给家人一个惊喜,陈逢特地没告诉陈明之来接,一个人拎着行李箱打车回家,到家发现,家门是锁着的。
幸运的是,陈逢没忘记带钥匙。
眼看着快到晚饭时间,家里还是一个人没回来,陈逢慌了,只能放弃惊喜,给陈明之打电话。
原来是陈爷爷住院了。
“小逢回来了?哥哥没一起回来吗?怎么没提前说,一个人回家累不累?”陈逢刚踏进病房,陈奶奶便一个问题接连一个问题。
她应接不暇,逐个回答:“哥哥实习要年前放假才能回家,我放假迫不及待回来想给您惊喜,谁知道惊喜变成惊吓了!”
陈逢扒拉陈爷爷手环看了眼,不放心又绕到床尾,拎起床位卡又看了看。
“爷爷没事。你爸带我们体检,你爷爷检查出来心脏不太好,住院观察几天。”陈奶奶解释,“没有大问题,别吓着你们。”
“是我不让你奶奶他们告诉你们。”陈爷爷板起脸,大概是感觉过于严肃,又调整了下表情,咳嗽两声,“你和你哥还是学生,只管搞好学习。家里的事,有我和你爸。”
看上去确定不是大问题,陈逢放松了。
“别告诉你哥,多余担心。”陈爷爷推了推陈奶奶,陈奶奶会意,叮嘱陈逢。
陈逢有意唱反调:“为什么不告诉他?就要他担心。”
“你啊!你哥白疼你了。”陈奶奶戳戳陈逢额头,“饿了吧?我回家给你做饭。”
病房里只剩下爷孙俩,聊了几句,陈逢一如既往哄得陈爷爷笑得停不下来,不多会儿,陈爷爷困了。
“爷爷睡了?”陈明之值完班过来。
陈逢下意识反扣手机,没让陈明之看到聊天界面:“刚睡。”
陈明之挨着陈爷爷病房坐下,手指蜷起,抵在鼻梁处,看上去很疲惫。
“我替您揉揉?”陈逢问。
陈明之摇头。
陈逢改为没话找话:“爷爷需要装心脏支架吗?”
陈明之:“暂时不用,先观察。”
“奶奶的报告好吗?”
“腰肌劳损,静养。”
“您呢?”
陈明之这次没再回答,抬眼,一言不发望着她。
父女俩面对面,难得地没话说。
陈逢抿唇,小声:“爸爸?”
陈明之终于移开眼。
陈逢静默片刻,闭眼深呼吸,再睁眼,眼底清明代替方才的犹豫,只剩破釜沉舟的坚定。
“爸爸,我谈恋爱了。”担心吵醒陈爷爷,陈逢轻声说,没有说明白谈恋爱的对象是谁,但答案不难猜,彼此心照不宣。
病房里陷入近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明之的眼神,立即从疲惫转为锐利,紧紧盯着陈逢,渐渐地,又变为失望。
顶着陈明之的注视,陈逢咬咬牙,想继续。
“跟我出来。”陈明之在她开口之前打断。
从病房到天台,陈明之一句话没再开口,陈逢跟在他身后,几次试图搭话,被他制止。
到天台,正有医生在抽烟。
陈明之走过去打招呼,向对方借了根烟,对方难掩诧异:“陈医生,原来你抽烟啊?”
医生将空间留给父女俩人。
陈逢记忆中,陈明之不抽烟。
果然,陈明之第一口就被呛到咳得停不下来,陈逢帮忙,却被推开。
陈明之固执而安静地,抽完一整支烟,借抽烟压抑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最后,再次望向陈逢。
他的眼神,很沉,压得陈逢喘不过气。
但向陈明之坦白,她早在许过承认爱她时,预设了十次,百次。她有种感觉,错过今天,再不会有更好的时机。
然而,陈明之完全没给陈逢再次开口的机会。
“如果你现在承认只是一时冲动,我可以当作没听见过。”陈明之手指似被烟头燎了下,话落音时,声调颤了颤。
陈逢反而冷静下来,“我没有冲动。”
陈明之并没有因此暴怒,相反,甚至称得上平静:“小逢,你有没有想过,哥哥分不清什么是家人和爱?”
陈逢面色一白,正要否认。
“有没有想过,你分不清依赖和爱?”陈明之声音很轻,一字一句砸进陈逢耳朵。
陈逢想说“不是!不是这样”,但忍不住的战栗已经出卖了她,她当然想过,当然,害怕。
“小逢,爸爸担心你们以后会后悔。”
什么兄妹、伦理、社会眼光等外部阻力,在陈逢选择坦白时,都不足为惧了。陈明之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以退为进,绝口不提他的反对,他们要面对的。
陈明之“爱与担忧”,直接命中靶心。
陈逢第一时间没能全然否认陈明之的质疑,甚至连愤怒都不敢轻易泄露一分一毫。
但很快,她便将退却的念头,从心底彻底拔除,毅然坚定。
早在送给许过手表的时候,她就已然确信,她爱许过,不是家人,不是依赖,而是她,憧憬他,向往他。
同样,她确信许过是爱她的,是尊重,是珍之,爱之。
“您在诱导我。”陈逢下定论。
陈明之蓦然笑出声,没有正面回答:“小逢,爸爸不是在质疑。”
“那您为什么不听我说话?”陈逢倔强仰头,目光始终落在陈明之面上,不肯挪开,“爸爸,这不公平。”
陈明之被明晃晃拆穿,顿时哑口无言,片刻后才找回声音:“小逢,你来找我,哥哥知道吗?”
陈明之总是能抓住陈逢的软肋。
“不如等哥哥回来?我希望,在爷爷奶奶面前,你们依旧是哥哥和妹妹,好吗?”
陈逢态度坚定:“爸爸,我是个成年人,我有为自己负责的能力。”
陈明之强行勾起的嘴角弧度逐渐趋于平缓,音调终于有了起伏,泄出几分愠怒:“爷爷现在躺在医院,奶奶欢迎你回家,为你做饭。”
“你要负责的,只有自己吗?”
眼泪夺眶而出,陈逢胡乱抹了几下,尝试将眼泪憋回去。
陈明之一步一步走向陈逢,在陈逢有所反应前,短暂而迅速地拥抱了一下她。
“我们小逢刚刚还说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好了,擦擦眼泪,爸爸先回病房看看爷爷。”
陈明之再次狡诈地叫了停。
无力感和委屈将陈逢包裹得牢牢实实,她挣脱不了。
她好像,搞砸了。
手机震动将她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僵直的手指点开屏幕,只看见鲜然撤回消息的通知。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陈逢烦闷地关掉对话框,手机再次振动。
鲜然消息发送又撤回,陈逢没心情多问,干脆摁灭屏幕,好不容易缓和了情绪,手机却又第三次震动。
没完没了。
但这次,她误会了。
来电显示:哥哥。
她大口大口呼吸,调整好喉咙因为压抑过于紧绷,这才接起电话。
“在哪儿?”许过似乎在餐厅,陈逢听见叫号,和碗筷清脆的碰撞声。
“天台。”陈逢诚实回答。
“天台?”许过疑惑,
家里没有天台。
陈逢尾调刻意上扬:“在医院,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看日落的天台。”
“在看日落?”许过拿开手机,顺手调出天气预报,没停止闲聊:“好看吗?”
“好看。哥哥,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来看,好吗?”
陈逢不知道的是,许过切换襄城,页面弹出来:今日小雨。
“好,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