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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难解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辆铁骑躲躲闪闪、隐隐蔽蔽、远远地尾随着车影。其间又有几名便衣交警为他们引路,他们顺利地进了沂州地界。
突然,黑车调转了车头,与原本预测的路线背道而驰,这样一来,只剩下一辆铁骑追了过去。
这时太阳的屁股早就瞧不见了。
落日而归的大爷大娘扛着锄头、背着喷雾器在狭窄的水泥路上遛弯儿。
务农工具横七竖八,大大咧咧地伸向路中央狂霸了整条道路,行驶的车辆也不甘示弱。
前方十米多远处几辆拖拉机嗷嗷地嚎叫……
何酝压着欲迸而出的火气又降下几个车码,照这趋势再降下去一码,摩的直接罢工不干啦。
眼见着黑车越行越远,何酝直接弃了铁骑,撒开了大长腿奔了过去。
而祁笠跨坐在摩的上,左脚踩着踏板,右脚擦着路面,慢悠悠地滑在路中央比乌|龟爬的还慢。
有的时候四轮车不如两条大长腿,何酝直接跳下路牙子。而这条成九十度转弯的水泥路正好推了何酝一把。路牙子下方是一片田地正好形成类似直角三角形的斜线。
只见何酝的身影消失在麦田里,不一会儿又翻身回到了水泥路上。
他绕着柴垛跑了没多远就躲在一棵古槐树下,他瞧见阿寻走进一家小卖部,三十秒不到又出来了,上了黑车离去了。
何酝一个闪身蹿进了小卖部,问了一番。
“哦,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啊,就买了两颗棒棒糖。”女老板指了指门口的货架,五颜六色的棒棒糖插在白色泡沫上,“就是那个。”
“活见久啊,今天来了个有钱人,两根棒棒十元钱,那小伙子给我一百元钱,说了一句不用找了就走了。”女老板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手指捏着一张红纸|票对着灯光反复咂摸。
何酝撩起眸子看了一眼,灯光下票|子一端冒出一个隐藏数字‘100’还有一个毛爷爷的隐藏头像。
画像立体又不失质感,除此之外还有票面的安全线由金色变成了墨绿……
种种迹象表明:女老板手中的票|子货真价实。
“真|币。”何酝说。
“什么?”女老板道。
“你手中的一百元不是假|钱。”何酝吐字极其清晰,说着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普通话提醒着女老板。
“你也看出来了?”女老板斜着身子靠在一张黑不溜秋的木桌上。
桌面桌腿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物品。
一个抽屉摇摇欲坠地挂在桌面下,里面还放着零钱,这木桌看上去像是收银台。
“那感情好啊,我就看着不像假|钱。”老板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何酝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根棒棒糖,衣兜里抽出一张红票递给女老板,“不用找了。”转身走出小卖部。
女老板睁着大眼瞅着手里的两张红票。
何酝的身影早就不见踪影,她才大叫了一声,“财神爷,我这就给你多烧一捆香火。”
……
何酝站在水泥路边等着祁笠骑着慢吞吞的铁骑过来。
“嘿,大爷麻烦让个道儿。”
“大爷,您的锄头挡着我了。”
“大娘,辛苦了,要不您放下铁锹休息一下,擦擦汗啊。”祁笠喊着。
“小伙子你得按喇叭,听不见啊!”大娘斜过身子,肩膀上的铁锹险些铲中祁笠的腰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冲着祁笠大喊。
她以为祁笠的耳朵也不好使。
祁笠双脚点地,腰身一斜一弯灵巧地逃过一劫,“使不得啊!”
这不是公路,这是村路还是一行行的上了年纪的老人。
若不是赶时间祁笠这会儿指不定还处在原地呢。
搁在平常,路中央什么时候空出道了,祁笠才会动身。耐心等待他将贯彻到底。
此时就不一样了,赶时间啊,这会儿祁笠恨不得扛着铁骑跳下路牙子,寻着何酝的路线再跳上拐角处的水泥路,势必绕过这群大爷大娘。
何酝听着祁笠的喊声,嘴角不期然地扬了一下,定定地望着祁笠。
昏暗下,他瞧见一个极有辨识度的身形正热情的毫无障碍的和一群皮肤黝黑的大爷大娘他一句我一句的唠嗑。
“你笑什么。”祁笠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一脚蹬下边撑,两脚撑地一屁股坐回了后座。
腿长就是好,不用先下车再上车就能直接坐回后座。
何酝抬起一只大长腿绕过摩的车头坐回前座,脚板轻轻一点,那个边撑咔的一声复位了。接着,狠扭油门把手,摩托咻的一声顺着水泥路狂飙。
祁笠的双手搭在何酝肩膀上,探出一颗脑袋贴向何酝耳畔,“何酝,你刚才去哪了。”
“小卖部。阿寻买了两根棒棒糖。”
何酝有意侧歪脑袋贴向祁笠侧脸,斜瞥着眼珠子看向前方路况,大声回应祁笠。
祁笠哦了一声,梗着长脖四下眺望。
乡下的村庄万家灯火,而田地间的乌漆墨黑被朦胧的圆月渲上了银光。他扫了一圈并未瞧见黑车的影子,“车去哪了。”
“等着。我知道在哪。”何酝回道。
车灯下,一条条白色大棚急速后退,紧接着一个不见头的村庄也开始了急速倒退。
一溜烟,何酝急调车头闯进村中,顿时,村中的鸡鸭鹅、牛羊猪还有狗嗷嗷地叫个不停,好不热闹!
祁笠勒紧了何酝的腰窝,讪讪一笑,“何酝,我想起一个事。”
“说。”何酝道。
“你有没有觉得,就是,嗯……土匪下山……”祁笠道。
何酝扯了扯嘴角,“我们没有抢杀掠夺。”
“嗯,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偷感比较重。”祁笠又勒了勒何酝的腰窝。
何酝抽出一只手蹭了一下祁笠的手背,“穿过这个村庄就能追上阿寻了。”
祁笠哦了一声,倏尔一怔,“你很确定?”
何酝嗯了一声,“以前我来过这里。”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祁笠问。
“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杜女士来这里收集食材,我陪她跑过这里。”何酝说。
“挺好!”祁笠定了一秒,“万一,阿寻不走那条道……”
“这片只有一条路往外面,沿路不是村庄就是农田。”何酝说。
两人的声音被嗷嗷声淹没了。
其实摩的响声不是很大,毕竟经过阿寻一伙人改装使得铁骑的噪音降到最小了。
如果行驶在公路上穿在车流中,若不是肉眼可见,只凭听响是察觉不到这辆铁骑的。
只不过村口的一条小道上,一群鸭子扭着屁股颠在路中央。
何酝一车轮抡过去时,拧着眉头熄灭了发动机。
两人四只脚点着路面本想悄无声息地绕过鸭群一步一步滑过去。
谁知这群鸭子嘎嘎地没完没了,嘎嘎声引来一只狗叫,然后又引来另一只狗叫……
就这样,一个传俩,两个传仨,很快整个村庄的活物开始了嗷嗷嚎叫……
没多时,一辆黑铁骑总算冲出了另一个村口再度驶向一条不见尽头的水泥路。
转转绕绕,明月也升了几个高度。
祁笠忽觉车速变缓,抬眸一瞧,隐隐约约瞄到一个黑影,他压了压嗓音,“找到了。”
何酝应了一声,悄悄地跟在黑车后方,没开车灯也没提速就这样和谐地一前一后行驶到了公路上,两车相距甚远。
铁骑并未刻意去追而是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个距离远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说黑车再怎么加速始终逃不过何酝6.0的视力。
而这个6.0已经是人类视力的极限值了。
那辆黑车时而上公路时而下公路,时而平川时而崎岖,兜来兜去,萦萦回回,车子最终停在沂州一处山麓脚下。
松树林笼罩着黑车。
而黑车不远处的隐蔽角落里还躺着一辆铁骑。
今晚的月亮出奇的圆,格外的亮。
一个人影从黑车下来时,何酝、祁笠的脸色骤然大变。
何酝、祁笠再三确认没有跟错目标,确实是阿寻的黑车。
只是从黑车下来的人影不再是阿寻常穿的那套通黑衣物,连黑靴都变成了白色运动鞋。
只见那人穿着浅蓝牛仔裤、雪白T恤衫,信步踏向松林东边。
何酝、祁笠紧紧跟随其后,走了一段距离,何酝瞥见一个石碑顶,一颗鲜红的偌大五角星刚毅地躺在上面。
祁笠也发现了五角星,伸手扯住何酝手臂,眼神交流了一番。
何酝反手握紧祁笠给他一个宽心的眼神,牵着祁笠猫着身子继续追向那人。
何酝、祁笠越接近那人,脸上的神色越加难堪,到的后来两人停在一棵塔松一旁,一眼望去四下耸立着一块块墓碑,银光洒在墓碑上格外明亮耀眼。
密密麻麻的黄绿光点绕着墓碑翩翩起舞,飞上飞下,逛逛悠悠,光点中时不时出现数只扑棱蛾子。
偌大的墓地与外面的树林截然不同。
而这里的一番景象却独具一格、别有洞天,给人一种洞天福地的幻象。
祁笠望着眼前的一切,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认识那些闪光点,全是萤火虫,他也识得那些扑棱扑棱的蝴蝶。
塔松枝犷粗壮看上去年岁不小了。
远远瞧去,塔松上挂着两颗脑袋,一上一下,透着四只精光。
祁笠探着长颈寻向墓碑,只见先前的那人停在一座墓碑前。
祁笠窥见了他的侧脸,仅一眼,他的腿脚就不听话地趔趄了一步。
幸好何酝疾出手扶稳了祁笠,不然定要踩偏阶沿栽下石埂,摔个底朝天了。
何酝的脸色比祁笠好不到哪去,他摸着祁笠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卧’字。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字眼比一个‘卧’字更能安抚他们了。
先前的那人静静地站在墓碑前,身形颤颤巍巍,几个光点绕着他飞了几圈。
微风徐徐吹来又习习而去,那人仍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墓碑。
1、2、3……祁笠默数到‘9’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蒋焕。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人伸手摸了摸石碑,“对不起,上次……没能好好地送你一程,你会怪我吗。”
上次?是蒋焕的葬礼吗。祁笠思索着。
那人停顿了几秒,声音沙哑,“你不是想听我喊你师哥吗?”
那人顿了半秒,“我不会喊你师哥的。”
又摸了摸石碑,“等见了面,我再喊你师哥,好不好。”
祁笠一怔,“这不是在见面吗?”
那人一手扶着墓碑,一寸一寸地滑向墓碑底端,到的最后,那人的双膝直接跪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从站立到跪下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看得祁笠一阵揪心,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那人低垂着下颌,双肩抽颤得早已不成样了,“蒋焕……”
泣不成声了。
祁笠不落忍地想要奔过去,何酝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
此时的明月差一寸即可登上夜空最高点,祁笠拧着黑眉窥向墓碑。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直到明月开始下落回巢,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蒋焕,我好想你,好想你们……”
“谢谢……”
“我……对不起……”
那人缓缓抬起下颌,望着墓碑上的名字,抽了抽鼻涕,“蒋焕,和我说说话吧,我……我太想说话了……”
“想和你说,也想和哥哥说,还有夏立……还想和祁贽说……”
鼻音极重似被什么硬物给堵得严不透气。
夏天的夜风带着一缕温热拂起那人的发梢。
一只发着曜光的萤火绕着那人飞了一圈,最后落在那人的肩膀上,腹部的光点慢慢地暗了下去。
“你好烦啊,不只是你,还有哥哥他们。”
“不是说好了的嘛,你去研究化学,祁贽去研究数学,夏立去研究物理,哥哥去研究生态学……”
“什么?你说我怎么走了。”
“我……我想出去看看……”
那人从衣兜里掏出两根|棒|棒|,剥开外皮,一根放自己的口中,一根敲了敲墓碑。
“蒋焕,我买了两个棒棒糖,还是以前的味道,很甜很好吃。糖球里还是原来的星星,很好看。”
那人肩膀上的萤火虫的腹部忽然又亮了起来。
“不过,你吃不到,我可以替你吃。”说着两根棒棒糖交替着含在口中。
那人噙着噙着,豆粒大的泪珠成行结队地从眼眶中争先恐后地飙向地面。
“蒋焕,你……你们……如果一开始就不认识你们……”
“如果爸爸妈妈都在……”
“我好累,蒋焕,我真的好累。”
那人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好疼,好疼,好疼啊……”
整个墓园安静了,风停了,蟋蟀不叫了,就连空中的光点也停滞了……
“蒋焕,你知道吗。我有孩子了,你敢信吗。其实……我也没想到……”
那人的语气婉转凄凉透着一股无可奈何的忧伤。
“可是我……我不敢看他们……小朋友没有错,错在我。”
“那个时候,我和老师提取了一个化学因子,然后被蓟教官误食了,我们就……有了初初还有逸逸……我不敢看他们。他们很可爱很聪明,我很喜欢……可是我克服不了自己,我不敢见他们。”
“是我害了蓟教官……”
“蒋焕,蓟教官很好,他真的很好。可是我就是不喜欢,我……”
“蓟教官那么好,如果不是我,蓟教官一定能娶到一个他爱的还有爱他的人。”
啪!那人手中的棒棒糖掉在了地上,那人捡起棒棒糖继续交替着各含了一口。
“我的手一直打哆嗦,我……”
那人停顿了一下,委屈巴巴地告了一状,“我饿了,没人给我吃的。”
“我们的何教官还有一个弟弟。”
“你见过的,就是城西支队的队长何酝。他很难应付,总让我头疼,我……我有点不想见他。”
那人抽了抽鼻子又告了一状。
“他掐我脖子,他摔我,他还拿枪打我。”
“枪多危险,他瞄着我的脑袋不停地开火。”
“好几次,我差点被他弄死。”
“何教官的弟弟可坏了。你不要被他蒙蔽了眼睛。他老坏了。”
“哼,我不待见他。”
那人突然话锋一转,“我喜欢祁教授。”
那人又哼了一声,“是我救了祁教授。”
“如果不是我,何酝哭都没地方哭,是我救了他的爱情,他还不领情!”接着那人又哼了一声。
此时何酝躲在松树一旁,长脖粗了五六圈!
祁笠一脸苦笑,抬手扶了扶前额。
“蒋焕,你说我是不是很瘟。”
“PSG偷去了我们的化学式,撺掇了很多学者帮他们培育枯藤水、紫蛇,制|毒|品、造药物。”
“一开始只在南半球,如今……他们的人已经蹿到我们家门口了。”
“我很不喜欢,这里是爸爸妈妈还有卫叔叔用生命保护的地方,我不允许阴沟里的脏东西玷污。”
“蒋焕,以前的时候,王良说我是瘟神灾星,我还不信。”
“可是后来经历得多了,我有点信王良的话了。”
那人又停顿了一下,低垂着下颌不敢去看墓碑,一副做错了事的小孩样儿。
“蒋焕,我杀了人,我杀了很多人,我……我……我不干净了,我本来……本来不敢来见你的,我……我好怕啊……”
“蒋焕,你别不待见我,好不好。”
“我知道自己很脏,可是我……我真的很……很努力了。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真的很干净,没有沾过脏东西。”
那人抬手扯了扯自己的T恤衫有意抻向墓碑,似要给墓碑后方沉睡的人儿瞧一眼。
但那人仍垂着下颌不敢去看墓碑。
“我第一次穿,真的很干净,不要嫌弃我,好不好。”语气里全是恳求。
祁笠狠狠地咬了咬牙。
“前段时间,我去见哥哥了,他瘦了。”
那人停顿了好长时间,“蒋焕,你帮我托个梦……”
“告诉哥哥,不要再找我了,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你告诉他忘记卫叔叔的话,不要再照顾我了。”
那人说着说着,又冷哼了一声,“何教官的弟弟太气人。紫蔓山的时候,我明明告诉王良我死了,可是……可是何酝还是不死心,非要查到底,都怪他,那天哥哥真的生气了。”
祁笠看了一眼何酝,几根青筋粗了一大圈在何酝的前额蹦跶。
倏尔,那人话茬儿又一转,“哥哥就不能……还有你,蒋焕,你们就不能早早地放弃我嘛。”
那人又含了几口棒棒糖。
“蒋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夏立喜欢祁贽,夏立……他真的很爱祁贽。”
“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托个梦提醒提醒祁贽,好不好。”
“你不用提醒得太明显,就委婉一点,你就说夏立暗恋的那个人陪了他二十六年了……”
“可是,蒋焕,我……我也想告诉祁贽,我……”
“什么?你不接这个活儿?”
“不行,我要生气啦!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我沾了血,爸爸妈妈一定很生气了,我给他们丢脸了……”
“蒋焕,我没有办法了,我快撑不下去了,真的……我能走到你这儿,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还有……蒋焕,再帮我托个梦,告诉那两个小朋友,我真的很爱他们……可是我……”
……
那人自言自语了很长时间,停停顿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若是被不知情的人听见了,估计魂儿都飞了。
“蒋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再等我几天,我还有事儿没完成。”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那个时候你不要不待见我哈!”
那人抹了抹眼泪,一手撑着墓碑缓缓起身,“我先离开会儿。”
转身离开了墓碑,而肩上的那只萤火虫又飞向了它的伙伴。
祁笠还未缓过神,何酝拉起他跟了上去。
自打丢下铁骑,俩人的嗓子开始了辟谷,想说话便眼神示意或肢体动作示意,尾随了没几步,祁笠伸手扒开了握着他的大手。
何酝一怔,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瞅着祁笠。
祁笠抓起何酝的手背,在何酝的手心上划了几下,写了一个‘卧’字,最后一点狠狠地摁了一下何酝的手掌。
祁笠看着何酝的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
过了几秒,何酝点了点头。
何酝还是迟疑了几秒,祁笠明白了。他垂下眸子,颓着身子跟在何酝身后走出了烈士陵园。
刚回到松林,祁笠忽觉斜后方袭来一股阴风,冷森森的。
回眸之际,一个凉冰冰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脖颈,接着一支黑枪口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何酝的耳根子动了一下,一个无影手从腰间摸出一个黑枪瞄向祁笠的后方。
“放开他!”何酝的声音如同一颗子弹击向那人的脑袋。
那人冷哼一声,盯着前方缓缓走过来的人影,余光却瞄着何酝的黑枪,“阿寻,你也有疏忽的时候。”
“阿飞!快放了祁教授。我跟你回去。”一个穿着雪白T恤衫的人影,双手持枪,一步一步朝着祁笠走过来。
顿时,松树林中响起一声冷笑,“阿寻有意思吗。王大柴给我说,是你引来的条子毁了紫蔓山基地。我想了想,能轻而易举地引着条子发现紫蔓山基地,王良这个废物绝对干不出来。”
阿寻怔了一秒,“你说得没错,是我疏忽了,他就应该死在那群游客里!”
阿寻手中持着两支黑枪,一个枪口瞄准了阿飞,一个枪口抵向了自己的细脖。
祁笠定了定神,神情极其复杂,紧着嗓音,“邢玖,你……别跟他走。”
何酝的鼻梁抽了一下,半步半步地移向祁笠,“阿飞,二对一,你觉得还有胜算吗。”
阿飞狠狠地箍着祁笠大步向后退去,“何酝,你最好别动,我不是阿寻。”
“好!”何酝瞥见祁笠脖颈上的刀刃冒出了一条黑线,他嗅到一丝血腥的味道。
砰!
“你!”阿飞低沉地喊了一声。
一大股血腥味儿冲向何酝的鼻子。何酝斜眼一瞥,只见斜后方三米处,阿寻的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一道血瀑从阿寻的手心迸向地面。
邢玖用自己的枪击穿了手心!
“邢玖!”祁笠、何酝几乎同时喊了一声。
“阿飞,收起你的臭刀!再沾一次祁教授的血,你试试!”邢玖颤着音,强忍着手心传来的剧痛,而她手中的另一支黑枪口瞄准了自己的肩膀,扳机已经被邢玖扣下了三分之二。
“好,我放。”阿飞冷冷道。
就这么答应了?
何酝、祁笠皆是一怔。
箍着祁笠脖颈的长臂松开了,祁笠一步一步地走向何酝,而他仍觉得脑后尚有一个东西瞄着他。
事实证明,他的第六感是对的!
与此同时,何酝的枪支瞄着阿飞,脚步却迎向祁笠,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突然,何酝疾出手抓住祁笠的胳膊,一个闪身就近躲到了一棵松树后。
何酝的薄唇贴向祁笠的耳朵,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接着瞄了一眼阿飞的方向,却见阿飞不见了踪影。
何酝挺着耳朵仔细辨听,捕捉到斜前方冒出一点轻微的窸窣声,一个闪身跃向另一个松树。
砰砰砰!松树林里响起一阵枪声。
阿飞躲过了向他袭来的子弹,又从腰间摸出一支黑枪,双枪齐上直逼向何酝。
顿时,松树林里枪声四起,急如星火,一火比一火狠厉毒辣,威逼急迫,更是寸步不让,死死纠缠彼此。松树林摇身一变成了枪林弹雨。
松林西侧可谓炮火连天,狼烟四起。
而东侧却一片祥和,恬静和谐。
祁笠叫了一声“邢玖。”接着撕下自己的衣袖,先缠紧邢玖的手腕,又撕下另一只衣袖缠上了邢玖的手心。
两人没有说话,直到祁笠给邢玖包扎好了伤口,祁笠紧着嗓子,说了一声“谢谢。”
邢玖低着头看着地面,良久,轻轻地嗡了一声,“祁……祁教授,能不能不要告诉哥哥。”
祁笠看着邢玖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哥哥已经很累了。还有祁贽,因为我,他和阿姨的关系越来越糟糕了。”
“叔叔阿姨生下他们,是让他们享受的……他们不应该遭受这些。”邢玖说。
祁笠狠狠地拧了一下眉骨,“邢玖,公平吗。凭什么是你遭受这些。”
祁笠定了定神,“八年前,你真的只是想出去看看吗。连我一个外人都不信,你觉得卫霰会信吗。”
邢玖沉默着,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
祁笠不忍,扶起邢玖躲在一棵松树下。
“祁教授,我回不去了。”邢玖终是说出了这几个字。
祁笠的嘴角动了又动,迟迟没有开口,白眼球的红血丝粗了一圈又一圈。终是平淡地开了口,“孙臣他们在哪。”
“城西支队。”邢玖说。
“他们还活着吗。”祁笠说出这句话时,心情沉重到了极点。他不是担心孙臣一伙活不活,他是怕,怕邢玖杀了他们。
邢玖嗯了一声。
祁笠吊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回去。
祁笠从裤兜中摸出几根棒棒糖塞进邢玖的手心,又剥开一根棒棒糖递到邢玖嘴前,“张嘴,含着它就不疼了。”
邢玖含住了棒棒糖。
祁笠抬手摸了摸邢玖的脑袋,没再说话。
松树林西侧的枪声还未停息。
祁笠扬起脖颈望向西侧,紧绷着一根神经望眼欲穿。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手机,这个手机是之前的民警给他的,何酝身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祁笠手中的手机屏抖了几抖,眼看就要被祁笠捏碎了。
如果摁下绿键,很快就有数名干警赶过来。
祁笠低眸定定地看了看邢玖,看了很久,枪声都变小变缓了,祁笠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把手机揣回了裤兜里。
松树林西侧的枪声突然戛然而止。
祁笠屏住了气息,几分钟前才落稳的一颗红心又吊到嗓子眼了,他睁着大眼直挺挺地看着西侧的树林。
祁笠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那影子影影绰绰却气宇轩昂,周身透着一股刚劲,威风凛凛地压服了整片松林。
那影子的硬实身线离他愈来愈近,祁笠松了一口气。
何酝雄赳赳气昂昂,英姿飒爽的走姿威慑着身旁的一个黑影,藏不住的神武气魄笼罩着阿飞。祁笠不由得看呆了。
何酝押着阿飞走了过来,“邢玖跟我回去。”
邢玖站起身来,看着阿飞的脸上挺着三根黑线,又看了看何酝,“祁教授,对不起啦。”
一支黑枪口抵在了祁笠后背。
“邢玖!你……”何酝被邢玖的骚操作搞得彻底无语了。
祁笠的肩膀塌了一下,他的脸上透着苦笑无奈,眼神里却丝毫不觉意外,整个人看不出来一点危机感。
“解开阿飞的手铐,放了阿飞!放我们走!”邢玖冷冽道。
何酝的后槽牙又遭殃了,嘎嘣清脆儿,满眼里都是拒绝。
此时天色微微亮起,蛐蛐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阿寻,我就知道你会救我。”阿飞扯了扯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弧。
“闭上你的臭嘴!”邢玖呵斥道。
阿飞冷哼了一声,冷眸定在邢玖的脸上一动不动。
邢玖叫了一声“何队。”接着开始了倒计时:
3
2
1
‘1’字刚从邢玖的牙缝中挤出,祁笠听见了一声枪响。
砰!
一颗子弹窜进了祁笠的肩胛骨,祁笠懵怔了几秒,赌上他的余生,赌上他的……
也不承料到邢玖真的对他开枪了!
他的肩膀处一阵发麻火辣,刺疼直击祁笠的神经,一眨眼,疼痛席卷了全身上下。
祁笠强忍着灼痛缓缓地回过眸子去瞧邢玖。
“祁笠!”何酝一脚踹飞了阿飞,赤着猩红的眼珠子跑向祁笠。
阿飞当即稳住了身影,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瞧着邢玖。
邢玖狠狠地瞪了阿飞一个冷眼,“何队,弹夹交给阿飞。快点!”语气急促,枪口抵着祁笠,绕着何酝迂回向阿飞。
阿飞不躲不闪,直勾勾地瞅着邢玖,乐在其中的滋味儿除了他自己谁也体会不到了。
“邢玖,我能问个问题吗。”祁笠说。
“不能!”邢玖的眼睛死咬着何酝。
祁笠充耳不闻,“好吧,可是你真的很会变声啊!你的男声骗过了所有人,所以,你还会什么?”
邢玖又变回了阿寻的行事作风,不仅不理会祁笠,还撕咬着何酝不放,“何队,你猜下一枪会是哪呢!”
何酝硬着头皮握紧了枪柄。倏尔,咔嚓一声,弹夹带着一股主人的犟劲蹿进了阿飞的腋下。
就此何酝手中只留下了无用的光杆司令,腰间别着从阿飞手中收缴的两把同样空了子弹的黑枪。
邢玖一枪击断了阿飞的银铐,直至回到了黑车才放开了祁笠。
何酝一手撕下自己的衣袖,紧急处理了一下祁笠肩膀处的枪伤,背起祁笠跑到铁骑处,给祁笠戴上了头盔。
他脱掉了上衣将祁笠绑在自己后背上。
猛拧油门把手,嗖的一声,飙向了公路。
“何酝,邢玖还能……”祁笠趴在何酝肩膀处无力地嘀咕。
尽管祁笠的声音不大,何酝还是听到了,忍着怒火,低沉地说:“她杀了人。”
“何酝,我们还能救她吗。”祁笠说。
“尽力。”何酝回道。
邢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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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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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可思议,《无根之源》今天完结了,但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接下来,我会重点修改本文的措辞断句,不影响阅读。 关于《无根之源》番外,若读者有意想看番外,您可以在评论区留言或者关注微博@野草奔月。若此文更新了番外,我会在微博发布动态的。 并且我也会在微博@野草奔月,发布新文的动态。若您感兴趣,记得关注我哦。[撒花] 好了,那就祝各位一帆风顺,乘长风破万里浪! 我们下一本见! 2025年9月12日记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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