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星辰的公式》简之初

16、十字路口

　　霍夫曼教授的邀请函静静躺在餐桌上，旁边是陈阳的美国职业球队合同草案。周小渔盯着这两份文件，伦敦阴雨天的潮湿似乎还附着在那张质地厚重的信纸上，而美国合同则散发着新鲜油墨的气息。
　　“剑桥大学霍夫曼实验室，两年研究助理。”周小渔轻声念道，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信纸上的烫金校徽，“这几乎是每个物理学学生的梦想。”
　　陈阳坐在她对面，手里转着篮球，膝盖上的护具已经取下，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波士顿猎鹰队，运动科学研究员兼替补控卫。”他努力使声音保持平稳，“也是难得的机会。”
　　窗外的雨轻轻敲打着玻璃，小星蜷缩在两人之间的地毯上，尾巴偶尔摆动一下。自从从伦敦回来，这种微妙的沉默就时常出现——不是尴尬，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像在薄冰上寻找安全的落脚点。
　　“你的腿...”周小渔终于开口。
　　“通过了所有体检。”陈阳放下篮球，“医生说恢复得比预期好，但...”他顿了顿，“职业强度比赛可能每周只能上场15到20分钟。”
　　周小渔听出了弦外之音——这不再是那个光芒四射的篮球新星陈阳，而是一个需要重新定义自己的运动员。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运动科学研究很适合你。”
　　“是啊。”陈阳笑了笑，但眼睛没在笑，“霍夫曼教授那边呢？什么时候需要答复？”
　　“下个月底。”周小渔咬了咬下唇，“但导师说，如果接受的话，最好提前去适应环境。”
　　陈阳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剑桥很美，秋天的时候...”
　　“波士顿的龙虾卷很有名。”周小渔接上他的话。
　　两人相视一笑，又同时沉默下来。小星突然“喵”了一声，跳到陈阳腿上，用爪子拨弄那份合同，仿佛在提醒他们什么。
　　“我们...”陈阳深吸一口气，“从来没讨论过远距离的事。”
　　周小渔的胸口发紧。他们确实从未正式讨论，因为那个可能性一直像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被默契地关在门外。现在它破门而入，带着两个光鲜亮丽的offer，要求被正视。
　　“两年。”周小渔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你的合同是多久？”
　　“一年保障，后续看表现。”陈阳的声音有些哑，“如果状态好，可能会延长。”
　　雨声渐大，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迷宫般交错。周小渔突然想起高中时他们一起解过的那个物理难题——如何在两个相互垂直的力之间找到平衡点。当时的解法简单明了，现在这道生活题却复杂得多。
　　“我们可以...”陈阳刚开口，门铃突然响了。
　　小林站在门外，怀里抱着一摞书，校服被雨打湿了一半。自从获得少年班预录取资格后，他每周六都会来周小渔这里补习高等数学。
　　“你们在吵架吗？”一进门，男孩就敏锐地问道，眼睛在两份文件间来回扫视。
　　周小渔接过他怀里的书：“没有，只是在讨论一些...选择。”
　　小林熟练地找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是去英国和美国的事吧？全班都知道了。”他耸耸肩，“李教授昨天问我，如果周学姐去剑桥，我的辅导怎么办。”
　　陈阳和周小渔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他们还没向任何人提起这两份邀请，除了...
　　“小星告诉我的。”小林狡黠地笑了，揉了揉黑猫的脑袋，“它叼着霍夫曼教授的信在屋里转了一早上。”
　　补习照常进行，但气氛明显不同。小林比平时安静，解题时频频走神。直到课程结束，陈阳送他去公交站的路上，男孩才突然开口：
　　“阳哥，你们会分手吗？”
　　陈阳的脚步顿住了。雨已经停了，傍晚的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金色的光斑。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会。”
　　“那为什么不一起去同一个地方？”小林仰起脸，眼中是孩子特有的直白困惑，“周学姐可以去美国的大学，你可以去英国的球队...”
　　陈阳揉了揉男孩的头发：“事情没那么简单，小家伙。职业选择不像选餐厅...”
　　“但你们是陈阳和周小渔啊。”小林固执地说，“你们总能想出办法的。上次我的少年班考试，周学姐不是连夜设计了一套特训方案吗？你说那是‘魔法’。”
　　回程路上，陈阳的思绪像被风吹乱的蛛网。小林的单纯问题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成人世界的复杂有时只是自我设限的借口。
　　公寓里，周小渔正在整理小林的习题册，旁边摊开着一本笔记本。陈阳走近一看，是她的“未来计划本”，最新一页画着两个并列的时间轴，分别标注“剑桥”和“波士顿”，中间有细细的线相连，写着“飞行时间7小时”“假期安排”“视频通话时段”...
　　“你在规划时差表？”陈阳轻声问。
　　周小渔猛地合上笔记本，耳根发红：“只是...做个预案。”
　　陈阳在她身边坐下，打开自己的手机日历：“猎鹰队的赛季安排已经出来了。11月到次年4月是密集比赛期，但夏季有三个月休赛期。”他顿了顿，“霍夫曼实验室的学术假期是什么时候？”
　　周小渔睁大眼睛：“你...在考虑长期协调？”
　　“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陈阳握住她的手，“我是认真的，小渔。无论相隔多远，我们总能找到交汇点。”
　　阳光突然变得格外明亮，窗台上的小星伸了个懒腰，金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周小渔翻开笔记本，指着其中一行：“其实...我查过了，MIT有个与霍夫曼实验室合作的项目，每年交换三个月。”
　　陈阳的眼睛亮了起来：“而NBA球队经常去欧洲打表演赛...”
　　两人越说越快，像当年在实验室破解难题时一样，想法碰撞出火花。笔记本上很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替代方案和应急计划。
　　“等等，”周小渔突然停下，“我们忘了考虑小林。如果他正式进入少年班...”
　　“带上他。”陈阳不假思索地说，“暑期可以跟我们去美国，圣诞节去英国。对孩子来说是多好的国际视野啊。”
　　“你确定吗？”周小渔轻声问，“这不像收养一只猫那么简单...”
　　陈阳笑了：“有什么比拯救两个书呆子物理学家更简单的？”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听着，我知道这不是理想状况。但比起失去你，任何距离都值得尝试。”
　　周小渔的眼眶湿润了。她想起那个昆明的雨夜，陈阳躺在病床上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可能再也打不了职业篮球了”时的表情。那时的绝望他们都熬过来了，现在的选择相比之下简直是一种奢侈。
　　“那么，”她深吸一口气，“我们就这样决定？各自接受offer，然后...想办法让距离变成数字游戏？”
　　陈阳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第一步，建个共享日历。第二步...”他打开机票网站，“预定感恩节见面。第三步...”
　　小星突然跳到两人之间，用爪子按住陈阳的手机屏幕，不满地“喵”了一声。
　　“好吧，第三步，”陈阳笑着揉揉黑猫的脑袋，“给小星办宠物护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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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周后，小林坐在周小渔的公寓里，面前摊开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封面写着“国际生活指南”。陈阳正在教他如何用手机应用追踪不同时区的时间，而周小渔则整理着一叠学校申请材料。
　　“所以暑假我真的能去美国？”小林的眼睛亮得像星星，“看阳哥打职业比赛？”
　　“如果期末考试全部A+的话。”周小渔严肃地说，但嘴角微微上扬。
　　“太简单了！”小林欢呼着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面贴着一张世界地图，用红笔标出了波士顿、剑桥和北京的连线，“我要把每次旅行都记在这里，以后出书！”
　　陈阳和周小渔相视一笑。做出决定后的日子反而比犹豫时轻松许多。他们开始珍惜每一个共处的日常瞬间——一起做早餐，陪小林做作业，甚至超市购物都变成了某种仪式。
　　“对了，”小林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福利院让我交给你们的。说是‘重要文件’。”
　　周小渔拆开信封，里面是正式的小林监护权转移申请表，已经盖好了福利院的公章。附带的纸条上写着：“我们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是你们的孩子了。”
　　陈阳的眼圈瞬间红了。周小渔的手微微发抖，将文件紧紧贴在胸前。
　　“这意味着...”小林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真的能成为你们的家人？”
　　“你早就是了，小家伙。”陈阳揉了揉他的头发，“从你指出周学姐程序bug的那天起。”
　　小星适时地跳到小林腿上，满足地“咕噜”着，仿佛在欢迎这个新成员加入他们的国际小家庭。
　　窗外，初夏的阳光洒满北京城，为即将到来的离别镀上一层金色的希望。无论前方有多少个时区、多少英里，此刻他们共享的这个瞬间，已经足够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