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攻只想离婚》岑白水

57、第五十七章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谢钧瑜扪心自问，真没觉得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带歪了谢钧璟，可是兄弟情变质成这样，难道他就真的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非要说下来，能怨的也只有自己该给谢钧璟的安全感没给够，对方小时候就害怕的事，长大了反而愈演愈烈地害怕，以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房间里的空气分明很冷，心里的烦躁却挥之不去。谢钧瑜望着谢钧璟昏睡过去的侧颜，心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切重新来过？

　　他可以半夜做梦梦见这世界是本小说，盛斯洋可以重生一次……既然他们都有第二次机会，那么上天愿不愿意再给他这个贪心的人第三次机会？

　　盛斯洋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他的人生重来第二次，是因为……发生了一场意外。

　　或许他也该制造一场意外。

　　让他可以回到过去，好好掰正谢钧璟即将走偏的人生道路。

　　谢钧瑜无心睡眠，决心不能让事态继续严重下去。他白日里拒绝盛斯洋的见面请求，把人赶回去，那是对自己有自信，觉得谢钧璟尚在他的掌控之中，没想到事情会脱轨得这么快——

　　他弟弟太疯了，完全不爱惜自己，不知道成分的东西也敢下嘴，还流了那么多血，明摆着是用命逼他。

　　那药或许是真的有什么副作用，谢钧璟嘴上说有力气，实际完全是在透支体力强撑，没做几次就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还死死拽着自己的袖子，像是生怕自己跑掉。

　　谢钧瑜看人睡着，把对方拽着自己的手一个个指节掰开，不由叹了口气。

　　血的确是止住了，谢钧璟身上过高的体温也早已消退，只是整个人身上红的白的，星星点点，斑斑驳驳，看上去着实凄惨。

　　凄惨归凄惨，谢钧瑜也没动恻隐之心。干了坏事就要有觉悟，等人自己起来自己清理，难道还指望自己再去伺候他？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反正是懒得给人善后。

　　只是谢钧璟到底没穿衣服，又正是虚弱的时候，在空调房里冻一宿也不好。谢钧瑜念着最后一丝兄弟情，去拿被子给人盖上，正巧摸到了对方洗完澡进来时裹着的那件大衣，他把那大衣拿走，拎起来时觉得重量不对，仔细摸索一番，发现衣服口袋里藏着一个小巧的长方体。

　　是那台诺基亚。

　　当初以为是谢钧璟单纯念旧，现在看来则不尽然。

　　这么多年了，这部小手机早就成了个摆设，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开。

　　谢钧瑜没抱什么希望地尝试开机，音乐声响起时他吓一跳，下意识去看床上的谢钧璟，后者晕得相当彻底，对外界的声音无动于衷。

　　于是他的注意力又转回手机上，开机动画已经过去，古老的主界面上显示这台手机里还插着一张电话卡。

　　怎么可能呢。手机在这儿还只是留个念想，那号码谢钧璟很早就不用了，难不成这么多年还一直在续费？

　　凡事不能想得太乐观，可人总要有点侥幸的希望。尝试着发了条短信出去，他也顾不得去关注这条短信有没有发送成功，删除了记录后就当无事发生，依然把诺基亚塞回谢钧璟外套的口袋。

　　删记录时在草稿箱里看见许多条没发出去的短信，无一例外，收信人都是自己，不知道手机主人最后为何没将这些信息发出去。

　　随意点开一条，大段大段的“我爱你”和“为什么不是我”，配合非智能手机的像素字体，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瘆人。

　　编辑时间就在不久以前，谢钧瑜算了算，发现这条短信的起草日期正是被谢钧璟撞见自己和许闻逸接吻的当天。

　　他又往下看了几条，排除掉一些“好想亲你”之类的话，大体上来看，谢钧璟就是把草稿箱当日记本了，写下的都是些不能当面和他说的少年情愫。

　　再看一眼床上沉睡的弟弟，谢钧瑜心情复杂，帮对方把碎乱的头发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忽然觉得谢钧璟这样有点像等待真爱之吻的睡美人。

　　这念头太古怪，谢钧瑜被自己的诡异联想结结实实震悚到了，又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正是飘忽不定的时候，手忽然被抓住，谢钧璟依然没醒，睡觉时也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梦中看见了何等的景象，梦呓出来的啜泣破碎且脆弱：“别走，哥，别丢下我……”

　　“没走，哥在这儿呢。”谢钧瑜安抚道：“不会走的，小璟，你安心睡。”

　　这小子睡着的时候可比醒的时候顺眼。

　　谢钧瑜安慰了弟弟一通，那些话真假掺半，哄哄一个睡着的人是够用了。等对方消停下来，他又开始思索不知道那一条短信到底有没有用——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甚至都没表明身份，任谁看了恐怕都会当是一条垃圾信息，更何况发不发得出去还要另说。

　　*

　　谢钧璟悠悠转醒，好像还沉浸在昨晚的余韵中无法自拔，下意识去寻找哥哥，在一旁摸了空，心顿时悬起，猛跳不止，直直翻坐起来到处找人，哪里还有一丝脱力后的虚弱。

　　还好很快就看见了谢钧瑜，不至于以为这些天都是一场幻梦。后者正趴在书桌上睡觉，脚腕的镣铐仍好端端在那儿尽职尽责，扣押着他哥的自由。

　　“哥，去床上睡吧，这儿趴着不舒服。”

　　谢钧璟不复昨晚那样平静的疯狂，艰难挪着步子走到谢钧瑜跟前，带着点任打任骂的逆来顺受。

　　谢钧瑜睡得浅，听见谢钧璟说话，知道对方醒了，抻抻手臂，瞟了他弟一眼。

　　他的嗓音尚有些嘶哑：“醒了就去洗个澡，顺便把床单被罩换了。”

　　给谢钧璟腾出来的位置是床上的最后一块整洁之地，被子和床单的其余地方都染了血迹和水渍，乱七八糟的，哪里还能睡人。

　　谢钧璟的眼光随哥哥的一起落在一片狼藉的床上，后知后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同样的狼藉，同样的乱七八糟。

　　“噌”一下红了脸，他回忆起昨夜二人的亲密，羞涩起来，声若蚊呐：“哥……”

　　谢钧瑜现在最看不得谢钧璟这样的小儿女情态，诺基亚里那些永远也发不出去的短信内容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脑海，连带着现在看谢钧璟也有几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别扭。

　　他避开了眼前人的灼热目光，转身重新面对书桌：“快去吧。”

　　这样的态度像是一种让步。

　　谢钧璟不太确定，他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切只能靠他的推测。于是就很想要谢钧瑜再看自己一眼，好教自己能找出点端倪。

　　“哥。”

　　谢钧璟又喊了一声：“你关心我我知道的，再看我一眼好不好？”低声下气的样子几乎像是情侣之间一个哄着闹脾气的另一个。

　　没得到回应。

　　见谢钧瑜无动于衷，他想了想，不喊哥了：“小瑜。”

　　这次有了回应，谢钧瑜强压着怒气：“谢钧璟，滚出去。”

　　还是一个后脑勺对着，就是不愿看他一眼。

　　一步两回头，谢钧璟依依不舍，都走到门口了还要站一会儿，意识到他哥是真的铁了心不愿看他，这才垂头丧气地迈出了卧室。

　　*

　　谢钧瑜气谢钧璟放着阳关大道不走一门心思过独木桥，也气对方不肯好好爱惜自己身体，昨晚的动作就很不温柔，几乎算得上某种教训。

　　再加上谢钧璟自己对自己下狠手，失血过多，一通折腾下来，他的身体其实还是非常虚弱，脸色苍白得不行。

　　他顶着苍白的脸色和别扭的姿势给自己洗干净后又去换床单和被罩，慢吞吞地走，慢吞吞地换，再慢吞吞地时不时偷偷瞄一眼他哥。

　　谢钧瑜像是在沉思什么，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等他终于快要把那片狼藉处理完毕，谢钧瑜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小璟，你什么时候愿意放了我？”

　　不期然间听到这句话，弯腰铺平床单的身影僵住。现在不敢回头的成了谢钧璟：“哥，和我在一起不好吗？你答应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谢钧瑜静静问道：“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吗，就这样让我一直不见阳光、不见外人？也挺好，植物没有阳光空气水会死得很快，人也一样。”

　　“不是的！”谢钧璟闻言陡然变色，慌慌张张回过头：“别这么说，哥，别这么说，我会带你走的，我们、我们去别的地方，就像你说的，我们去新的城市，不待在这里了。”

　　“怎么走？”谢钧瑜轻声取笑弟弟的天真：“拽着链子走吗？让大家都知道你把自己的哥哥当狗一样栓起来？”

　　“哥！”

　　谢钧璟快走两步，跪在谢钧瑜脚边，当一只真正的小狗：“我、我到时候用手铐把我们俩拷一起，别人看见就看见，我就说是你怕我跑了。是我想被你栓起来，哥。”

　　“……”

　　谢钧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问道：“小璟，你想出国吗？”

　　谢钧璟歪着脑袋笑：“和你一起吗？哥，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别装傻了，谢钧璟。”谢钧瑜垂着眼眸，眼中情绪莫测：“你应该离我远远的，走出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看看一些人，多听一些故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抓着我不放。”

　　“越是抓得紧，你就越胆小……哪天我真的离你很远，你才会知道，失去我也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人生活要不了你的命。”

　　谢钧瑜并不在意自己刚才说的话会对他弟弟造成什么影响。他转头去看窗外，电线杆上没有落一只麻雀，蓝天白云，有只通体洁白，只有尾翼带着点黑的鸟扑棱着翅膀掠过窗外，朝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