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昭录》原生纯木

24、一展画技

　　听松阁的牡丹开得正盛，泼泼洒洒占了半座庭院。

　　宋嫣然与顾芊芊、林婉儿等几位世家千金围坐在轩下，正就着新得的湖笔论画。

　　宋嫣然刚展开自己新绘的《牡丹图》，顾芊芊便凑近了些，眼睛亮闪闪的：“嫣然你这画，真是栩栩如生！这花瓣的褶皱，还有这露珠都带着水光，太真了！”

　　林婉儿也跟着点头。

　　众人正在议论，忽有一阵清朗的笑声漫过来，裹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子：“听说宋小姐新画了幅《牡丹图》，不知我有没有眼福一观？”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云子澜斜倚在游廊柱边。

　　他身着一袭紫锦袍，腰间束着玉带，身姿挺拔如松，手上把玩着折扇，桃花眼半眯着，目光落在宋嫣然身上，三分探究里掺着两分促狭，活脱脱一副惯游花丛的模样。

　　宋嫣然起身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四殿下谬赞，不过是些俗笔，当不得殿下这般说。”

　　“俗笔能让大家都啧啧称奇？”云子澜迈开长腿走近，步子轻缓，周身却仿佛带着一种天生的风流气场。

　　他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唇角勾起一抹带笑的弧度：“宋小姐若不肯赏脸，那本王只好天天往宋府拜访，直到你肯拿出来为止。”

　　这般无赖却又坦荡的话，让在座的世家千金都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宋嫣然哑然，京里的皇子哪个不是端方持重，偏这位四殿下，能把无赖话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她抬眼望过去，正对上云子澜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手里的折扇还在慢悠悠转着，紫袍的衣角被风掀起个小角，倒比园子里最艳的牡丹还要惹眼几分。

　　宋嫣然心头那点拘谨忽然散了，忍不住也弯了弯唇：“殿下说笑了。既是殿下想看，哪有藏着的道理。”

　　顾芊芊在一旁撞了撞林婉儿的胳膊，眼尾带着促狭的笑，谁都看得出，这位四殿下哪是为了看画，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嫣然让侍女取来画轴，轻轻展开。

　　云子澜凑近细看，腰间玉带随着动作轻晃，与紫袍上的暗纹相映，倒比轩外的牡丹更添了几分贵气，他目光落在那簇含苞的粉牡丹，夸赞道：“不错！”

　　这话说得巧，宋嫣然睫毛轻颤，抬眼时正撞见他眼底的笑意，像含着星子，忍不住垂下眼帘。

　　顾芊芊在旁用手遮着嘴，凑到林婉儿耳边：“听见没？夸画呢，眼神倒黏在人家脸上，这哪是借画，分明是想借个由头套近乎。”

　　“小声点，说起来，沈曦怎么还没来？方才派人去催了，说是更衣就来，这都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了。”林婉儿回道。

　　顾芊芊也探头看了看：“许是姑娘家出门，总要多描描眉、选选衣裳，慢些也寻常。”

　　云子澜的目光还落在画轴上，慢悠悠道：“宫里的画胜在华贵，宋小姐这画却胜在灵动。”

　　“殿下谬赞了。宫里的画师技艺精湛，臣女不过是……不过是仗着日日对着园子里的花，多了几分熟悉罢了。”宋嫣然低头答道。

　　“四殿下品鉴了嫣然的画，不如也品鉴品鉴本少爷的画！”

　　话音刚落，就听廊下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众人抬眼，见宋子矜穿了件青衫，手里扬着卷画轴大步走进来，发带随动作轻晃，他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眼间与宋嫣然有七分相似，只是更显灵动跳脱。

　　这般模样，倒与一旁端坐轩下的宋嫣然形成了鲜明对比。宋嫣然今日穿了件藕荷色衣裙，鬓边簪着支珍珠步摇，眉眼温婉如秋水，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雅。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表亲，性情容貌虽有几分渊源，气质却如同昼夜般截然相反。

　　“子矜，不得无礼。”宋嫣然虽斥了一句，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纵容。

　　宋子矜早已凑到云子澜跟前，献宝似的展开画轴：“四殿下，来看看我的《清风竹影图》！”

　　画轴“啪”地甩在石桌上，宋子矜一脸期待地展开，只见纸上歪歪扭扭戳着几竿“竹子”——说是竹竿，倒像被虫蛀过的柴火棍，竹叶稀稀拉拉挂着，有的像被啃了一口，有的卷成个圈，活脱脱几棵遭了灾的芦苇。

　　“怎么样殿下？”宋子矜还挺得意。

　　云子澜盯着画看了半晌，忽然转头问宋子矜：“你家后院的竹子……是遭了冰雹？”

　　宋子矜愣了愣，眨巴着眼睛盯着画看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殿下这就不懂了！我这叫‘写意’！你看这竹竿歪歪扭扭，才显得出风里的韧劲！”

　　顾芊芊笑得直不起腰：“子矜，你这哪是清风竹影？分明是《狂风过境图》，可怜这些竹子，被你画得跟遭了劫似的。”

　　宋子矜脸涨得通红，却梗着脖子不服气：“你们懂什么！这叫风骨！寻常画师画竹都规规矩矩，哪有我这股野劲儿？”说着还转头看宋嫣然，“表姐，你说句公道话，我这画的是不是还不错？”

　　宋嫣然正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的笑意差点漫出来，她轻咳一声：“嗯……确实比上次画的《游鱼图》强些。”

　　宋子矜眼睛一亮：“是吧是吧！”

　　云子澜拿起画轴对着光看了看，忽然指着角落里一团墨渍道：“这是何物？”

　　“那是竹下的石头！”宋子矜急忙道。

　　“哦？”云子澜挑眉，“我以为是被踩扁的麻雀。”

　　这话一出，满轩的人都笑开了。

　　宋子矜急得去抢画轴：“四殿下净会取笑我！等我再练三月，定画一幅让你们挑不出错的！”

　　“宋小姐画艺精湛，没想到他的表弟更是……别出心裁。”云子澜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落在宋子矜的脸上。

　　顾芊芊突然凑过来，指着画轴对宋子矜道：“其实也不是全无优点，你看这墨色虽乱，倒有种乱糟糟的热闹，比那些死气沉沉的画看着有趣多了。”

　　林婉儿也点头：“可不是么，至少一眼就能看出是你画的，这辨识度，寻常画师还真没有。”

　　“那是自然，我画的画，哪能跟旁人一个样。”

　　顾芊芊在旁补充道：“我觉得换个名字更好，叫《百根柴火棍图》。”

　　“你！”宋子矜气结，转头看向宋嫣然，眼神里带了点求助：“表姐！”

　　“好了子矜，别闹了。”宋嫣然笑道。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只听阁楼传来一阵打斗声。

　　宋嫣然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