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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一清早,二人便收了行礼离开了林家。

      霍云来时的嫁妆已所剩不多,只剩下几件四季衣物,而林朝的东西就更不多了,一只旧藤箱搁在床榻下,里面叠着两套换洗衣袍,一件靛青,一件灰褐,袖口都磨出了细密的毛边。

      最重要的是他的工具布袋,装的都是他做工要用的工具。

      清晨的阳光洒在西门的青砖巷口,二人的新家便隐在这片烟火气里。

      这是一座一进的小院,灰瓦覆顶,檐角微翘,门楣上还留着前任主人贴的褪色桃符,角落里一株老梅斜倚,冬日里想必能探出几枝疏影。

      正屋三间,窗棂是简朴的方格纹,糊着素白的桑皮纸,白日里透进的光影在地上勾出细密的格子。

      东厢作了卧房,西厢则是灶间,后头还带一间小小的柴房。

      院子西墙下有一口老井,井沿磨得光滑,倒映着天光云影。

      出了巷口,便是西门最热闹的早市,天不亮就有挑担的货郎吆喝,卖些时鲜菜蔬、活鱼嫩藕。

      远处城门的戍卒晨昏轮值,偶尔传来几声号角,混在街坊的谈笑里,倒也不显突兀。

      这屋子算不得华美,却胜在闹中取静——白日听得见市井喧嚣,入夜后,只剩更夫的梆子声和偶尔的犬吠。

      院子已经很长时间无人入住,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旧的霉味混着尘土扑面而来,霍云皱眉,用手在鼻前扇了扇。

      蛛网纵横,像一层灰白的纱幔,从房梁垂到窗棂,在穿堂风里轻轻颤动。

      青砖地上积了厚厚的灰,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脚印,浮尘被惊起,在斜照进来的光线里翻滚。

      床榻上的席子早已朽烂,露出底下发黑的竹篾,柜门半敞,里头空空荡荡,灶台冷寂,铁锅锈迹斑斑。

      二人去隔壁的婶子家,借来了笤帚,准备先清扫一番。

      霍云挽起袖子,先扫高处的蛛网,笤帚尖儿划过房梁,陈年的积灰簌簌落下,有几缕黏在发梢,她也顾不得拂去,只抿着嘴,一下一下地清理着。

      林朝则半蹲着,将墙角堆积的枯叶、虫壳拢作一堆,再用簸箕盛了,倒去院外。

      青砖地上的积灰太厚,笤帚划过时,竟像是犁开一片干涸的田地,露出底下原本的颜色,灰尘扑起来,呛得霍云低低咳嗽,林朝见状便去开了窗,风涌进来,卷着浮尘往外逃。

      床榻下的陈年污垢最难清理,霍云跪在地上,用湿布一点点擦拭,黑褐色的泥垢混着水,在布上晕开。

      林朝拆下朽烂的草席,露出底下斑驳的竹床,又寻了块粗布,蘸水用力搓了几遍,总算勉强能坐人。

      灶台的锈迹得用砂石打磨,林朝蹲在那儿,一下一下地蹭着铁锅,锈粉簌簌落下,混着汗水,在脸上抹出几道灰痕。

      最后泼了清水,青砖地渐渐显露出原本的色泽,湿漉漉地映着窗外的天光,虽还有些角落未能彻底干净,但总算有了点人气。

      忙碌了一上午,霍云站在院中看着干净了不少的家,满意的笑了起来:“还差些桌椅板凳摆在屋内。”

      “娘子莫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行当的。”

      霍云这才想起来,林朝就是做木匠的,这些器具对他来说自是不在话下:“哎呀,我差点把你忘了,待会儿我们便去买木头来自己做,这样可以省下不少钱。”

      二人除了昨日的租房所用钱财,如今只剩下八百文,霍云把她最后一根银簪子当了,换来一贯钱,一共是一千八百文的本钱。

      二人去木行买了五根杉木,一根一百五十文,又买了四个粗瓷碗五十文,一个木盆五十文,一把菜刀一百文,一床麻布稻草被,一百文,一共花去一千零五十文,剩下的钱必须一般掰成两瓣花。

      晌午霍云去隔壁婶婶家还笤帚,婶婶姓顾,男人早早的去了,家中只有她和一个十七岁的儿子,唤许伯义,在面肆做伙计。

      顾婶婶知她二人刚从家中搬出来,手中拮据,于是把刚出锅的蒸饼分了两个给她,还有两个荠菜馒头,一碟酱菜,是腌萝卜干。

      古代的普通百姓很少吃肉,逢年过节才买猪羊杂碎来吃,平日吃的大多是以便宜,饱腹,易得为主。

      霍云心里很感动,记下了这份恩情,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顾婶婶。

      还未进门,嘎吱嘎吱的锯木声便传进霍云的耳朵,她知道是林朝已经开始打桌凳了。

      “先别忙了,来吃点东西吧,是顾家婶婶给的,还热乎着呢。”

      顾婶婶做的饼和馒头看上去平平无奇,吃上去却大有乾坤,面饼酥软,馒头悬乎,面香扑鼻而来,再就上酱菜,好吃极了。

      第二日清晨时分,霍云就早早地出门了,西门的早市已喧腾如沸,霍云挽着竹篮穿行其间,蒸腾的热气裹着甜香扑面而来,让她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糖糕摊子支着油亮的黄布篷,粗陶盘里堆着琥珀色的蜜枣糕,摊主老翁持铜刀“笃笃”地切块,糖浆拉出金丝,黏住过路小儿的脚步。

      隔壁酥饼炉炭火正红,面剂子贴在炉壁上,不过须臾便鼓起焦黄的肚皮,芝麻粒儿噼啪爆响,混着胡商兜售波斯蔗糖的吆喝声。

      “新炊的软羊面——”青衫伙计长声唤着,却压不住斜里豆沙团子摊的甜腻,那婆子十指翻飞,糯米皮裹着赤豆馅,在掌心里滚成浑圆的雪球,又“扑通”跳进桂花蜜里浸着。

      连卖苦茶的老汉也架不住这甜风,茶担旁添了碟雕花蜜饯,梅枝纹路里还凝着糖霜。

      霍云驻足在西域胡饼摊前,看那高鼻商贩将面团甩得啪啪响,炉中竟飘出乳酪与玫瑰露的异香。

      身后忽有童稚欢呼,原是货郎担着吹糖人挤过人群,麦芽糖稀在竹签上旋出牡丹花样,日光一照,通体透亮如琉璃。

      霍云发现,这些甜点类的很是受百姓欢迎,正好撞在她的枪口上。

      霍云虽然是花谟传人,但是对于面点类都很精通,甜品更是小菜一碟。

      看了一圈,她决定先做泡芙来卖,既有新意,做起来又不复杂,适合创业第一步。

      接着她在集市上买了小麦粉一斗二百文,鸡蛋十个二十文,一罐石蜜五十文,羊奶二十文,赤小豆十文,一共花去三百文。

      为了制作黄油的替代品,霍云反复捶打羊奶分离,做出酥油来代替。

      先生火,锅中加水、酥油、少许盐,煮沸后倒入小麦粉,快速搅拌成团,稍凉后分次加入蛋液,用竹筷搅至黏稠,但是无法完全达到现代泡芙面糊的蓬松度。

      然后将面糊装入油纸卷成的锥形袋,挤到预热过的鏊子上,用炭火慢烤,频繁翻动避免焦糊。

      由于没有奶油,所以霍云用赤小豆,也就是现在说的红豆,放糖煮成豆沙,作为馅料,填到做好的泡芙皮中。

      最后用买来的石蜜磨成糖粉,撒在酥皮上,最终成品外形独特,口感酥香,林朝很是喜欢,一连吃了三个。

      获得了认可,霍云便有了些信心。

      她还需要一个简易的木摊,林朝忙了半晌便完成了,除了满足了霍云的要求,还加了些自己的小巧思,做了一个防尘顶棚,浸油细麻布,遮光挡雨。

      出摊这日,霍云早早起来,做了将近三十个泡芙,每一个都用粗纸包装好,霍云还在纸上写上了一个云字,做个自己的logo。

      为了吸引顾客,霍云做了一些迷你版的,供客人品尝,泡芙这个名字有些难懂,她又起了酥油沙包这个名字,符合当时的口癖。

      按照成本和人力,霍云把沙包定价六文一块,每一块赚上两文钱。

      出早市的巷子几乎都是摊满为患,霍云和林朝在巷口又挤出一块空地,把摊位插进去。

      旁边便是做炊饼的大哥,一脸好奇的往霍云的摊子上看去,似是觉得很新奇,从未见过的小娘子和从未见过的果子。

      摊主的吆喝声早就此起彼伏,霍云也学着其他摊主,叫卖起来。

      “刚出炉的酥油沙包,一口春风绕,免费试吃,快来看一看。”

      刚喊了几声,一个身着襕衫,宽袍大袖的男子凑近,看了一眼霍云,又看了一眼沙包。

      “敢问小娘子,这酥油沙包是何物?”

      霍云见此人的穿着,便知他是个文人雅客,喜好新鲜之物。

      “这边的小块是试吃品,郎君可以试吃一番。”

      霍云把试吃的小碟递过去,男子拿起一块送进嘴中。

      霍云瞪大双眼,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只见男子嚼了几口咽下,回味片刻才缓慢开口:“小娘子奉一碟酥油沙包,外壳脆而微焦,以指轻按即裂,内涌豆沙,入口即化。甜不腻喉,反生兰麝之香。此味汴京未有,可是岭南新方?”

      霍云笑笑:“郎君谬赞,不过是家传之方罢了。”

      “还请小娘子帮我装三块,我带回去给家妹尝尝,她惯是爱吃些甜的,此酥油沙包定符合她的口味。”

      林朝闻言,默默装下三块递过去:“一共十八文。”

      男子走后,一旁的炊饼大哥,压低声音,一脸敬畏的说道:“哎哟,小娘子,你可了不得!方才夸你手艺的那位,可不是寻常酸儒——那可是‘尝尽四海味,笔落惊御厨’的苏学士啊!”

      见霍云疑惑,大哥又接着说道:“他夸过的吃食,第二天全汴京的达官贵人能挤破头来买!上回他夸了南门赵婆子的梨条糖,好家伙,宫里采办都来订货……”

      “小娘子,你这酥油沙包怕是要成仙品了!”

      霍云明白过来,这不就是宋朝的网红探店,果然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她从摊子里拿出一块沙包,拿给炊饼大哥,炊饼大哥见这个小娘子不仅长得好看,还这么大方会来事,心里顿时好感丛生。

      果不其然,那位苏学士走后,其他的行人纷纷驻足,不过片刻就被一扫而光,连试吃品也一个不剩。

      这对于霍云来说,算是意外的收获,二人早早收了摊,回到了家中。

      第二日,霍云做了第一天三倍的量,果不其然,又是门庭若市,刚出摊不久就被抢光了。

      不知为何,霍云有一种预感,今日那个网红学士还会再来,于是早早的就留下两块沙包,等着人来。

      等了很久,摊子几乎都散了,还未等到,霍云便和林朝也收了摊,可能是她想多了。

      刚收好,便见汴河沿岸一个身影匆匆赶来。

      “霍娘子稍等。”

      霍云以为他是来买沙包的,便把为他准备好的拿给他:“还以为苏学士今日不来了,这是为您留的,还请苏学士不要嫌弃,感谢您让我们的小本生意如此火爆。”

      “霍娘子客气了,都是因为你的手艺好才能吸引这么多顾客,我也只是实话实说,不足为谢。”

      苏学士边笑边接过了沙包,“今日前来,其实是另有它事告知霍娘子。”

      "哦?"

      “这国公府要举办一个厨艺赛,来选出国公府老夫人寿宴的承办人,我听闻此消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霍娘子。”

      “厨艺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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