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摘星》边都

8、第8章

　　宋愈舟考试的第二天，任若请假带着任秋去做检查，当天检查结果就出来了，在每天药物维持的情况下依旧没有什么好转。

　　但好在，绝大部分时候，任秋都是安静的，不吵不闹。

　　那天从医院回来，任若在客厅收拾东西，任秋恍惚间把宋愈舟的房间当成自己的，潜意识里进去是想找一张写了一些东西的纸，但具体是什么，任秋想不起来。

　　任秋在宋愈舟桌上翻找着，看到一摞书后面藏着一个东西，她拿出来，看着照片里的人眼神有些茫然。

　　任若正在拖地，看到任秋怀里抱着一个东西，担心是什么危险东西，她去拿，“姐，你拿的什么东西，让我看看好不好？”

　　任秋呆滞地点点头，把相框给她。

　　任若本以为是一家人的合照，却没想到是宋愈舟和一个女生的合照。

　　照片中的他似乎少了那么一点不近人情，他眼中的情绪也是之前没有流露出过的。

　　“姐，你在哪里拿的？”任若问。

　　任秋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进去，指了指那个原先的位置。任若把相框归回原位，把任秋弄乱的东西摆放整齐，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任若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姐，我们谁都不要把这件事给阿舟说，好不好？”

　　任秋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乖乖点头。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宋愈舟推开家门看到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在门口开始换鞋。

　　任若回头看他，“怎么今天这么早放学？”

　　宋愈舟：“今天考试，结束的早。”

　　“这样啊。”任若笑着起身，“那正好，我们一起吃顿饭，我去买菜。阿舟，你看着你妈妈。”

　　“小姨，我去买吧。”

　　“我……也想去。”任秋忽然出声。

　　任若：“行，那我们一起去。”

　　到了菜市场，两人一左一右陪在任秋两侧。路过一些菜摊的时候，任秋看见想要的就直接过去拿，任若跟着付钱。

　　即使不清醒，任秋拿的，也都是宋愈舟，任若，宋峰喜欢吃的。转了一圈，三个人手里面都拎着菜，又买了点水果才回去。

　　路上插上了红旗，在空中随风飘荡。

　　坐在副驾驶的任秋眼神缓缓清明过来，看着红旗想到了那块墓碑上的红色五角星，倏然出声，“我们去看看他吧。”

　　两人对于她忽然的清醒稍显惊讶，反应了好一会。

　　任若才回道：“好。”

　　任若有假期，宋愈舟便订了三张飞机票。第二天凌晨，三人赶往飞机场乘机。早上六点，飞机开始滑行驶离跑道，踏上去边疆的路程。到了当地机场，又辗转乘车几个小时，到了四千多米海拔的陵园。

　　它独自坐落在高山脚下，撑起山的巍峨，孤独又荒凉，却神圣又包容。

　　里面也有其他家属在探望，找到宋峰的位置，宋愈舟擦去照片上的沙尘，任若和任秋摆放上他生前爱吃的东西。

　　宋愈舟觉着喉咙像被哽住一样，说不出话来。任秋坐在那块墓碑旁边，就好像多年以前两人挨着一样。

　　——

　　学习每次组织完一次考试，都会排两天的课让各科老师讲题。讲完之后，再公布成绩。

　　第一二节课是语文。

　　可能语文老师的癖好都一样，也可能是语文考试欢乐多，戚夏恩遇到的两个语文都喜欢在课堂上‘公开处刑’文言文翻译。

　　说是公开，倒也没有真的把试卷人的名字说出来。

　　语文老师把试卷投到多媒体上，气到极致笑了出来，“这谁写的，啊?”

　　试卷上给的是荆轲嘿而逃去，下面被翻译出来的是荆轲嘿嘿一笑逃走了。

　　语文老师还非常地幽默地跟着嘿嘿笑了一声，底下的学生也绷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还有啊，‘安有为人臣而戏其君乎’，谁翻译的有没有大臣调戏君主，你这直接把别人的史诗记载改为野史了。”

　　底下又是一声哄笑。

　　戚夏恩看了看自己的答案，联想到当时考试时候的心境，幸亏悬崖勒马，没有那样写。

　　她倾身去看宋愈舟的答案，翻译的很标准。

　　数学课上，戚夏恩估了自己的分数，考到120应该没有问题。下午讲物理的时候，戚夏恩有不懂的地方就问宋愈舟。

　　所有科目试卷讲完以后，老刘在晚自习的时候拿着成绩单过来，坐在讲台上。

　　“说一下这次成绩啊。这次，咱们班的第一名也是年级第一名，数学和物理双满分。”

　　“我丢，谁这么牛逼啊。”

　　“这两门满分是真实存在的吗？”

　　……

　　老刘示意他们安静，“这个就是我们班的宋愈舟，很厉害，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对上老刘的目光，宋愈舟点点头。

　　刘振波继续说着，“每个科目考的好大有人在，考好了不要骄傲，考差了也不要气馁，我们再继续努力。好了，继续上自习吧。”

　　老刘把成绩单给了第一排，让传着看。

　　下课的时候，戚夏恩才拿到成绩单，放到两人中间，和宋愈舟一起看。

　　戚夏恩对他的成绩太过于震惊，第一时间去看他的成绩
　　总分:698

　　班级排名第一，年级排名第一，拉开年级第二二十分的成绩。

　　戚夏恩又去看自己的成绩，班级排名第九名，年级八十名。

　　各科课代表一下课就被通知去拿了答题卡，发下来后，戚夏恩在物理试卷上用红笔写了一个六十分，脸上展露出知足。没想到有生之年，物理成绩还能及格。

　　相比较于她，宋愈舟就淡定很多，可能对此已经习惯了。

　　戚夏恩突然就想观摩一下大佬的卷子，抿着嘴角笑，用指尖点点宋愈舟的手背，“可以看一下你的数学和物理答题卡吗？”

　　宋愈舟的视线虚虚地落在被她触碰过的位置，没有反感的情绪，抽出那两张答题卡给她。

　　戚夏恩把他的答题步骤和标准答案对比，发现宋愈舟的更简洁明了一点。

　　“宋愈舟，你好厉害啊。”戚夏恩翻着他的答题卡，下意识道，“你这样保持下去，肯定可以上一个顶尖大学的。”

　　宋愈舟不关心自己可以上哪个大学，他倏地看向她，毫无前兆地问出一个戚夏恩发愣的问题，“你呢，想去哪个大学？”

　　戚夏恩反应了几秒，如实说道，“我现在还不知道。”

　　宋愈舟：“好。”

　　铃声终止了两人的对话。

　　戚夏恩看着面前的错题本，回想起刚才那个问题。这种问题一般是喜欢一个人，想和她上一个大学才问的吧？

　　那宋愈舟是不是真的如孙艺所说的那样，喜欢她？

　　想到这，戚夏恩心情有点杂乱，不是那种糟糕的坏心情，而是多种情绪像一团毛线一样绕在一起，找不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有点开心的小确幸，也有不确定。

　　看似在认真思考题目的宋愈舟心思早已跑到九霄云外。

　　从那天晚上，宋愈舟想着她应该是间接拒绝了自己，但假期开学后，戚夏恩没有表现出对他抵触的情绪，甚至还摸了他的手，那是不是就代表她不反感自己，或许还有点好感。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神游。

　　高二教学楼后面有一行宣传栏，现在上面还贴着高一的前一百名单人照片，还有班级排名前十的集体照。

　　八班在高二四十五个班中排第四，有五个进前二百名的。宋愈舟，戚夏恩和书棠是其中之三。

　　学校特地选了一节自习课，来进行拍照。集体照是在操场上拍的，老刘因为要入镜，便领着八班一起去。

　　上到操场观众台，女生在下，男生在上面的台阶上。戚夏恩和孙艺站到了最边上，赵卓也跟着宋愈舟往边上走。

　　此刻正是上午，阳光照着每一个人，天上白云浮动，一阵微风吹过，吹起宋愈舟额前一缕碎发，他抬头垂眼看向戚夏恩，摄像师举起手中的相机，将此刻定格。

　　拍完照之后，其余人回教室，剩下五人去另一处拍照。

　　两人谁也没有特意去找谁，只是下了观众台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并肩行走。

　　书棠和他们保持着距离，走在后面。

　　不知道说了什么，戚夏恩笑着指了指宋愈舟。

　　像是达到了某种情感自虐目的一样，书棠仰头看了一眼太阳，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几秒后，她睁开眼，绕过他们快步走向拍照地点。

　　过了两天，原本的宣传栏内容被撕掉，贴上了最新的照片。

　　各张照片粘贴顺序是按照排名来的，每个人照片下方都会写上班级和姓名，宋愈舟自然而然是第一个，下面写着：高二八班，宋愈舟。

　　照片中的宋愈舟穿着最简单的校服，依旧掩盖不住他的清风朗月，黑色碎发下是冷淡的眉眼。

　　宣传栏是在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的那条大路上，每个人午休回宿舍的必经之地，很多人开始注意到了宋愈舟。

　　有次，戚夏恩吃完饭去午休的时候，经过这里，还拉着孙艺过去听听她们是怎么评价宋愈舟的。

　　大部分都是想和他谈恋爱，她们都说宋愈舟这种冷面学霸谈起来肯定巨带感。

　　戚夏恩忍不住想，真的会很带感吗？

　　宋愈舟课间的时候去送物理作业，不在教室。有好几个女生站在八班的窗户边，恰好还是戚夏恩这的，她们往教室里面左顾右看，像是在找人。

　　为首的一个女生化着显而易见的妆容，披着头发，口里嚼着口香糖，推开窗户朝戚夏恩吹了个口哨，“同学？”

　　戚夏恩看过去，那女生才接着问，“你们班宋愈舟在哪个位置？”

　　戚夏恩没说话，有点不情愿地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桌子。

　　“哈，还挺巧。”那女生手撑在窗沿上笑着，“给我一下你同桌的联系方式呗，我先加你啊？”

　　戚夏恩犹豫了一两秒，摇摇头。情不情愿另说，关键是没有征得宋愈舟的同意，私自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别人，那也太不礼貌了。

　　戚夏恩高一的时候就经历过一次这件的事情，当时隔壁班有个男生来和她要联系方式吃瘪，之后又通过她的同班同学加上了她，对她死缠烂打来了一阵，那段时间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所以，不论是出于想法，戚夏恩拒绝了女生的请求。

　　那女生脸上的笑瞬间落了下来，盯着她看，“为什么不给啊?”

　　戚夏恩依旧淡定，对于她那能把人戳死的眼神视而不见，“我给的又不是我的，你想要他的你自己给他要。”

　　女生嘟囔了一句小气死了，扭头走了。

　　孙艺目睹了全过程，替戚夏恩抱怨一句，“什么人啊。”

　　宋愈舟回来之后，戚夏恩没有主动对他提起这件事，还是赵卓给他说的。

　　戚夏恩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莫名地有点心虚，听着两人说话也不好意思去看宋愈舟。

　　赵卓和宋愈舟说完，觉得自己眼花了一下，他怎么感觉宋愈舟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但随即一想，宋愈舟喜欢戚夏恩，她拒绝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别的女生，那确实应该值得乐一会。

　　戚夏恩以为那个女生会放弃，没想到了晚自习的时候，她又来了，依旧在那个位置。

　　“嗨，帅哥。”她的上半身已经伸进教室里面，“加个联系方式吧。”

　　宋愈舟没有回应，她自顾自地说着，“今天下午的时候，我来找你，给你同桌要个你的联系方式都不给。”

　　这句话无形中把戚夏恩推到一个很尴尬的位置，让她上不来下不去，戚夏恩嗤笑一声，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宋愈舟打断。

　　“可我觉得她做得很对。”

　　顿时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戚夏恩愕然地看向宋愈舟，他也看向她。

　　“行行行”女生对他冷淡的态度一脸不耐烦，“那你到底给不给？”

　　“不给。”

　　“那我就天天来找你，直达你答应做我男朋友。”

　　“不可能。”

　　即使宋愈舟已经明确拒绝，依旧挡不了那女生来找他，每次都在他这吃瘪。

　　一种危机感萦绕着她，她害怕每一次的下一次宋愈舟可能就会答应那个女生，她也开始格外关注宋愈舟对那个女生的态度。

　　这种复杂情绪让戚夏恩很快意识到，她好像喜欢上了宋愈舟，喜欢上了那个表面上冷漠内心温暖的人。

　　第二天是晚自习，女生依旧来找他，宋愈舟没想到她会坚持两天，觉得有必要和她说清楚。

　　宋愈舟起身要出去的时候，戚夏恩内心瞬间慌乱起来，她伸出手，却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腕。

　　戚夏恩看着他的背影，挺着的背缓缓塌下来。

　　要答应她了吗？

　　几分钟后，宋愈舟回来了，那个女生没跟着，应该走了。

　　戚夏恩微微侧身，带着破釜沉舟的打算问他，“你和她说什么了？”

　　宋愈舟那双黑眸闪着教室的灯光，看着面前像傲娇小猫炸毛一样的女孩，异常认真道，“我说我有喜欢的人。”

　　戚夏恩一瞬间被他这句话定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像是失去了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