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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洛河水文志》批注中有言,张惟当年治水时,曾在洛水下游的青泥湾埋下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完整的治水核心,且有署名,若是能找到这块石碑,便能与《水经通释》,手稿三者比对,剽窃之事便一目了然。

      “就在洛水下游,离书院不过半日路程,只是多年未曾有人踏足,怕是早已被荒草淹没。”莫以新道。

      “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前往,务必找到石碑。”

      眼下已有证据指向陆山长,为了怕他阻挠,谢知津特命周蔚前去看着陆文渊。

      次日天刚破晓,谢知津忍着背痛,与明荔,莫以新,一同前往青泥湾。

      一路颠簸,抵达时已是晌午,正如莫以新说的那般,青泥湾果然荒草丛生,河水浑浊,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石碑的踪迹。

      众人分工搜寻,莫以新带着几个衙役用锄头拨开深草,明荔和谢知津则分头沿着河岸仔细查看。

      “大人,先歇片刻。”明荔看着谢知津的额角已经渗出细细的薄汗,随后将随身的水囊递过去,低声道:

      谢知津摇头,正欲开口,不远处莫以新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这里!”

      众人循声围拢过去,只见拨开的荒草与淤泥之间,露出一角青灰碑石。

      莫以新与衙役加紧清理四周,石碑的全貌逐渐显露,高约三尺,宽二尺余,碑面遍布苔痕水渍,但刻字的凹痕依然明显。

      明荔蹲下身,用袖子小心翼翼拭去碑面浮土。字迹浮现,是工整峻峭的楷书,开篇便是:“洛水疏浚纪要,延熙七年春,张惟谨录。”

      “是张惟的字。”谢知津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看过他的奏折摹本,这笔锋转折处的锐气,旁人模仿不来。”

      谢知津凝神细读,碑文详细记载了当年青泥湾一带的地势水情,疏导方案,所用工料乃至民夫调度,内容之详实,碑文末尾明确写道:“余毕生治水心得,尽录于此,后世若有志者,可循此法。”

      “有了这个,陆文渊即便巧舌如簧,也难辩白。”明荔轻声道。

      他们带着证物返回书院时,夜色已深。陆文渊坐在书斋中悠闲的饮茶,仿佛等候多时。

      “山长还有何话说?”谢知津将今日查访石刻之事尽数讲清。。

      “成王败寇。”他淡淡道,“只恨当年心慈手软,未将张惟手稿尽毁。”

      “为何杀学生?”明荔问,“他们只是发现了真相。”

      陆文渊笑了,笑容苍凉:“真相?郡主以为,真相是什么?”

      他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本笔记。

      “看看这个再说吧。”

      笔记记载,张惟的治水方案其实有重大缺陷,当年若实施,洛河下游三县将尽成泽国。陆文渊发现后紧急修正,但张惟固执己见,甚至要上奏强推。

      “我不得已......”陆文渊闭目,“为了数万百姓,只能让他消失。”

      “那三个学生呢?”谢知津冷声问,“也是为了百姓?”

      陆文渊沉默良久:“他们不该重提旧事。治水在即,不能动摇民心。”

      “所以杀人灭口?”明荔难以置信。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谢知津和莫以新迅速追出,只见一个青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待在回来之时,只见陆文渊倒在血泊中,心口插着一柄短刀。

      而明荔,后脑受了重击打,已晕死过去。

      昏迷的时候,明荔隐隐约约听见谢知津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若是治不好自己和周蔚,太医令的位置就别想坐了。

      后来,约摸是赵崇过来了,只见众人都向他跪拜,赵崇惋惜的摸了摸明荔的手,低声道,“你若是嫁给我,定不会受这样的苦。”

      天好像又暗下去了,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爸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叫她回家……

      因青麓书院受朝廷管辖,治下学子被谋杀,陛下也极其关注案子的进度。明荔虽重伤昏迷,但不可因一人之过影响案子破获的进度,遂由刑部接手,同大理寺共破此案。

      刑部请来的仵作郑助验尸时得出陆文渊胸口的伤为致命伤,“两位大人请看,死者指甲缝里有些微褐色泥屑,与湿泥相同。但奇怪的是,他右手拇指与食指指腹,有明显的灼烧痕迹,而且应当是新伤,最近几日留下的。”

      谢知津仔细查看,看伤口的形态,不像是受普通蜡烛灼烧后的样子,倒像是被大火灼烧过后留下的痕迹,但这几日除了藏书阁起了火,山上并没有别的起火点。

      可事发之时,陆文渊一直在屋中,这点衙役们都可以为证。

      无奈之下只得派出衙役搜查整个书院,北部由谢知津负责,南部由刑部侍郎张悬负责。南部的藏书阁被焚毁的厉害,搜查起来十分费力,估摸着过了四五个时辰,侍郎张悬在倒塌的书架下找到一个暗格。

      里面除了些金银细软,还有一包用油纸裹着的黑色粉末。

      “是火药。”张悬沾取少许嗅了嗅,“纯度不高,像是自制的。”

      张悬想起谢知津提起藏书阁的大火,若如他所说,再结合现场的情况,那样的火势,若只是书籍燃烧,不该蔓延得那般快,以至于焚毁整个书阁,甚至连带着旁边的客舍都险些遭殃。

      “他在藏书阁里藏了火药。”他推断,“为了确保手稿被彻底焚毁?”

      张悬将火药拆开,这火药同别的有些不同,油纸边缘沾着一点金色粉末,在烛光下微微闪烁。

      “这是,龙鳞砂。”身边一道随查的护卫张夜先前还不大确定,后来在仔细打量,已极为肯定。

      “何为龙鳞砂?”

      “一种极稀有的矿物,只产在洛河上游的金砂矿。三十年前矿脉坍塌,此砂便绝迹了。”张夜,压低声音,俯耳道,“传闻当年工部私采此矿,酿成大祸。”

      “此砂遇水则黏,久凝不散。更奇的是,遇火会变色。”

      他将少许金粉撒入烛焰中,粉末瞬间由金转赤,迸出点点火星。

      回房中后,张悬向谢知津提起了此事,如此火场中那些明亮异常的火星便有了解释

      “当年私采此矿的人可有记载?”他缓缓问。

      张悬摇头:“那是掉脑袋的事,谁敢记载?我也只听父亲说主持开采的是个姓张的官儿,后来矿塌了,死了好多人。”

      姓张,莫非?

      “张大人,”谢知津轻叩书案,“恐怕我们需要查清三十年前金砂矿坍塌的真相。”

      张悬此人在刑部以刚正不阿出名,可如今此事困难重重,他也爱莫能助,“工部旧档已毁于大火,当年涉事之人要么已故,要么......”

      “要么怎样?”

      “要么身居高位。”

      张悬沉默。

      凡事涉及当今权贵,此案恐难深究。

      张悬端起凉茶饮了一口,苦涩漫过舌尖,与心底的无奈缠在一起,“谢大人,我懂你的意思。可你我都清楚,工部旧档焚毁绝非偶然,当年私采龙鳞砂的主事者,若真还在朝堂之上,必定根基深厚。我们如今手里只有一包火药,一点龙鳞砂,贸然追查,非但动不了人家,反倒会引火烧身。你别忘了,明荔郡主还在昏迷,周蔚也还躺着,你若是出了岔子,谁替他们讨公道?”

      “我知晓大人的意思,若大人不想沾染,那谢某也绝不强求。”

      张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看他坚持,张悬也松了松口,“罢了,看在你我两家是世交的份上,我便陪你走着一遭。龙鳞砂绝迹三十年,这些金粉从何而来,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此一桩事?”

      “还有我既然你说此事同水利有关,那我们倒是可以去寻一人,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何人?”谢知津问

      “周谨,现任工部侍郎,当年是水利司主簿,我同他略有些交情,虽性情古怪,但你与我同去,他定会给我三分薄面。”

      ###

      两人是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周府的,因担心书院不安全,便一道带着明荔下了山。

      至城中后兵分两路,谢知津名莫以新将明荔送回了府邸,而周蔚则在府上偏房养病。

      周谨正在院中听戏,见他们突然造访,也让她们坐下一道欣赏。

      “谢大人,张侍郎。”他笑的爽朗,“我这小院儿今儿真是蓬荜生辉啊。”

      谢知津不喜同人周旋,没待张悬开口,他便从怀中掏出印信,“周大人可认得此物?”

      周谨脸色登时就变了,忙摆手让戏子们退去,“此乃旧印,早已废止,你们如何得来?”

      “三十年前,大人曾在水利司任职?”张悬问道。

      “是,当时还是恩师举荐我去的,至今我都都十分感激。”

      “可记得张惟?”

      周谨手有些发抖。

      “张,张主事?”他声音发颤,“当然记得,我们在一起共事很久,不过他后来因渎职被罢黜,我也觉着十分惋惜。”

      “是因为金砂矿吧?”谢知津紧盯着他,想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张惟发现了矿脉,你们私采牟利,后来矿塌了,便推他顶罪。”

      “荒谬!”周谨拍案而起,手指颤颤巍巍的直接谢知津,“本官,本官,”

      “陆文渊死了。”谢知津冷冷道,“下一个会是谁?”

      周谨踉跄后退,跌坐在椅中。

      良久,他哑声道:“死,死了?你们都知道什么?”

      周瑾是是个惜命之人,最是怕死。

      “知道的不多,”谢知津道,“愿闻其详。”

      周谨闭上眼,深深吐了口气。

      “那年洛河大水,冲出了金砂矿脉。张惟上书建议朝廷开采,但测算需时。”他缓缓道,“陆文渊私下找了几个人,说可以先试采一批。”

      结果矿脉比预想的弱些,私自开采导致坍塌,十七条人命埋在矿下。

      “陆文渊伪造了张惟的文书,将责任全推给他。”周谨苦笑,“我们这些人,要么得了好处,要么被他捏住把柄,这辈子都只能受他驱使。”

      “张惟手稿呢?”

      “陆文渊拿走了,说会妥善处理。”周谨睁开眼,“我们都没想到,他会据为己有,还以此成名。”

      “前些日子,陆文渊给我捎来了信,说山上有人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张惟的部分手稿,怀疑当年真相。”周谨涩声道,“陆文渊来信说会处理,让我们不必担忧。”

      “那程成呢。他又在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谢知津问。

      周谨神色复杂:“程远道的儿子啊。他一直怀疑父亲的死与当年之事有关。”

      “程远道不是病故?”

      “他身体强健,说并就病哪儿那么便宜。。”周谨压低声音,“他想告发,陆文渊便。”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所以程成是在为父报仇。

      “你有多久为见过程成了??”

      周谨摇头:“昨夜来过,问了些旧事便走了。:”他顿了顿,“似乎还在查另一件事。”

      “昨夜来过?”

      “难道?”

      谢知津狐疑惑,当日验尸匆忙,说不定有什么漏点的地方。众人没有发觉,“去,让仵作重新验尸。”

      “矿塌时,除了矿工,还有一个孩子被埋。”周谨声音发颤,“是张惟的独子,张岚。”

      张悬怔了一瞬。

      “那孩子当时只有八岁?”周谨喃喃道,“张惟抱着孩子的尸体,三天三夜不撒手......”后来张惟被诬陷罢黜,郁郁而终。张家就此没落。

      张悬感到一阵寒意。

      夜里离开周府时,谢知津忽然问身侧系披风的张悬,“你信他所说?”

      “七分。”张悬道,“但他隐瞒了一件事。”

      “什么事?”

      “若只是为了掩盖旧案,杀张岚和王珩便够了,为何要杀崔谦?”她停下脚步,“崔谦与三十年前的事无关。”

      除非......崔谦发现了别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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