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礼》白夜天

3、许曼

　　单鹤看上去早就决定好了目的地，一路上开得很快，明礼饿得有点想咬人了，于是也没让单鹤开慢点。

　　目的地是一家私厨，中式园林风，景致很不错，可惜明礼没什么心情欣赏，她眼前都飘着一个“饿”字，感觉自己这会儿能吃下一头牛。

　　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包厢，明礼趴在桌子上，眼睛绿油油地盯着自己的手臂，仿佛闻到一阵肉香。

　　单鹤拿着菜单迅速点了几个菜，又说：“先上份即食。”

　　服务员问：“黄金酥鱼可以吗？”

　　单鹤看向趴着的明礼，明礼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能吃就行啊！尽管给她上啊！她马上要吃人了！

　　服务员出去了，单鹤皱眉道：“中午没吃吗？”

　　他是关切的语气，明礼却幻视小时候她非要玩，不肯好好吃饭，单鹤一边生气一边追着她喂饭的情景。
　　明礼有点心虚，把脸埋在手臂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

　　单鹤对她简直没办法，沉默了一会儿，给她倒了杯水推过去，说：“先喝点水。”

　　明礼拿起水杯，一口喝掉半杯，舔了舔溢出的水液，感觉更饿了，还没来得及喝剩下半杯，服务员终于上了菜。

　　是炸的很酥脆的小鱼，很香，明礼一口一个。

　　单鹤默默地给她添水，等消灭完那盘小鱼干，明礼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哇，”明礼感叹道，“第一次感觉小鱼干这么好吃。”

　　单鹤说：“这家私厨的厨师手艺不错，擅长云城那边的菜系，你应该会喜欢。”

　　云城那边的菜系以各种菌类而出名，明礼口味偏淡，不喜欢那种大油大辣的，这种鲜香的口味就很好。

　　能得到单鹤的夸奖，那这家私厨确实很不错了，但明礼居然没有听说过，不由得好奇问道：“新开的啊？”

　　“嗯。”
　　单鹤点头，说，“是一个合作方家中的小辈开的，我来捧过场。”

　　这时包厢门被敲响，单鹤止住了话头，门开了，门口却站着一个模样风情万种的女人。

　　一身墨绿色的旗袍勾勒出完美曲线，乌发用一只发簪挽起，红色的眼线既张扬又显得妩媚，嘴角泛笑，手里端着一副托盘。

　　哇，这是服务员吗？这么好看？

　　明礼惊叹地瞪大了眼睛。

　　女人款款地走进来，把托盘里的茶放好，才对单鹤一笑：“单总，又来捧场了？”

　　明礼意识到不对，单鹤给她介绍：“这是这家私厨的老板，许曼。”
　　然后对许曼说：“这是明礼。”

　　许曼眉梢一挑，眼神像钩子，笑盈盈地看向明礼：“明小姐，欢迎。”

　　明礼还没见过这种风格的大美人，她的风情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举一动都是引诱，明礼一时间被勾得五迷三道的，好半晌，才猛然惊醒般紧张道：“你，你好。”

　　许曼发出一道笑音，伸手从明礼的脸颊滑到下巴，笑得眉眼弯弯：“小妹妹真可爱，姐姐给你免单啊。”

　　啊，调戏！这是调戏！

　　明礼脸色爆红，磕磕绊绊地说：“不，不用了。”

　　单鹤在一边：“许曼，不要动手动脚。”

　　许曼已完全站在了明礼这边，闻言眼睛轻轻地瞥一眼单鹤，看见单总面无表情，不辨喜怒地看着她。

　　啧啧。

　　这么小气。

　　许曼还是把手收回来，冲明礼眨眨眼，“小明礼，下次别叫他，单独来吃饭哦，姐姐陪你～”

　　明礼红着脸，小小声地嗯了一声。

　　许曼看见单鹤眉眼都压下去了，心里不由得啧啧称奇，真是难得看这位单总这么形于色的表情变化，这趟来真是来对了。

　　她没再看单鹤的表情，又大胆地勾了勾明礼的下巴，笑道：“那姐姐等你哦。”

　　她转身要走，可不敢多留了，没看见那边那个男人的眼神都快想把她凌迟了吗？
　　手却被勾住，低头看见可爱小姑娘勾着她的小拇指，羞答答地说：“加，加个联系方式。”

　　啊，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许曼当即拔下头上的发簪，长发披散下来，那种张扬的媚气却越发显得有攻击性了，她摊开手，笑盈盈道：“小明礼给我留吧。”

　　明礼这才发现许曼头上的发簪原来只是一支笔，她此前根本没注意到。

　　她捏着许曼的手指，在她手心里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感觉笔上都带着一道香气。
　　这股香气随着许曼的远去而远去，明礼等许曼离开了，才感叹般的“啊～”了一声。

　　嘻嘻。

　　漂亮姐姐。

　　“……明礼。”

　　对面被忽视很久的单鹤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明礼眨着眼睛看向他，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什么事？

　　单鹤皱眉道：“她有男朋友。”

　　啊？

　　明礼迷惑地眨眨眼，好半晌，才突然明白了单鹤的意思，她脸一红，叫道：“什么啊，我没这个意思！”

　　“我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单鹤知道明礼现在确实是意思单纯，但架不住许曼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他和许曼她爸刚合作的时候，知道许总十分宝贝这个女儿，便从许曼下手查了一些消息，因此也知道了许曼是男女通吃的，并且游戏人间，态度随意，纵情又无情。

　　他怕许曼盯上了明礼，明礼这么单纯，哪里受得住。

　　他不知道怎么说，于是态度略有些强硬：“她不是什么好人，你离她远点。”

　　明礼有点生气了，小时候被他管，长大了难道还要被他管？
　　于是明礼不高兴道：“你管我！”

　　单鹤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想起什么，态度软化下来，“明礼，她有过很多前任，男女都有，每个几乎都是无缝衔接，这样不负责任的人，我是怕你受到伤害。”

　　明礼习惯了他从前那样强硬的语气，这会儿他却突然这样温声和气地和她说话，明礼愣住了，有点不习惯。她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时包厢门又被敲响，明礼下意识看过去，进来的只是普通的服务员了，推着餐车来给他们上菜。

　　这像是一个舒缓的阶段，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各自平复心里的思绪。

　　单鹤点了五菜一汤，每道菜份量都不是很多，都是明礼爱吃的，但明礼之前饿过头了，这会儿反倒不是很饿了，再加上心里装着事，吃了半饱就没什么胃口了，无意识地用筷子挑着米饭一粒一粒地往嘴里送。

　　单鹤给她盛了一碗汤，明礼接过，下意识说了一声“谢谢”。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单鹤看着她，突然说：“抱歉。”

　　明礼茫然地看着他。

　　单鹤说：“扰了你吃饭的兴致。”

　　“……”
　　明礼不适应地抿了抿唇，感觉有什么变得不同了，而这种变化，让她有点茫然，有点慌乱，还有几分不可言说的紧张的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呢？

　　单鹤又说：“我先走了，你好好吃饭。”

　　他拿起他一直没穿的外套，站起身。

　　明礼一慌，感觉自己是个恶霸，居然把人赶走了。她立刻也站起身，追上去拉住单鹤的手腕：“单鹤！”

　　单鹤停住了，但没转身。明礼咬了下唇，充满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怪你。”

　　“我只是……”

　　明礼停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神色颇有点纠结般道：“你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单鹤终于转过身，垂眼看着明礼。

　　“是吗？”
　　他问，“哪里不一样了？”

　　这怎么说呢？

　　明礼绞尽脑汁地想，他变得……好像会示弱了。

　　他眼神总是很凌厉的，凌厉到有种强硬的压迫感，但是垂下眼皮时那种凌厉感就一起被遮住了，就好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这很奇怪，这真的很奇怪。

　　明礼想象不出单鹤能露出这种表情，他总是那么尽在掌握，他什么都会，是天生的掌控者，谁能给他委屈受？
　　第一次看见单鹤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她简直怀疑单鹤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上身了？

　　但是，但是……

　　他怎么，好像越来越熟练了？

　　如果不是明礼知道他的真实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她简直要怀疑单鹤是不是去什么地方进修过了。

　　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他是霸总啊！他怎么能露出那种示弱般的表情呢？

　　这太奇怪了，崩人设了知道吗？！

　　明礼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换了一种解释方法：“你知道你在临大的江湖称号是什么吗？”

　　但问出这个问题的下一秒明礼就后悔了，不是后悔问出来，而是后悔接下来要说的那个答案。

　　那个答案，说出来有种看一零年狗血言情小说的羞耻感，明礼只能寄希望于单鹤自己知道，就不用她回答了，可惜单鹤挑眉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他怎么能不知道？
　　这么多人谈论他，居然没有一个人捅到他面前吗？

　　真是，嘴上那么大胆，实际上屁用没有！

　　明礼羞耻感爆棚，声若蚊呐：“……”

　　“什么？”她声音太小了，单鹤没听清。

　　于是明礼仿佛豁出去一般大声道：“冰山校草！”

　　包厢里静了一下，然后单鹤略有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冰山校草？”

　　说出口了就感觉好多了，明礼说：“你知道临大有多少小迷妹为你疯狂吗？有很多人喜欢你，可是你对谁都不假辞色，脸上永远都没有表情，冷得仿佛能把人冻死。”

　　是吗？

　　单鹤回想起他在大学的时光，那个时候单越就已经把公司的一部分工作交给他了，他又决不允许自己的课业落后，在两手抓的情况下，他整个大学时光都非常忙。他隐约记起他好像确实经历过几场表白，但是到底是谁，什么时候，那些他一点也不记得。

　　他没有时间想这些事，而且当时……

　　单鹤看着明礼，说：“你那时，很少来找我。”

　　明礼以为他说的是她没去找他，怎么知道他表情那么冷，明礼“害”了一声，说：“你自己在学校有多受关注你不知道吗？每次有人找你表白那可都是现场直播的！校园墙里全是你的照片。”
　　明礼嫌弃道：“我可不敢去找你，要是被发现了，你那群小迷妹能把我撕了！”

　　原来如此。

　　单鹤低声说：“我还以为……”

　　明礼说：“什么？”

　　单鹤看着她，在心里说，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