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星辰的公式》简之初

15、跨越语言的勇气

　　国际青年物理学家峰会邀请函在周小渔手中微微颤抖。邮件抬头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邀请她作为“量子点敏化太阳能电池新锐研究者”在下个月的伦敦会议上做二十分钟英文演讲。
　　“怎么了？”陈阳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他刚结束训练，身上还带着体育馆的橡胶地板和汗水的气息，温暖而真实。
　　周小渔将笔记本电脑转向他：“我收到了这个。”
　　“哇！国际会议！”陈阳欢呼着转了个圈，差点撞到茶几，“我就知道你会——”他突然停住，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等等，你不开心？”
　　周小渔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是SOS的摩尔斯电码：“要用英语演讲。二十分钟。现场问答。”每个词都像石头一样沉重。
　　陈阳在她身边蹲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你担心语言？”
　　周小渔点点头，喉咙发紧。她的英文阅读和写作都很出色，但口语——尤其是专业术语密集的学术口语——一直是她的噩梦。高中时一次失败的英语演讲经历像阴影般笼罩着她，至今想起仍会手心冒汗。
　　“嘿，”陈阳用拇指擦去她不知不觉滑下的泪珠，“还记得全国决赛前夜吗？你紧张得把咖啡打翻在键盘上。”
　　周小渔吸了吸鼻子：“那次不一样...”
　　“是不一样。”陈阳认真地说，“这次你有我。”他掏出手机快速查询，“离会议还有四周，足够准备一场战争——不，一场演讲。”
　　小星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轻盈地落在周小渔膝头，用脑袋蹭她的手腕，仿佛在说“还有我”。
　　“第一步，”陈阳竖起食指，“接受邀请。现在就回复。”
　　在陈阳坚定的目光和小星温柔的注视下，周小渔慢慢敲下接受函。点击发送的瞬间，她的胃部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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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军事训练。陈阳将篮球训练外的所有时间都投入到“拯救周小渔英语大作战”中。他在公寓各处贴上英文标签，从“quantum dot”（量子点）到“toothbrush”（牙刷）；每天早晨用英文短信发送当日任务；甚至改变了两人视频通话的语言。
　　“太夸张了，”第三天的早餐桌上，周小渔用筷子指着牛奶盒上的“lactose intolerance”（乳糖不耐）标签抗议，“我又不是要移民。”
　　“immersive learning!”陈阳得意地嚼着吐司，发音标准得可疑，“我请教了体育大学的语言教授。哦对了，”他掏出手机，“今天开始，我们的暗号也要换成英文——物理公式表情包表示‘有麻烦’，猫咪图表示‘一切正常’。”
　　周小渔瞪大眼睛：“什么猫图？”
　　陈阳坏笑着发来一张照片——小星戴着小小的学士帽，爪子按在一本《量子物理》上，配文“Purr-fect Presentation!”（完美的演讲！）
　　周小渔忍不住笑出声，嘴里的牛奶差点喷出来。这就是陈阳的魔力，总能在她最紧张的时刻找到笑点。
　　然而，第一次完整试讲还是以灾难告终。站在陈阳和小林面前，周小渔的舌头像打了结，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卡壳。二十分钟的演讲花了近一小时，结束时她的衬衫后背全湿透了。
　　“我做不到。”当晚，周小渔蜷缩在沙发上，把脸埋进小星的毛发里，“应该取消邀请。”
　　陈阳没有立即反驳。他安静地煮了两杯热可可，加入棉花糖——他们看流星雨那晚的配方。将其中一杯塞进周小渔手中后，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段篮球视频——去年陈阳参加的国际邀请赛集锦。镜头多次给到场边一个金发球员，他几乎每次发言都语法错误百出，但笑容灿烂，手势夸张。
　　“汉斯，德国队控卫。”陈阳解释，“英语烂透了，但所有人都喜欢他。知道为什么吗？”他暂停在汉斯一个滑稽的投篮失误画面上，“因为他不在乎犯错，只在乎传达热情。”
　　周小渔盯着屏幕上汉斯灿烂的笑容，若有所思。
　　“你的研究很棒，”陈阳轻声说，“只要能让观众感受到这一点，语法发音都是次要的。”
　　小星从周小渔怀里跳出来，突然扑向陈阳的运动包，叼出一本小册子——《英语口语速成》。书页间露出许多荧光标记和便利贴。
　　“你...”周小渔接过被猫唾液沾湿的小册子，翻到最近的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她的研究术语音标和例句，“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陈阳的耳根红了：“就...最近。想着也许能帮上忙。”
　　周小渔的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个曾经因为英语挂科差点无法参加国际比赛的男孩，现在正为了她熬夜啃语言书。她突然凑上去，给了他一个棉花糖味的吻。
　　“谢谢。”她轻声说，“我会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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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前一周，周小渔的进步令人惊讶。她能在不卡壳的情况下完成整个演讲，甚至开始加入一些即兴发挥。陈阳找来几位留学生充当模拟评委，他们的反馈越来越积极。
　　“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最后一次彩排结束，周小渔咬着笔帽说，“问答环节。万一有人问到我不会的问题...”
　　陈阳神秘地笑了：“我有个秘密武器。”他打开手机相册，“看，这是会议确认的参会者名单和他们的研究方向。我查了每个人近三年的论文，整理出可能的问题清单。”
　　周小渔瞪大眼睛。屏幕上是一个详尽的Excel表格，列着数十位学者的照片、研究领域和可能提问的角度，甚至标注了“友好度”星级。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训练间隙。”陈阳轻描淡写地说，但眼下的黑眼圈出卖了他，“哦对了，”他变魔术般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终极武器。”
　　盒子里是一个精致的耳钉，造型是小星蜷缩成球的模样。
　　“蓝牙耳机版。”陈阳得意地展示，“我可以在台下听问题，然后给你提示。当然，希望用不上。”
　　周小渔戴上耳钉，小星的尾巴恰好贴合她的耳廓，完全看不出电子设备的痕迹。她突然想起高中时陈阳为她制作的星空投影仪——他总是能用最特别的方式解决她的难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用说。”陈阳微笑着拥抱她，“记得我们第一次组队参赛吗？‘一起赢’。这次也一样。”
　　小星跳到两人之间的沙发上，“喵”了一声，似乎在强调这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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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敦希斯罗机场人流如织。周小渔紧握着护照，跟在陈阳身后通过海关。他坚持自费陪她参会，尽管这意味着错过一场重要训练赛。
　　“紧张？”前往酒店的出租车上，陈阳握住她冰凉的手。
　　周小渔点点头，望向窗外陌生的街景。雨中的伦敦灰蒙蒙的，行人们撑着黑伞匆匆走过，像一幕老电影。
　　“给你看个东西。”陈阳掏出手机，播放一段视频——小林站在福利院的活动室里，背后贴着歪歪扭扭的英文横幅“GO 周小渔”。男孩用蹩脚的英文说：“You are the best physicist I know! Don't forget to bring me a souvenir!”（你是我认识的最棒的物理学家！别忘了给我带纪念品！）
　　周小渔的眼眶湿润了。这两个月来，小林不仅成了她的小助手，更像是...家人。想到这点，胸口的紧张感奇妙地减轻了些。
　　会议当天早晨，周小渔在酒店浴室里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开场白，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大理石台面——又是那个SOS的节奏。
　　“嘿。”陈阳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首饰盒，“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盒子里是一条精致的银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量子点模型，在灯光下闪烁着蓝光。
　　“实验室同款材料。”陈阳帮她戴上，“这样无论你在哪里演讲，都有我们的研究陪着你。”
　　项链贴在皮肤上，凉凉的，却让周小渔全身温暖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检查演讲稿。小星耳钉已经就位，陈阳的笔记牢记于心，是时候面对恐惧了。
　　会场比想象中更宏伟。周小渔站在后台，听着主持人介绍她的名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陈阳捏了捏她的手：“记住汉斯。”
　　走上讲台的几步路仿佛有几个光年那么长。聚光灯下，周小渔看到第一排正中央坐着会议主席——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霍夫曼教授，正认真地翻阅她的论文摘要。
　　她的喉咙发紧，开场白卡在嘴边。就在这时，观众席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陈阳故意制造的。他冲她眨眨眼，做了个投篮的手势，就像当年全国决赛前那样。
　　奇异地，紧张感如潮水般退去。周小渔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演讲：“Ladies and gentlemen, today I will present...”（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将展示...）
　　二十分钟飞逝而过。她的发音并不完美，偶尔需要停顿思考用词，但研究内容足够扎实，几个创新点甚至引起了现场的低声讨论。当霍夫曼教授在问答环节第一个举手时，周小渔的胃部又揪紧了。
　　“Dr. Zhou,”老教授的声音温和而有力，“your approach to quantum dot stabilization is quite innovative. Have you considered...”（周博士，你对量子点稳定的处理方法很有创新性，是否考虑过...）
　　问题专业而深入，恰好在她准备范围内。周小渔流畅作答，甚至加入了一些未在论文中呈现的新数据。现场响起赞许的掌声。
　　演讲结束后，几位学者围上来交换联系方式。霍夫曼教授甚至邀请她明年访问他的实验室。周小渔应付着各种问题，眼睛却一直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终于在会场角落找到了陈阳——他正和一个灰发学者热烈讨论着什么，手里还比划着篮球动作。走近后，周小渔惊讶地听到他们在用流利的英文交流运动生物力学。
　　“你的英语...?”她瞪大眼睛。
　　陈阳咧嘴一笑：“Surprise! 其实我雅思7.5分。高中时为了国际比赛苦练过。”他调皮地眨眨眼，“但这几周假装初学者的感觉不错，学到了很多新招数。”
　　周小渔又好气又好笑，想掐他又碍于场合。那位灰发学者——麻省理工的威廉姆斯教授——笑着伸出手：“你的研究令人印象深刻，周博士。你男朋友刚才向我展示了如何将你的量子点技术应用于运动员肌电监测，想法非常新颖。”
　　走出会场时，伦敦难得地放晴了。阳光透过云层，在古老的建筑上投下金色的光斑。周小渔紧紧握着陈阳的手，胸口涌动着难以言表的喜悦和释然。
　　“所以，”陈阳笑着看她，“下次国际会议还怕吗？”
　　周小渔摇摇头，仰起脸迎接温暖的阳光：“只要有你在台下做奇怪的喷嚏声。”
　　陈阳大笑，搂住她的肩膀：“那就说定了。下次可能是我的运动科学研讨会，轮到你支持我了。”
　　“deal.”周小渔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过现在，我们先去给小林买纪念品吧。我答应过他带一块伦敦的石头回去——最好是白金汉宫墙角的。”
　　小星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同他们未来的道路，清晰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