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咸鱼挣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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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卷着最后几片顽固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公告栏上。
红色的海报崭新而刺眼——“江州大学秋季运动会，火热报名中！”
这海报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江州男子天团预备役”的群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沈蓦阑是第一个咋呼起来的。
沈蓦阑（大艺术家）：@全体成员兄弟们！展现我们男子天团雄风的时刻到了！是时候让全校看看什么叫力与美的结合了！【肌肉.jpg】
高敬漓（老父亲）：【截图：运动会项目列表】
高敬漓（老父亲）：每人至少报一项，班级要求。
高敬漓（老父亲）：都看看，自觉点。
何岭绪（小天使）：【小声】我……我可以报后勤或者写通讯稿……
左叙词（左老二）：已分析各项目体能消耗、受伤概率及时间成本。
左叙词（左老二）：推荐选择：竞走、立定跳远。
暮云倦（倦哥）：【瘫倒.jpg】
暮云倦（倦哥）：我现在申请当一块观众席上的背景板还来得及吗？
忆南枝（大学霸）：【沉默是金】
暮云倦瘫在吊床上，用书盖着脸，试图屏蔽外界信息。
阳光透过帆布缝隙落在他身上，像给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打上了追光。
沈蓦阑一个箭步冲过去，猛地晃悠起吊床：“倦哥！醒醒！别装死！为班争光的时候到了！”
暮云倦被晃得七荤八素，书都掉地上了。
他生无可恋地扒着吊床边缘：“沈蓦阑！谋杀啊！争什么光？我唯一的运动就是从床上移动到吊床上！”
“那就报这个！”沈蓦阑大手一挥，“新增项目，‘寝室位移竞速’！倦哥你稳拿金牌！”
高敬漓忍着笑，把项目列表拍在暮云倦旁边的书桌上：“别贫了，倦哥，正经的。挑一个吧，不然班长那边没法交代。”
暮云倦瞥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项目名称，什么一百米、三千米、跳高、铅球……感觉每一个都在对他发出嘲讽的冷笑。
太恐怖了。
“敬漓哥，”他哀嚎一声，抓住高敬漓的胳膊，“看在我平时尊老爱幼的份上，放过我吧！我这身子骨，跑个五十米都能喘成风箱！”
暮云倦为了不参加比赛，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何岭绪在一旁小声建议：“倦哥，要不……你报个铅球？不用跑，站着扔出去就行。”
暮云倦抬起他那只白皙修长、一看就是翻书的手，悲愤道：“岭绪，你看我这手，像是能抡动铁疙瘩的吗？这分明是拿笔杆子的手！”
属实。
左叙词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根据暮云倦的体重、臂长及基础代谢率计算，铅球项目取得有效成绩（超过零米）的概率为68.5%，但进入前八名的概率低于0.3%。”
暮云倦：“……词哥，谢谢你还给我算了超过零米的概率。”
谢谢你！但不用了！
一直沉默的忆南枝忽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三千米吧。”
整个宿舍瞬间安静下来。
连左叙词敲键盘的声音都停了。
暮云倦：“？”
暮云倦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忆南枝：“……南枝，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忆南枝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三千米。报名的人少，容易凑数。而且，”
他顿了顿，补充道，“走完全程就有参与分。”
暮云倦的表情裂开了。
三千米？！走完全程？！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在那红色跑道上气喘吁吁、步履蹒跚、被无数人围观甚至可能被套圈的惨状，顿时觉得人生灰暗。
“南枝……”暮云倦的声音都在发抖，“我们之间……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深仇大恨吗？”
我上辈子该是欠你的了。
沈蓦阑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三千米！南枝学霸！杀人诛心啊！倦哥这细胳膊细腿的，跑完三千米可以直接送去博物馆当人体标本了！”
高敬漓也哭笑不得：“南枝，你这建议……有点狠啊。”
何岭绪担忧地看着暮云倦瞬间煞白的脸：“倦哥……你还好吧？”
左叙词再次启动分析：“三千米项目对心肺功能及肌肉耐力要求极高。以暮云倦目前的体能状况，完赛概率89.2%，但赛后出现严重肌肉酸痛、虚脱症状的概率接近100%。不建议。”
忆南枝面对众人的质疑，神色不变，只淡淡说了一句：“总要试试。”
暮云倦瘫回吊床，用毯子蒙住头，发出沉闷的呐喊：“我不听我不听！你们就是想看我死！”
最终，在高敬漓的“威逼”（关乎班级荣誉）、沈蓦阑的“利诱”（跑完请他吃一个月的王记葱油饼）、何岭绪的“软语”（我们会给你加油的）、以及忆南枝那句“我陪你跑”的莫名承诺下，暮云倦悲愤地在三千米那一栏后面，颤抖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姿态，不像在签名，倒像在签卖身契。
暮云倦：……我真是。
“好了，倦哥搞定了！”沈蓦阑拿着报名表，志得意满，“下一个！词哥！你报什么？”
左叙词头也没抬：“立定跳远。数据分析显示此为最优选。”
“不行！”沈蓦阑一口否决，“立定跳远一点观赏性都没有！体现不出我们天团的实力！词哥，以你的大长腿和核心力量，必须跳高！”
左叙词皱眉：“跳高技术性强，且存在背部着地受伤风险，概率4.7%。”
“哎呀，没事！”沈蓦阑拍胸脯，“到时候我在下面给你垫着！”
左叙词：“？”
左叙词：“……你的缓冲作用有限，且可能造成二次伤害。”
高敬漓打圆场：“叙词，跳高确实比较适合你。试试看吧，注意安全就行。”
何岭绪也小声附和：“嗯，叙词你肯定可以的。”
好一个二人协作。
左叙词推了推眼镜，看着群里刷屏的“跳高！跳高！”，又看了看高敬漓和何岭绪期待的眼神，最终妥协地在跳高后面打了勾。
左叙词：默默扶额。
“耶！词哥搞定！”沈蓦阑欢呼，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忆南枝，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南枝学霸……您看……”
忆南枝连眼皮都没抬：“不报。”
语气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沈蓦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是……南枝学霸，你看你这身材，这气质，这爆发力！你不报个项目，简直是全校女同学……和部分男同学的损失啊！”
高敬漓也劝道：“南枝，随便报一个吧，就当锻炼身体。”
何岭绪安慰：“南枝，你跑一百米肯定很快。”
暮云倦：不是？您刚刚的风姿呢？
暮云倦从毯子里探出头，有气无力地帮腔：“南枝……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在三千米的征途上孤独地死去吗……”
忆南枝放下笔，看向暮云倦，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我陪你跑。”
暮云倦：“……”
我要的是你陪我跑吗？我要的是你替我跑！
沈蓦阑眼珠子一转，开始耍赖：“南枝学霸！你要是不报，我就……我就天天在你看书的时候在你旁边唱《最炫民族风》！”
忆南枝：“……”
左叙词冷静补充：“根据声波干扰对阅读效率影响的实验数据，持续噪音可使阅读速度下降最高达40%。”
忆南枝揉了揉眉心，似乎被沈蓦阑这个“恶毒”的威胁震慑住了。
他看了一眼报名表，最终拿起笔，在“4x400米接力”那一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力好！接力妙！”沈蓦阑立刻变脸，竖起大拇指，“展现团队精神！就凭南枝学霸这最后一棒，绝对逆转乾坤！”
搞定忆南枝，沈蓦阑又把目标对准了高敬漓和何岭绪。
“敬漓哥！你这体格，不报个铅球或者铁饼都说不过去！”
高敬漓笑了笑，很爽快地在铅球上打了勾：“行，这个我擅长。”
“岭绪！”沈蓦阑看向何岭绪，“你别想跑！除了后勤，也得报个项目！我想想……你就报个……女子800米……哦不对，男子800米！”
何岭绪的脸一下子白了，连忙摆手：“不、不行的蓦阑！我跑不了那么远！”
“哎呀，没事！就当散步！”沈蓦阑大手一挥，就要替他写。
高敬漓拦住了他：“蓦阑，别闹。岭绪身体没那么好。”他看向何岭绪，语气温和，“岭绪，你报个跳远或者实心球吧，量力而行。”
何岭绪感激地看了高敬漓一眼，小声说：“那……我报实心球吧。”
“行！”沈蓦阑自己在“男子100米”和“跳远”后面潇洒地签了名，然后把填得满满当当的报名表拍在桌子上，“完美！我们男子天团，这次要闪亮登场！”
暮云倦看着那张仿佛承载了他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报名表，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这命就赔在这了是吧？
“我现在退出这个预备役，还来得及吗？”
回答他的是沈蓦阑激昂的“来不及了！”和高敬漓无奈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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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表交上去后，暮云倦就陷入了某种程度的焦虑。
他甚至开始研究《长跑运动员的自我修养》《如何科学地走完三千米》这类与他气质严重不符的书籍。
“倦哥，别看了，”沈蓦阑啃着苹果，凑过来瞥了一眼，“你这临时抱佛脚，抱的是假肢吧？”
暮云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这是在为我的生命安全负责！”
他开始在宿舍里进行一些“适应性训练”。
比如，从吊床走到卫生间，再从卫生间走回吊床，中间歇一次。
或者，在天气好的傍晚，被忆南枝拉着去操场“散步”。
说是散步，其实就是暮云倦以龟速在跑道内圈挪动，忆南枝则保持匀速在他外侧慢跑。
跑几圈，忆南枝会停下来，陪他走一会儿，递给他水。
“南枝，”暮云倦喘着气，看着忆南枝气息均匀、额头只有薄汗的样子，由衷感叹，“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过？”
忆南枝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他：“没有。基础代谢不同。”
暮云倦：“……”
好吧，学霸连代谢都跟凡人不一样。
他小口喝着水，看着夕阳下忆南枝被汗水微微濡湿的鬓角，和那双沉静的眼眸，心里的那点抱怨和恐惧，好像也慢慢被抚平了一些。
至少，不是他一个人。
左叙词则开始了他的跳高理论研究。
他找来了跳高的教学视频、生物力学分析论文，甚至在宿舍里用软件模拟起跳角度和过杆姿势。
沈蓦阑看得目瞪口呆：“词哥，你这是要拿奥运金牌的节奏啊？”
左叙词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优化技术动作，可以有效提升成绩，并降低受伤风险。”
高敬漓依旧沉稳，每天抽空去操场扔几次铅球，动作标准，力量感十足。
何岭绪则抱着实心球在角落默默练习，虽然扔得不远，但态度认真。
沈蓦阑自己则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美其名曰“保持竞技状态的神秘感”。
日子在一种既紧张又搞笑的氛围中溜走。
校运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天晚上，暮云倦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突然感慨了一句：“人生啊，就像这三千米，明知道终点在那里，过程却如此艰难。”
沈蓦阑正在洗袜子，闻言头也不抬：“倦哥，你这文绉绉的毛病又犯了。要我说，人生就像我这袜子，看着还行，凑近了闻才知道啥味儿。”
众人：“？？？”
暮云倦：“……请你闭嘴。”
高敬漓笑着摇头。
何岭绪忍不住笑出声。
左叙词冷静补充：“类比不当。人生具有复杂性和不可预测性，而袜子的气味变化相对线性。”
忆南枝正坐在书桌前看书，闻言抬起头，看向暮云倦。
暮云倦刚好也看向他，四目相对。
忆南枝的目光沉静，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暮云倦忽然就觉得，那看似遥远的三千米终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有人答应陪他跑。
这就够了。
咸鱼或许还是那条咸鱼，但至少，他这条咸鱼，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校运会尚未开始，“江州男子天团预备役”的故事，已经在汗水和插科打诨中，写下了充满喜感与温情的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