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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沂山 ...

  •   谁的DNA

      回程的路上,正逢下班高峰期。到了城西支队时,明月早已高高挂起,何酝守在技术科门口寸步不离。他时不时看一眼手表,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刑事技术楼内的人影越来越少,待得最后,走廊里只剩下何酝一人。
      何酝站在玻璃前,双手插兜,视线跟随着姚法医,好久才会吝啬地眨一下眼帘,不觉疲倦似的全程盯着姚法医。
      不知过了多久,姚法医向何酝招了招手,而她却凝神注视着电子屏幕,余光不曾投向何酝。

      何酝握着双拳,怔了三秒,他打开了技术科的铁门,“多少。”

      “99.99%……”姚瑛说。
      一台机器吐出了一张白纸,姚瑛滑着椅子转了过去。她拿起白纸,又扫了一眼,这才递给了向她走来的何酝。

      何酝接过纸张,似觉一股温热贴向他的指腹,又转瞬即逝。

      “何队,蓟初、蓟逸的样本,我亲手取的,没什么问题。”姚法医看着何酝,踌躇了三秒,讪讪地提醒了一点,“虽然你给我的DNA数据落了我们同行的签章,但是也不能排除伪造签章的可能性……所以,DNA数据可靠吗。”

      “可靠。”何酝的目光极其坚定,因为这份DNA数据是从空筱白档案中取出来的。

      姚法医哦了一声,做了一个OK手势,“可靠的话,这份鉴定结果保真。”

      “99.99%”何酝低吟了一遍,这个数字刺地他的眼睛忽闪了一下,“姚瑛,此事保密。”

      姚法医应了一声,“放心吧,何队。”又望向窗外,“诶,天亮了。希望蓟初、蓟逸早日见到妈妈。”
      她摆动着四肢,舒展了一下筋骨,“还能睡俩小时。诶?何队,这就走了?”姚法医看着何酝的余影,嘟哝了一句。

      一张白纸轻飘飘的,却似烫手山芋,炙地何酝一时乱了阵脚,不知所措。
      何酝下了楼,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抬头瞧着不远处的几个字——普海市城西刑侦支队技术楼。
      他开始了迷茫……
      朝阳升了又升,城西刑侦支队的楼前,陆陆续续出现了多个人影,有蓬头垢面的、有炸毛惺忪的,也有精神抖擞的青年小伙。
      过了很久很久,何酝看了一眼时间,启动车子,驶出了城西支队。他上了东西高架桥,熬过了堵车时段,驶向了普海三厦。

      三厦坐落于普海金融中心处,是普海最繁华金贵之地。从普海三厦向西步行十五分钟,是普海刑侦总队。
      几幢楼巍峨峙立,一堵蓝白墙绕着它们围成了一圈,墙外是三车道‘口’字型街道——算不上很宽。道路两侧停了几辆私家车。
      倏尔,一辆铁骑停了下来,一位穿着制服的交警绕着街边的停车走了一圈又一圈,一张张白条贴上了车头。

      何酝开着车,绕着蓝白墙,跑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再次行到普海刑侦总队南墙时,他将车子熄了火。
      何酝看着不远处的两处出入口——东门和西门彼此相隔了约莫十米远。
      蓟哥什么时候结的婚。
      好像很久了。
      你见过嫂子吗。
      没见过。
      你妈妈是谁。
      我们没有妈妈,也不知道妈妈是谁。
      蓟教官,他们的妈妈是谁,姓什么,名什么。
      外国人,你不认识,她妈妈不姓空。
      ……

      往昔的一幕幕似窜天猴,嗖的一声,飞上天炸开了花,火星子一股脑地蜂拥而至,吵得何酝脑瓜子嗡嗡响。

      不知过了多久,何酝重启车子驶进了西门口。
      这是何酝第一次来这儿,他下了车,他看见了一名身穿警服的男青年。
      “何队长在哪。”

      “咦?怎么有点像啊。”那人一脸诧异。

      “何队是我哥。”何酝说。

      那人哦了一声,“怪不得有点像。”一手指了指方向,“你哥的办公室在五楼。”

      “谢谢。”话音未落,何酝转身离去了。
      何酝直奔五楼,他扫了一眼走廊,直径走向何逊门前,那门四敞八开,里内有一个人影正背对着门口。何酝抬手敲了一下门。

      “诶?何酝,你怎么来了。”何逊转过身来,他手中端着一沓文件。

      “顺道。”何酝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也拗上了门锁。

      何逊嗯了一声,继续查看手中的文件,“这些|毒|贩,一个比一个猖狂。”

      “卫霰没来上班吗。”何酝绕了一圈办公室,抬眸扫视着天花板。

      “休假。”何逊说。

      ‘禁|毒’两个字醒目地挂在墙上,何酝看了它一眼,又望向何逊,“你去看过蒋焕吗。”

      何逊嗯了一声。

      “哥。”何酝轻轻喊了一声。

      “嗯?”何逊瞥了一眼何酝,又继续看着文件。

      “你为什么不继续留在部队。缉毒大队好吗。”何酝说。

      “嗯?你怎么问起这个。”何逊瞧着何酝。

      “为什么。”何酝重复了一遍。

      “有一次,出任务,就是跨国际逮捕|毒|贩,就那次决定退役,进缉毒大队。”何逊说。

      何酝嗯了一声,房间再无声音传出。何酝走向窗前,关上了窗户,他背对着何逊说道:“我鉴定了DNA,99.99%”

      “谁的DNA。”何逊翻了一页纸张。

      “蓟初、蓟逸、空筱白。”何酝转过身去,看着何逊。

      啪一声,何逊手中的一沓纸张落在了地上,有一张纸躺在了他的脚上。何逊看着满地的纸张,怔了很长时间。

      “蒋焕没有说错,蓟初和空筱白长着同一张脸。”何酝一步一步走向何逊。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隐瞒了他们,你蒙骗了他们。蒋焕、卫霰、祁贽、夏立就这么被你们蒙在鼓里。”
      “为什么隐瞒。”
      “别人可能不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和蓟劭什么关系,我比谁都清楚。”
      “你和蓟劭出生入死,并肩作战,戎马一生。”
      何酝冷笑一声,“好一个戎马一生!”语气低沉有力。
      “你、蓟劭、空筱白,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何酝死死盯着何逊。

      “顺道。嘿嘿,顺道啊。你来江东不知道办了多少事,第一次顺道来我这里。”何逊嘴角一摛,自我打趣,“原来是质问自己的哥哥来了。”

      “是!空筱白在哪。”何酝问。

      “我不能说。”何逊蹲下身,欲要捡起洒落一地的纸张,一只无影手猛地钳住了他的咽喉,一瞬间,他的整张俊脸血色全无。

      “何逊!”何酝道。

      “我……不……能说……”何逊呛着嗓子。

      砰!
      一个人影撞向了书架,紧接着一个硬拳落向何逊脸颊。
      顿时,书架上的书籍洒落在地,何逊双臂耷拉向下,不禁嘶了一声,“下手挺狠啊,弟弟。”

      “何逊,你说不说!”何酝抬起硬拳,欲势砸向何酝腹部。

      “嘿嘿,你尽管打……”何逊的话音未断,书架又晃荡了几下;何逊伸手搭向书架,借势挺起腰背,他看着何酝,“你这一拳……很硬。”
      何逊说着,嘴角微微一笑,“从前不觉得你已经长大了……即便你成了城西支队大队长,我也没感觉到你长大了……”
      何逊倒吸了一口凉气,“今天才意识到你真的长大了,是个大人……”缓了一口气,“不过,即便你是个大人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呵,只不过小你三岁!”何酝说。

      何逊看着何酝赤红的双眸,目光坚毅,“三岁,你也是我的弟弟。你今天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开口。”

      “何逊!你不说,你知道后果吗!”何酝低吼一声。

      何逊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知道。”转眼笑了一声,“我知道。”

      “你对得起这身衣服吗!”何酝一手狠狠戳向何逊胸骨,“你对得起杜女士吗!”

      何逊怔了两秒,“对得起。”

      何酝冷笑一声,“蒋焕、卫霰、夏立、祁贽,你怎么交代。”

      何逊蹙了蹙眉头,咳嗽了一声,“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们,对他们有愧。”

      “你觉得他们会原谅你吗!”一层黑烟似从何酝五官中袅袅升起。

      “不会。”何逊说。

      “你倒是拎得清。”何酝说。
      何酝怒视着他,又给了何逊几拳。他看着何逊的神色,还是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顿时卸了心气,猛地松开了何逊。
      砰——!
      房门打开又关上了。

      “何酝!”何逊急忙捡起地上的文件,放在桌上,追了上去。

      缉毒大队隔壁是刑侦总队,之间仅隔着一堵矮墙,一出大厅,何酝扫视了一圈缉毒大队前院,想也不想,作势欲要翻墙过去。

      “喂,干嘛的!不能翻墙!后院有门。”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熊人!跑缉毒大队翻墙来了!”两名中年门卫冲着何酝大喊了几声,手上紧紧攥着一根亮黑电棍,喊着喊着就奔向了何酝。

      何酝闻声奔向后院,瞄见一条鹅卵石小道,直奔过去,又穿过一扇门,去了隔壁庭院。

      “诶?何队来这里办事吗。”一男青年刚走出大厅,好巧不巧,他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似草原上狂奔的一匹烈马。

      “徐天,蓟队在哪。”何酝压低了声音,双脚似踩了风火轮。

      “里面,我们刚碰过面。”徐天回眸瞧了一眼,“就那,蓟队还没离开。”

      何酝嗯了一声,擦过徐天薄肩跑了进去。

      徐天一脸懵逼,“何队,你什么事啊,猴急猴急的。”转身就要大步离去,忽听得背后传来一声。
      “徐副,何酝呢。”

      “在……里面……”徐天一手指了指大厅,还没回过神,整个人被迫倒退了几步。
      “嘿,你们兄弟俩咋回事儿,净撞我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兄弟俩合体了?还撞我!”

      “徐副,回头再聊。”何逊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一个劲地跑进大厅。

      一眨眼的功夫,何酝站在了蓟劭身前,他微一欠身在蓟劭耳边说了一句“我知道蓟初的妈妈是空筱白,我做了DNA鉴定。”

      笑声、哭声、争吵声……乱七八糟的声音交织着,时常响彻整栋大楼。
      一瞬间,蓟劭僵住了身子,他蹙着眉心,神色极其复杂地盯着何酝。

      紧接着,何酝的拳头如雨后春笋一般砸向了蓟劭。
      而蓟劭不攻也不守更不躲闪,任凭拳头砸在自己身上。

      “干嘛呢!快放开我们蓟队,你谁啊!”几名穿着制服的人围了过去,瞅准机会制止何酝。

      那天何酝穿着便装同祁笠一起出了住宅,祁笠回了大学。而何酝忙于事务一直未回办公室,也就没有换上警服,从而没有被同行人识出。

      “蓟队,你怎么不还手。”
      “别打了!有完没完!这里是刑侦大队,你想踢馆去别的地方!”
      “寻衅滋事!殴打警察!”一名青年刑警持着枪支对准了何酝。

      “苏玺!放下枪。”何逊奔了过去,一手捂住了枪口,轻声说了一句,“自己人。”

      “何队,他是谁,踢馆踢到总队来了。”苏玺怒道。

      “我弟。”何逊说着,疏散着人群,“都去忙。我弟,他是我弟,小打小闹,都散了,散了。”

      “蓟劭……”何逊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有一个传说,有一位魔鬼教官,次次搞得那些一腔热血、干劲冲天、斗志昂扬的年轻人,闻着声儿便丧了气,人人惧怕了集训拉练、野练,那人便是蓟劭。
      何酝下手极重,何逊、蓟劭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何酝。而何逊深知蓟劭的武力值,若蓟劭条件反射似的出了手,何酝指不定会受点伤。
      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以前不曾打过何酝,现在也不会还手,以后更不会对自己的弟弟动手,也许他随了杜女士的性子,见不得自己的弟弟、妹妹受一点儿伤。

      “我知道。”蓟劭抬手擦了一下嘴边的血渍,腹部又接了何酝一拳,“打够了,打累了,他会住手。”

      何酝一手扼住蓟劭衣领,强推强拽地进了盥洗室。铛!何酝顺手闭了门上了锁,而这门差一点儿就撞上了紧随其后的何逊。

      “蓟劭!”何酝停了两秒,“今天,你受的拳是我替蒋焕、祁贽、卫霰、夏立,打的你。”
      “何逊不说原因,你也不会说。你们不会吐一个字了,是不是!”

      蓟劭嗯了一声。

      “蓟朔也知道,是不是!”
      何酝冷笑一声,“蓟朔也不说,是不是!”

      “是。”蓟劭躲开了何酝的目光。

      “昨天,我去了云珑谧境,见了蓟朔……”何酝松开了蓟劭。
      “你知道蓟朔说了什么吗。”
      “他说,蓟初一见到漂亮的姐姐就追着她们跑。”
      “你知道为什么吗。”

      蓟劭一怔,一瞬间,脸色阴沉了下去,手背、手腕、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欲炸不炸似的。

      “你妈妈是这世上最美、最漂亮的人。就这句话,蓟初记住了。”
      “蓟朔说,蓟初才四岁,她哪会知道谁最漂亮。”
      “一个活人,她还是烈士遗孤。”何酝冷笑了一声。
      “昨天,我们走的时候,蓟初追着球车跑,就因为姚瑛在那车上。”

      蓟劭的手臂颤了一下,“停下,何酝,她的事,你别管。”

      “我偏管,你能拿我怎么着。”何酝盯着蓟劭。
      “不说话?那你就应该断了蓟初的念想,从一开始,就告诉蓟初,她妈妈死了。”倏尔,停顿了一下。
      “你爱她吗?”何酝停了三秒,提醒了三个字,“空筱白。”

      蓟劭一怔,“我……”

      何酝又冷笑了一声,“看来,是不爱了。”他移开了视线,望向窗外,“她生下了你的孩子。”
      “蓟哥,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了警察吗。”

      蓟劭沉默不语,抬手整理着被何酝搞乱的衬衫。

      “小时候,我看过你和何逊的合照,你们拿着枪。还听你们说,从飞机上跳伞是什么感觉,你们出任务逮捕罪犯……”何酝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一直以你们为目标。”
      “现在,你们耍我玩!”何酝的神色黯淡到了极点。

      “你只做你自己。”蓟劭说。

      何酝冷笑一声,“好!”
      “你们不说?那我就去查,总能查出真相。别逼我亲手送你们进去!”
      砰!
      木门打开又关上了,何酝撞开了站在门口的何逊,瞪了何逊一眼,迈着大步走出了大厅。

      “怎么样。”何逊进了盥洗室,又关上了门。

      “没事。”蓟劭走向洗漱台,打开水龙头,垂下脸面,冲了几下冷水。

      “何酝出了总队,去找卫霰他们了。”何逊双手插兜,侧身靠在白墙上。

      蓟劭嗯了一声。

      “怎么打算。”何逊看着蓟劭,停顿了两秒,“给上面的人汇报一声吧。”

      “何逊。”蓟劭看向他,两人对视了良久,谁也不曾出声。

      “你说,她还活着吗。”蓟劭打破了沉寂,目光异样,他的眼珠抖了一下。

      “先找到阿寻。”何逊停顿了一下,“什么时候去沧南。”

      “在等沧南的消息。”蓟劭说。

      “你联系了沧南的支队吗。”何逊说。

      蓟劭嗯了一声。

      何逊打量着蓟劭,他看见蓟劭的目光空洞昏暗,“哥们,我还是那句话,你和空筱白,无解。”停顿了两秒,“你尽力而为,能做到什么程度就什么程度。”
      “何酝,手劲不经。走,先去敷药。”何逊说着,走出了盥洗室。

      你爱她吗。看来是不爱了。
      这句话一直萦绕于怀,蓟劭跟在何逊身后,失了魂,落了魄,既迷茫又慌乱,更不安。
      惘然间,蓟劭的耳畔又响起一个声音。
      蓟劭,你不爱她啊。你只不过想要负责而已,你自己知道吗!
      哥,我也能负责。
      蓟朔一手拽着蓟劭衣领,一脸扑向蓟劭肩头,恸哭流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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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很不可思议,《无根之源》今天完结了,但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接下来,我会重点修改本文的措辞断句,不影响阅读。 关于《无根之源》番外,若读者有意想看番外,您可以在评论区留言或者关注微博@野草奔月。若此文更新了番外,我会在微博发布动态的。 并且我也会在微博@野草奔月,发布新文的动态。若您感兴趣,记得关注我哦。[撒花] 好了,那就祝各位一帆风顺,乘长风破万里浪! 我们下一本见! 2025年9月12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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