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故事的开始 ...
-
耳鸣声催着我走进路灯下的两人，伸出手的瞬间，耳鸣声占据我全部心神。
而后，大脑被一双手拨开迷雾，所有模糊的记忆此刻清晰异常。
一片微微泛黄的树叶从我眼前飘落，带着独属于一个人的味道。
五年前，秋天，植物园。
断了电的黑夜，我抱着模型，在应急探照灯下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唯一一处亮光处，无声无息，浅蓝色的校服也无法为他添上一点暖意。
青春期的少年瘦削，出色的眉眼尽是锋利的冷意。
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少年扭头看我。
我顶着那不在意到冷漠的视线，尴尬抬了下手，“嗨，同学，我们好像是校友啊。”
少年收回视线，连一句话都懒得说，或许还觉得我聒噪。
我挠挠脸，转头看看周围，没人，人都走了，工作人员也下班了。
这个时候遇到一个同校的人，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我也不在意对方的冷漠，抱着模型就颠颠跑过去。
“植物园怎么还断电啊，不合理。”
“诶，我是模型上的一个零件掉了才返回来找，结果迷路了，你是因为什么啊？”
“你也迷路了吗？我就说这么大的地方该多摆点地图的。”
“不过有地图我也不行，我不分东南西北啊。”
“同学，”我一点点靠近少年，小心翼翼问，“你手机在身上吗？我手机没电了，早知道就该带个充电宝。”
少年皱了下眉，往后退一步和我拉开距离，然后掏出手机按了下开机键，然后一个刺眼的红色电量成功让我闭上了嘴。
好吧，都没电。
秋天白天夜里温差有点大，少年只穿了件白色短袖，挺直的身板像冷风里的小白杨。
我摸摸自己身上的外套，还怪可怜的。
秋游前我刚发过烧，妈妈怕我再着凉，所以直接让我把短袖换了下来，外套里套长袖。
来自妈妈的爱总是那么沉甸甸的。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跑着神，眼睛时不时瞅一眼身边的人，感受着风一阵阵从我们两人身上吹过。
少年比我高，发色和瞳色都是很深的黑，就像是今晚的夜色。
我抬着头看人，指尖摩挲着外套，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对不起妈妈，我要去拯救一个迷途的羔羊，他需要我！
这个世界是需要我去拯救的！
此刻，我只需要付出一件外套，就可以将他从秋风里拯救！
我没有不做的理由。
我脱掉外套，带着余温递到少年面前。
顶着应急灯的光，我特别大方道：“晚上还是有点冷，你穿上免得感冒。”
对方一动不动，连一个颜色眼神都懒得给外套。
我：“要是嫌弃我穿过，那你可以把外套反过来穿，我不在意的。”
少年：“……………”
我闭眼，这说的都是什么啊，反过来穿更嫌弃了吧，土啊灰啊的，还不如直接穿。
再斗志昂扬也受不住尴尬，于是我打算收回外套。
手刚往回缩，却见少年皱着眉拿走了外套。
哦豁！成了！
我一下就认为少年就是我新交的好朋友，穿一件衣服的那种。
好朋友自然不用客客气气的，我一步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指尖捏起外套拽了拽，“那什么，好朋友，我们要不还是主动出击吧，总待在这很被动啊。”
我抬头看少年的正脸，刚才逆光看不清的细节都展露在我面前。
“你……哭了？”我震惊，“你怕黑？”
少年眼尾有点不自然的红，像是情绪起伏过后的余韵，点在黑眸旁，更加明显。
我隔空用手描摹少年的眼尾，心里震惊那是止也止不住。
直到少年忍无可忍，喉咙里压出一声喑哑的：“闭嘴。”
我瞬间闭嘴，QAQ，都是同学，怎么他气势这么足？
但我依旧锲而不舍，挠着外套试图洗脑对方。
“我们就出去看看，万一找到充电的地方，不就能联系老师了？”
“万一这地方没有监控全覆盖，那不就完了，等也没有用。”
“咱要化被动为主动，所以同学，考虑一下呗。”
终于，在我喋喋不休的唠叨里，对方同意了。
我立马拉着他往左边走，因为我是从右边来的，那边没有大门。
“我得看脚下，零件还没找到，这可是我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不能丢零件。”
“诶，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要把礼物带出来？”
“不是我傻，是周寒那个二百五，非要跟我打赌，赌小月考谁第一，我赌他第一，结果十拿九稳的事都让我赌输了。”
“然后他要我今天抱着模型抱一天，累死也不能放手。”
“你说他可不可恶？”
我边看脚下，嘴上还在唠叨，也不在意旁边有没有回应。
我拿手臂捣了一下少年，好奇问道：“你说这次的第一谢为清到底是谁啊，把周寒都压在下面了。”
“你认识不？唉，我和谢大学霸不是一个班，压根见不着人家啊。”
“这要是让我遇见学霸，我肯定上去狠狠蹭一蹭，沾沾仙气，说不定下次考试还能多考两分。”
“本来一开始打赌我还抢占先机，先一步选了周寒是第一，但没想到是自作聪明了，现在想起周寒那张脸我都想给他一拳。”
“所以……”我凑近少年，神秘兮兮问，“你认识谢为清吗？”
少年似乎愣了一瞬，等我再看对方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
“不认识。”
我哦哦两声，又问：“那你认识周寒吗？就是那个年级第二，爆冷输给谢为清的那个，他话多，人缘还不错，你认识吗？”
少年：“……不认识。”
我哈哈两声：“好吧，看来你不怎么喜欢社交，没事，从今天开始，咱俩就是朋友。”
少年：“…………”
“我认为你比那个周什么的人缘更好。”
少见的说完这句长话后，少年往前快走两步，拉开距离。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是在嫌弃我话多吗？”
少年不再出声，徒留我一人暗自咬牙。
靠北了，好冷漠无情一男的。
植物园别的没有，植物肯定是要多少有多少，路边的树都长得茂密。
我跟在少年身后，低头找零件。
一路上，时不时出现这样的场景。
我专心致志看地面，啪叽摔了一下，撞到少年背上，少年冷漠无情。
我忍不了安静叽叽喳喳，灌了一口冷风，咳得震天响，少年满眼嫌弃。
最后我们还是找到了一个小卖部。
在一片黑暗的地方，出现一家亮着光的小卖部简直是最让人高兴的事。
我欢天喜地想进去，赶紧把手机充上电，身边的少年却停下了。
“怎么了？”我不解。
少年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只手的时间太长了，少年用另一只手按住，面上还是冷静异常。
“进去吧。”
我不受控制地看那只被掩盖下去的手，心里一片疑问，这天气有这么冷吗？
带着疑惑，我推开了小卖部的门，幸运的是小卖部没有关门休息，柜台前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奶奶。
我说明来意，奶奶和蔼地找出各种充电器让我挑，我把手机充上电，又拉过来两个板凳和少年一块儿坐下。
现在手机也充上电了，也有休息的地方，我心里一松，盯着少年被昏黄老式灯照亮的侧脸，心里那点想法抓心挠肝。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一直不告诉我。”
我灵光一闪，“哦，是不是我没先说我叫什么，你不高兴了？”
“咳咳，郑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南乔，南有乔木，不可休思的南乔，你叫什么啊？”
“当然，你不可以把我的乔想成木桥的桥。”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们应该是一个年级的，我还挺有名的吧，你真不认识我？”
“就那个开学典礼当天被老师临时抓上去说了段单口相声的南乔，唉，这一战可是直接让我出名了，现在想起来都尴尬的不行。”
“你真的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周寒？还不认识谢为清？你是几班的啊？我以后找你玩啊。”
“唉，今天也是倒霉，零件没找到，还被困在了植物园，水逆吧。”
我说着说着，就扭头和奶奶聊起来了。
“植物园都断电了，您这里怎么还有电啊？”
奶奶很随和，笑呵呵地回答，“我这儿和植物园不是一个电路，断电影响不到我这儿。”
我得到了解答，又不安分地看周围，老式货架填满整个屋子，导致后面有一面墙很空荡。
想起学校附近的店流行起来的照片墙，上面挂着便宜打印机打印的照片和便签，不少同学都喜欢凑热闹，专门去店里买东西挂照片。
我手指胡乱画了一下，“这是不是可以整成照片墙？”
我本意是和少年随意聊一聊，顺带引出后续的话题，却没想到后面的奶奶起了兴趣，我便将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奶奶很感兴趣，年纪大了，开小卖部也不为赚钱，图的只是热闹。
那个夜晚，一屋三人，难得的静谧。
我的手机响起铃声，是我妈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食指摩挲着手机的边缘，我扭头看一言不发坐在低矮凳子上的少年。
鬼使神差的，我打开相机，拍了一张少年低头的照片。
然后做贼心虚般凑到少年面前，笑嘻嘻道：“咱俩拍一张呗，也算是奶奶小卖部的第一张照片了，留个纪念呗。”
“你想想，几年后，你再来植物园，还能看到自己现在的照片，难道不是一种罗曼蒂克吗？”
我知道少年与我压根就不是一种人。
我好热闹，少年喜安静，我交友广泛，哪个班的都有我认识的人，少年压根不屑社交。
所以，我话刚说完，直接先斩后奏抬起手机来了张自拍。
照片里，少年眉眼阴郁，眼睛里是散不去的冰冷。
我笑的很开心，因为镜头离我近，我的脸微微失真，倒真有了旧时光那种味道。
我将照片给奶奶留了一份，想发给少年时，发现，少年根本没有充电，不在乎有没有人来找自己。
我不抛弃不放弃，在一张纸上写了自己的企鹅号给少年，一再嘱咐，回家一定要加我。
九点半，老师和工作人员找到了我们。
我和少年相处不足一个小时，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到。
我不了解这个人，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看到出门上车时，看见一辆低调的迈巴赫停在不远处，少年手臂上挽着我的外套，低头进了后座。
在车上，我被晃得昏昏欲睡时，心底生出一点希望。
下次还能不能再遇到？
虽然这个人不理我，但我还挺喜欢他的。
——
自那天之后，我再也没遇到过少年，仿佛我和他并不是一个年级的。
找周寒也没问出来究竟是谁，看来少年是真的不喜欢交朋友。
一个星期后，放学我和周寒在楼道分开。
他要去骑车回老小区，我要回先装修好的新家。
二中旁边有条小路，能节省不少时间，我经常抄小路回家。
今天也是，出校门一时嘴馋买了包炸鸡柳，香喷喷的，撒上自然和甘梅粉，那味道简直了。
就是排队的时间有点长，我愉快地决定走小路。
吃着鸡柳，忽然听到旁边的巷子里又什么声音。
小路近，但到底没大路安全，有些小混混就喜欢找这种偏僻的地方欺负人。
我正义感顿时爆发，拎着塑料袋就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
“富二代啊，厉害厉害，给哥几个点钱花花呗。”
“哥几个也不多要，一千如何？对你来说就是小钱。”
“给了，你就能立马离开，绝对不拦你。”
“哦，忘了告诉你，这儿没监控，还是别回去找妈妈哭哭告状了。”
“哈哈哈哈，找老师也不可以哦，哈哈哈……”
“瞧瞧这脸，长得真好，回去不会真哭吧？”
巷子里的嘲笑一字不落传到我耳朵里，我当即怒了，欺负人呢，不要脸！
想摔东西来壮大士气，但看看手里的鸡柳，咽了口口水，算了，不扔也行。
我把鸡柳稳当当系好放到书包里，拎着书包就进去了。
来尝尝英语词典的威力吧！
砖头一样的书包打在领头人身上，我一把拉住被威胁的同学，报菜名一样开始噼里啪啦。
“不是打架吗？找我啊！我学过跆拳道，泰拳，太极拳，醉拳，还去过少林寺，来和我打！”
“威胁初中生算什么本事！脸呢？”
小混混们被偷袭懵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哈哈大笑着拉着人往外跑了。
一群憨批，脑子发育不完全吧！爷难道不会跑吗？
在即将脱离苦海的时候，身后的小混混们追上来了，我推开同学，拎着书包大战三百个回合。
开玩笑，敢来救人我当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然过来送人头吗？
我是中二又不是傻子。
等我收拾完人，脸上挂起自认为最完美最和蔼的笑容准备安抚一下受惊的小同学的时候，我对上一双熟悉又冷漠的眼睛。
草，是小哑巴少年。
巧了吗这不是，缘分啊！
我一脸惊喜，“是你啊，咱俩还怪有缘呢。”
“没事，威胁你的人我都替你收拾了，别哭啊。”
我又看见了少年眼尾那抹红，不正常的殷红，就连眼睛都更黑了几分，瞧着还有些渗人。
下意识觉得他又要哭哭了，哎呀，我就是一个这么善良的人，看不得别人哭。
于是我掏出了我的鸡柳，慷慨的分给了少年，忽略周围的环境，笑眯眯凑上去，“你叫什么啊？上次你不说，这次我们又遇到了，你总该说了吧？”
少年被塞了满手的鸡柳，瞧着有几分抗拒。
我挥挥手，“好吧，不说也行，回去记得加我企鹅啊，你上次回家是不是忘了？”
这次见面，我依旧喋喋不休，少年依旧冷淡孤寂。
好吧，火焰融化不了坚冰。
嗯，有点想吃煎饼了。
巷子口停下一辆车，是那夜的迈巴赫，少年瞥我一眼，一言不发的拽着我往车上走。
“诶诶诶，干什么呢？不上车，我得回家！”
“你不会是想拐卖我吧！”
“松手啊！”
也不知道少年吃什么长大的，劲儿这么大，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一把给我塞进车里，少年干脆关上车门，这才黑沉沉的盯着我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跆拳道，泰拳，太极拳，醉拳，少林寺？练过？”
我挠挠鼻子，“怎么？练过两个月跆拳道就不是练过吗？”
“那几个混混就是花架子，你你你嘲讽什么呢？”
少年毫不客气的掐住我的下巴，露出脖子上浅红的伤痕。
而后吐出一句：“医院。”
前面的司机立马起步，很尽职尽责了。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那是要赶紧去医院，再不去，伤口就自己愈合了。”
少年又变成了平常的状态，不吭声不看人，静静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只好拿出手机给父母说一声，当然没敢说自己单挑小混混。
一通忙碌下来，我在医生那一言难尽的目光里拿着碘伏尴尬上了车。
我就说不用去医院！
然而这一折腾下来，我真的困了，尴尬着尴尬着，我靠在车门上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已经到家了，少年把我晃醒的。
没什么感情的目光打在我身上，我迷瞪着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看着那张脸，我继续锲而不舍：“你到底叫什么啊？真不告诉我？”
边说着，我边打开车门，对少年的沉默我已经很习惯了。
下了车，我又低头想说声谢谢，却听少年低声道：“谢为清。”
我有些没睡醒，点着头重复：“谢围巾？你这名字还挺特别的，冬天肯定不怕冷。”
少年神情又冷了下来，直接让司机掉头走了，留给我一脸尾气。
我摸不着头脑，怎么就不高兴了？
打着一连串的哈欠上楼，看着电梯里的小广告，我忽而愣住。
脸色变得红橙黄绿青蓝紫，我的老天爷啊，一枪崩了我吧！
那尼玛的是——谢为清！
——
《日常行为记录》 1202年10月21日 晴 谢为清
今日无事，上课有些无聊，下课也很无聊。
谈得上有趣的，是放学后堵我的小混混。
记录当时的想法：『我该怎么安排这些人呢？
啊，想动手了。
看着这些人身上添上一道道血迹，也很不错呢。
我快忍不住了。』
想法未能付诸实践，因为那个叫南乔的出现了。
他拉着我往外跑，他说他练过。
倒在地上的那些人，算他们命大，逃过一劫。
南乔认为我哭了，是因为我兴奋到眼红了吗？
那还是让他认为我哭了吧。
学校唯一的趣事是我能观察到南乔。
我看见他喜欢放学后买小吃，然后着急忙慌抄近道回家。
他活得很有意思，我不自觉地就会观察他。
我对此做过评测，心理正常，不会出现失控可能，可以放心。
我带南乔去了医院，我告诉他我的名字。
呵呵，他说我叫谢围巾。
刚醒的他确实很蠢，耳朵也不好用。
但，出乎意料的很……………可爱？
我不清楚，我分不清那些情绪。
还是等下一疗程的治疗再看。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故事的开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