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之源》野草奔月

17、死神

　　遽然，一束凛然的目光似乎扫向了孟希、章若云，两人身形一颤，“祁……教授，我们先去了。”忙不迭地应声离去。

　　何酝见邢玖早已不见踪影，索性松开了祁笠，甩下一句“嫌疑人说不离婚，刑警不应该保留怀疑吗。”便朝着孟希、章若云的方向追去。
　　那是祁笠曾亲口质问何酝的一句话，原封不动地又还给了祁笠。

　　邢玖三番两次出现在祁笠面前，是巧合还是预谋。就医途中凭空消失，身受重伤却似无事之人，警察出动却搜索无望。如今，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还是出现在祁笠身前。
　　何酝又想起片刻前邢玖化险为夷的一幕，蓦然一惊：邢玖练过。他的身法轻盈、动作敏捷灵巧，有着过人的应变能力。
　　何酝越思越狐、越盘越疑，只要祁笠还在视线内活动，祁笠的安危也不成问题。
　　只是你肩膀上的牙痕……为什么……何酝越想越丧，失了神，明眸不知哪时暗了下去，神色也黯了然。
　　突然，何酝的黑瞳抖了几下：邢玖也喜……不对，是对祁笠上心了吗。那你……祁笠，你肩膀上的牙印是谁留下的。你……和别人做了吗。

　　何酝攥紧了拳头，牙齿狠咬内唇：做了。做了，我……也不在意，只要还能见到你，只要你安然无恙。
　　什么时候做的，是遇到我之前吗。不，牙印的颜色呈紫红色，痕迹边缘的淤青尚未退却干净，也就是不久前，是你到了紫蔓山留下的。
　　何酝不停地理着思绪，一颗心似被人一手抓住了，怎么跳也跳不动了。烦闷郁结，又似一柄尖刀刺穿了心房，竟不觉得疼痛了。

　　祁笠怔怔地站在原地，须臾，朝着邢玖离去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喊“邢玖！邢玖！”然而并无人应答，只有群山的回音；还有孟希、章若云呼喊之声，林鸟鸣叫之音。
　　祁笠寻着寻着，想起邢玖还有朋友，也许又被朋友接走了。便原路返回，追上了孟希、章若云，“怎么躲避的滚石，有受伤吗。”
　　“也是躲在刚才那种角落，有何刑警，我们都没受伤。”孟希憨憨一笑。
　　“紫蔓山一带多发降水，土壤多湿松软，地质结构不稳，经常发生落石。以前只是新闻上得知，课堂上祁教授也讲过，真没想到，今天竟然亲身经历了。”章若云说。
　　“太恐怖了，如果没有何刑警，我俩是不是完了啊。”孟希说。
　　“你们实验任务太少！”祁笠冷不丁提了一嘴。
　　孟希、章若云低垂明眸，眼神飘来飘去，心中念念碎：彻底完蛋了，这次回学校，真要二十四小时泡实验室了。啊——再也没有机会爬山越岭进行考察了吗。啊——抓狂！抓狂！杨远、俞忱，你们到底在哪啊。千万别出事啊——

　　“杨远！俞忱！”孟希、章若云几乎同时大喊着。

　　祁笠呼喊着山林，何酝跟随祁笠身后一步远的距离，目光聚焦在祁笠的左大腿上，他蹙了蹙眉。
　　“刚才，伤着了吗。”何酝说。
　　“没有。”祁笠应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王良在紫蔓山。”何酝说。
　　祁笠顿足，转身面向何酝，“王良在紫蔓山吗。”
　　何酝点了点头。
　　祁笠说：“难道也曾出现在水帘度假村周边吗。”
　　“是。”何酝说。
　　祁笠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默默转过身去，继续走向前，张望前方。而“杨远！俞忱！”的回音接二连三地在山涧弹起传去。
　　“刚才，我的眼睛进了脏东西，还好邢玖吹干净了。”祁笠转动着明眸，他还是说出来了。
　　何酝一怔，“你在给我解释吗。”
　　祁笠说：“邢玖不是坏人。”
　　何酝攥紧了拳头，面部肌肉一紧一缩地抽了一下。
　　祁笠说：“那天出了一点意外，邢玖救下了我。刚才，山上发生了滚石，也是邢玖及时出现救下了我。”
　　祁笠心想：这下，何酝应该放下顾虑了。一个为了救下他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的人，无论如何，总归是个好人。

　　何酝并未出声，死盯着祁笠的肩膀，时不时踢了踢脚边的枯枝烂叶，嗖嗖几声，土渣怒溅，枯叶冲天，残枝悬空狂飙。
　　须臾，何酝凑向祁笠，抬手紧紧地攥着祁笠的左右衣领，劲力一提，将祁笠的脖颈遮掩地连空气也钻不进去了。
　　祁笠猛咳了一声，似勒着了脖颈，“我不冷。”一手欲要解开衣领的锁扣。
　　“你是大学教授，衣不蔽体？”何酝盯视着祁笠的手指。
　　祁笠一脸苦笑，“蔽体。”缩回了那只解衣扣的手。

　　何酝愣了三秒，让开了去路，跟随在祁笠身后，只是脸上又增了几分郁、几分怒。
　　蔽体，蔽体，你倒是挺清楚，知道肩膀上有牙痕。

　　不知过了多久，祁笠喊了一声“何酝。”他转过身来却无一人，除了植被没有看到何酝的影子。顿时，一颗心噔噔噔响起，心神不安，大喊着“何酝！”绷紧着神经，疾速扫视着四周。
　　“看到何酝了吗。”祁笠的声音有丝颤抖。
　　孟希、章若云齐声摇了摇头，“没有。”

　　“何酝！”祁笠劲力大喊，身体越发瑟缩。
　　“何刑警！”孟希、章若云也开始大喊，然而并无人应声。

　　“何酝！”祁笠又是大喊一声，六神无主、漫无目的地拨开周边杂乱无章地断枝断木。
　　何酝比我高，人群中一站，总能一眼看到他。这里是山，灌木丛还不如我高，居然没有看到他。如果是摔倒了，不是的，他从不会摔倒。紫蔓山一带溶洞多，会不会掉洞去了，但没有听到异常声音啊。
　　脸上多了少许疲倦，四肢发软发颤，他屏着气息，这一刻祁笠不敢呼吸了，生怕错过了任何声响。
　　他迅疾拨开挡着前行的乱枝乱木，大声嘶喊“何酝！如果你听到，回我一句。我很……”
　　我很担心你，还未喊出口。
　　一声轻佻之音突兀地打断了祁笠，“你很什么。”他看见何酝的上身从一深绿灌木丛中冒出。

　　顿时，祁笠窃窃而喜，“没什么！”狠狠甩下三个字，转头就要离去。
　　“你看，这是什么。”何酝一手提着棕色双肩包悬在空中，轻扯着嘴角，微挑黑眉。
　　还未等祁笠回应，孟希惊叫一声“啊！是俞忱的背包。”
　　祁笠、孟希、章若云快步迎向何酝。
　　“是俞忱的背包。”章若云大叫一声。
　　“别动！”何酝一手抓住祁笠阻止他继续向前走，“前面是洞口。”

　　祁笠小心走向前，一口偌大的黑洞深不见底，黑洞内壁爬满了错综杂乱的藤蔓。灌木丛茂盛，遮蔽了洞口。
　　孟希、章若云小心翼翼走向前，冲着洞口大喊“杨远！俞忱！”随即，数声空灵之音从深洞中传回。
　　祁笠绕过洞口视察周围，似要寻找别的洞口。何酝走向他，“看过了，周围仅此一口。”

　　祁笠环顾四周，洞穴上方是一高埂，类似邢玖与他一起躲避滚石的地形，也可以说是同一类地形，只是高埂之下，任谁也没想到，一口偌大的洞穴隐蔽在灌木丛中心。
　　“杨远、俞忱，极可能误入了洞穴。”祁笠说着放下了背包，从包内摸摸索索，拿出一根登山绳、一个灯帽，“我下去。”
　　何酝单膝蹲下，一手抢过包内的手电筒，“你在上面等着。”接着起身，将灯眼怼向洞底，扫视一圈，无法看清洞底情况，“手电筒，我用了。”撂下一句话就要动身跳下去，祁笠急忙抓住了他的衣襟。
　　“不行！”祁笠神色凝重。
　　何酝一怔，转过身看着祁笠，一脸揶揄，“你知道，我不会看着你下去。”
　　何酝只觉得一股劲力拉住了他，使他脱离了洞口。
　　“一见到这种神秘深洞，我就特想跳下去。”何酝顿了一下，嘴角一挑，“祁教授，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祁笠一怔一字地望着何酝。
　　“职业病作祟。”何酝揶揄一笑，随即一手劲力挣开祁笠，转身跳下洞穴之际，祁笠吃劲地猛拽何酝的手腕。
　　何酝伫立洞口边缘，半只左脚已悬在洞口，再向前半步整个人定会跌入深洞。
　　何酝听到了一个颤音“算我说错了，你别下去。”

　　何酝转身凝视着祁笠，酸甜苦辣、五味杂陈，他看见祁笠的红眸泛着一层薄薄的氤氲，“好，不跳了。”
　　一瞬间，祁笠卸了一口气将何酝拉向他自己，“也别……靠太近，危险。”接着，他转过身，就这样拉着何酝朝安全地带走去。
　　何酝顺势凑近祁笠，扫视着祁笠的背影，山风吹着祁笠的后背——空荡荡的，何酝神色凝重，“安全了。”
　　祁笠回眸看了一眼，已经离洞口三步多遥远了，他松开了何酝，转身直径背包，似要拿登山绳。蓦然间，他听到一声惊叫“何刑警！”孟希、章若云一脸惊慌。

　　嗖嗖几声，祁笠眼看着何酝从洞口一跃而下，他迅疾飞奔而上，终是晚了一步，何酝已落入深洞。
　　“何酝！”祁笠又惊又怖又怒，赤着双眼怒视洞内。
　　“祁教授，下次认错时，错就是错，不要加上算。”洞内传出何酝的余音，清响明亮。
　　祁笠紧攥双拳，冲着洞内怒吼“你真是有病！”

　　“祁教授，何刑警不会有事的，他好像无所不能。山上滚石凶猛，却把我们俩保护得很好。”孟希说。
　　“总觉得何刑警是特种兵，上天入地，好厉害。”章若云双眸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