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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必有隐情 ...

  •   这府里换的不是仆役,怕是要抹去什么痕迹。

      种种迹象都显示,窦蔓只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因为裴度拒婚蓄意刁难他,会为了争口气孤注一掷进宫去,会因为听说了谈姝意的身世在省亲宴上故意让她难堪,却只是不轻不重地赏了她一个“驯兽银铃”。

      会因为陛下随口夸了她一句,就向母亲要求学一首晦涩难言的古曲。

      谈姝意从不曾把窦蔓当成是对手,因为她们两个早已经不是一条赛道上的人了。窦家不会舍弃窦蔓,因为她是皇妃,窦家全族的体面系于她一身。

      窦家也不愿意舍弃谈姝意。因为他们发现这个女儿有手腕有能力,他们有要让她去做、只能她去做的事。

      高门大户、勋贵人家,谁会嫌女儿多?多一个女儿又会给家里多带来多少利益。同时,女儿又不必接触到这个家的核心,许多事情她们没必要知道,因为知道了,反而是将把柄落在外人手里。

      所以杨琴书这话一出,谈姝意立刻抬眼发问:“一个都不剩?可知原先那些人的去向?”

      那被问话的丫鬟原本还沉浸在少年郎们俊俏风姿之中,陡然被谈姝意清冷的声音一问,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回道:“回、回姑娘的话,这……奴婢们实在不知。只知道窦妃娘娘入宫前,府里确实大换过一批人。原先的老人,听说是年纪大了,放出去荣养了,也有说是犯了错被打发去庄子上做活的,具体去了哪儿,府里也没个准话儿。横竖娘娘入宫后,这院子就封了,日常洒扫看护都是我们这些后来的。”

      府中换人本是常事,但将一个主子娘娘未出阁时居住的院子,尤其是闺房这种极私密之所,原先伺候的人全部换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个知根知底的旧人,这本身就显得刻意。

      少年们察言观色,察觉此事仿佛有什么内情,试探着问:“郎君,那……我们再去别处转转?看看库房、花园子什么的?”

      裴度略一沉吟,看向谈姝意。谈姝意微微颔首。

      “也好。”裴度收回目光,对少年们下令,“分散开,别只盯着显眼地方。各处偏院、角房,甚至下人住处附近,都留心看看有无异常痕迹,或是有年长些、可能知道点旧事的老人。问话时,注意分寸,别教人看出来。”

      “得令!”少年们应声,恢复了点活力,鱼贯而出。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隔绝了外面的声响,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种更深的寂静。

      屋内只剩下谈姝意和裴度。

      谈姝意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庭院深深,声音压得很低:“偏偏是知道这间屋子最多秘密的人,全都消失了。连同这地上的谱子,像是有人故意抹去了一切痕迹,又怕彻底忘记,才留下了一个无人能解的记号?”

      “刻意为之,必有隐情。”裴度走到她身侧,声音低沉。

      会是怎么回事?谈姝意想不出来,于是从结果往前反推。她想到世上最惹天子猜疑的莫过于动摇天子的统治,窦家有谋逆之心?

      不至于。窦国丈虽然贵为二品大员,但却是文臣,背后没有家族支撑,手上没有兵权,家中不曾蓄养部曲。只有一个妻子,没有妾室,膝下算上她,才有一子二女,儿女更不曾跟武将或者亲王联姻。

      窦家不具备造反的条件。

      谈姝意思来想去,目光又落回那半张残谱上。武力造反绝无可能,那另一种动摇统治根基的方式呢?譬如,泄露内廷秘闻,构陷忠良,甚至……利用某些预言谶语,在朝野间散播动摇人心的流言?

      窦国丈身为二品文臣,深得天子信任,又常年出入宫禁,接触机密奏章的机会极多。若他利用职务之便,在关键文书上做手脚,或是将某些足以引发动荡的消息刻意泄露给不该知道的人……这岂非比明刀明枪的造反更为阴毒,也更难察觉?

      也正是因此,他才需要谈姝意这个女儿。

      她想到此处,仰头正要向裴度言说,却看见裴度垂眸看了她一眼。

      他道:“若不在刀兵,那便在人心。”

      暂且抛去此事不再多谈,窦蔓那头省亲已经结束,趁着夜色,她要回宫去了。

      窦府之外车马辚辚,夹杂着宫人细碎的脚步声。

      谈姝意和裴度默契地退到窗边阴影里,透过半开的窗棂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庭院里灯火次第亮起,宫灯柔和的光晕映照着少女柔美的面容,窦蔓被宫人簇拥着走向大门,裙裾拖过青石板,留下一道迤逦的暗影。

      临上轿辇前,窦蔓脚步微顿,似是不经意地回望了一眼自己曾居住的绣楼,夜色模糊了她的神情,随即,她弯腰入辇,厚重的帘幕垂下,隔绝了内外。

      谈姝意亦垂下眼睛。

      真假千金的目光的一触即分,这场不太愉快的会面由浓黑的夜色落下帷幕。她们的命运从此时此刻缠绕在了一起,从今以后或许,再也不会分别。

      谈姝意正低头思忖间,门外传来欢快的脚步声。是先前派出去的少年们回来了。领头的杨琴书满脸兴奋,他快步走到裴度和谈姝意面前,压低声音禀报:“郎君,娘子,我们在后园角门附近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院墙根下,发现了点东西。”

      裴度眼神一凝。

      “那地方偏僻,少有人去。墙根下有些散落的碎砖,我们挪开几块,发现下面压着的泥土颜色比别处新,像是被人翻动过不久。再往下挖了一尺深,竟找到一只旧荷包,里面……”杨琴书顿了顿,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用帕子包着的物件,展开帕子,“里面藏着半张残破的纸,上面也是些减字谱的音律!看着和屋内地砖上显出的那种很像,只是更完整些,也多了些我们看不懂的标记。”

      谈姝意心头一跳,立刻接过那半张残谱。纸张泛黄发脆,边缘破损,墨迹也有些晕染,显然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减字谱符号确实与地砖上显露的如出一辙,但旁边多了些类似星象标记的点和线,以及几个意义不明的古体小字。

      “可有人看见你们?”裴度沉声问。

      “没有,”另一个少年接口,“我们很小心,那地方本来就没灯,黑得很。而且,我们还打听到一点消息,”他看向谈姝意,“娘子先前问旧仆去向,我打听到有个在后园伺候了十几年的老花匠,喝醉了酒曾跟人嘀咕过,说府里前些年确实送走了一批老人,其中窦妃娘娘的乳娘,在娘娘进宫以后犯了错,好像是偷了东西,被人送到了城外一个叫‘慈云庵’的地方带发修行,听说后来有她的手帕交曾去慈云庵见过她,说非但气色不好,整个人也变得神神叨叨的。”

      那荷包被人刻意压在翻动过的泥土之下,显然是有人想藏,却又指望将来有人能发现。只是寻常人又看不懂,如此又该如何是好。

      裴度问杨琴书:“那老花匠现在何处?可还稳妥?”

      杨琴书忙道:“回郎君,花匠还在后园值夜,我们只是路过时‘恰好’听他酒后絮叨,并未显露好奇。”

      “很好。”裴度颔首,随即下令,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地不宜久留。将残谱收好,地面恢复原状,不要留下任何我们来过的痕迹,一切妥当之后,立刻随我和娘子离开窦府。”

      谈姝意迅速将残谱重新用帕子包好,贴身藏入袖中。她最后扫了一眼这间华美却处处透着诡异的闺房——地上的水渍早已被裴度用沙土覆盖,看不出任何异样;窗外的夜色更深了,窦蔓车驾远去的方向,只余一片沉寂的黑暗。

      窦家想掩盖的秘密,恐怕远比她最初设想的宫廷倾轧或权力争斗更加幽深莫测。这残谱是钥匙,也是深渊的入口。

      身后,窦妃的闺房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缓缓关闭了它华丽的大门。

      “慈云庵。”裴度低语,打破了沉寂。这两个字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必须去一趟。那乳娘是关键。”

      谈姝意袖中那半张残谱的存在感异常清晰,像一块冰贴着肌肤。她点头:“事不宜迟。但慈云庵在城外,此刻城门已闭。且我们这般贸然前往,若真是窦家刻意安置‘知情人’之处,必有眼线。”

      裴度眸中精光一闪:“所以不能是我们去。至少,明面上不能是我们。”他略一思索,已有决断,“或许,娘子可以求助于窦夫人。”

      “窦夫人?”谈姝意微微蹙眉,“是了,她必定知道什么,且由她带我去慈云庵,必不会引起怀疑。只是那残谱……”

      “此事交给我。”裴度道,“只是在解开之前,这谱子,你务必收好,除了你我,勿再示于第三人。”

      “我明白。”谈姝意郑重应下。

      夜色更深,窦国丈却没有送客的意思,留下谈姝意谈话。

      “今日窦妃娘娘对你的表现很满意。”窦国丈道,“她已经向我应下,假以时日,会向陛下举荐。”

      谈姝意无奈失笑:“我该怎么回答您?多谢窦大人?”

      “你我父女之间,何必这般客气。”窦国丈道,“只是有一事,要劳你去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必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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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贝们,本文已经正式完结,之后还有小番外相送~~ 新文也已经正式开啦,《当恶婆婆不如当街溜子》,存稿十万,还比较丰厚。看文名就知道基调,不是小妈文学,虽然有男主但是年纪差其实很小,大家可以放心食用~希望大家走过路过能帮忙点点收藏呜呜,过去之后我们老规矩哦~ 啾咪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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