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她只想躺平》桥十九

53、夹竹桃5

　　谷辛再次审问岑若若和张平二人。

　　“师父曾经的弟子......”岑若若蹙眉沉思须臾，无奈道，“除了已然嫁为人妇的两位师姐，我亦不知余下他人现今何处。”

　　谷辛问：“偃长老座下可有未登记在册的弟子？”

　　岑若若蹙眉摇头，迟疑道：“应当...没有。”话音未落，她短促地“啊”了一声，似是忆起何事，与身旁的张平对视一眼，二人欲言又止。

　　谷辛将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巡梭，沉吟道：“二位若想起任何线索，尽可但说无妨。”

　　张平犹豫地吞吞吐吐道：“算不上线索，只是......我二人想起学宫中流传已久的一个传说。”

　　谷辛眉毛微挑：“哦？”

　　张平嗫嚅道：“听闻每逢月圆之夜，学宫内幽暗之地便会飘出一道白衣游魂，四处寻找落单弟子，杀之取血，修炼邪术。听学宫老人言，这道游魂乃是学宫内一位含冤而死的弟子凝怨化身而成。传闻......”

　　张平踌躇不决地吞吞吐吐道：“......传闻、传闻游魂生前正是师父座下的弟子。”

　　游魂杀人，无甚稀奇，八大学宫各有类似的传闻，常见之所无外乎竹林、斋舍、水潭。

　　按照寒渊学宫的鬼魂杀人传说，除了死亡时间同在半夜外，其余无一处相符。偃凌虽死在半夜，却并非月圆之日，且她乃心悸而亡，这一点与传说同样不符。

　　只是，传说绝非空穴来风。既然传说中白衣游魂乃偃凌曾经座下的弟子，且含冤而死，谷辛深思熟虑后，决定向掌院长老一问究竟。

　　听闻谷辛一行人的来意，掌院长老眉峰紧蹙，一向急躁的脸上染上回忆之色。书房内沉重默然，须臾，他喟然长叹，而后将一桩陈年旧事娓娓道出：

　　十年前，偃凌已是上古炼器世家偃氏一族最强者。然而，修真界皆以铸造出镇国神器轩辕剑的上古炼器世家岩氏为尊。即使岩氏在千年岁月中，因传承断代，早已无法炼制出轩辕剑这般的顶级灵器，却仍是普天之下唯一能够修缮蕴养轩辕剑的炼器世家。

　　偃氏一族蠢蠢欲动，意图取而代之，奈何修缮蕴养之法乃是岩氏绝学，外人无缘窥得关窍。

　　偃凌心高气傲，自学成出师以来，每日钻研蕴养法门。机缘巧合之下，她竟意外得到了同样出自上古时期岩氏一族锻造出的破军剑。

　　彼时，破军剑因灵气尽失，沦为了一把普通的铁剑。若能让破军剑恢复灵气，并将同样的办法用在轩辕剑上，那么偃氏取代岩氏成为炼器世家之首便指日可待。

　　思及此，偃凌愈发狂热，日以继夜地钻研，终让她触及些许法门。

　　然而，悲剧却在此时发生。

　　破军剑内灵力陡然爆发，继而彻底失控。偃凌为逃命，仓促之下顾不得同在炼器室内的亲传弟子，以至其惨死剑下。未及掌院长老赶到，不过刹那间，那亲传弟子便被破军剑释放的强盛灵力震得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掌院长老说罢，谷辛一行人仍久久不能回神。

　　“所以，学宫流传甚广的游魂杀人传说中，白衣游魂果真是那位惨死的亲传弟子？”谷辛问道。

　　掌院长老嗟叹地抚摸长须，意味深长道：“有时人亦是鬼，鬼亦是人。□□从来不是区分人鬼的关键，灵魂的善恶才是。”

　　谷辛眸光微动，犹如拨开浓雾，眼前逐渐清晰。

　　是夜，寒渊学宫客房。

　　寒渊学宫占地极广，谷辛三人并陆鹤，四人各一间客房，恰巧住满一间院落。

　　夜色昏沉，客房门扉紧闭，众人正自酣睡。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落中，佝偻着腰在四间客房外游荡，

　　白色的长袍拖曳在地，将脚踝遮挡地严严实实。长袍之上是披散的长发，前后皆是一般模样，无法区分，宛如一只漂浮在空气中的水母。

　　蓦地，东南西北四间客房内的烛火骤然同时亮起。水母霎时惶然失措，未及逃走，天罗地网便从天而降，将其牢牢困住若干缚灵绳织就的缚灵网中，愈挣扎愈动弹不得。

　　钟离媖推开房门，围着缚灵网稀奇道：“阿辛神机妙算，料准了今夜定有游魂作乱，果真抓个正着。”

　　阚清霄亦挑眉：“果真是她。”

　　只见随着水母挣扎愈烈，其容貌亦逐渐显露而出，正是疯癫痴傻的薛昭无疑。她身上所谓的白色长袍，谷辛几人亦不陌生，正是那日搜出的招魂幡。

　　谷辛不意外道：“能悄无声息地逃出院落，且不引起巡值弟子注意，甚至盗走招魂幡，她的修为绝非仅仅筑基期。”

　　陆鹤闻言，一把捉住薛昭挣扎的手腕，探出一缕灵力，骤然惊讶道：“她体内的灵力......竟是元婴后期！”

　　谷辛三人惊诧愕然。

　　阚清霄定定地打量片刻，猜测道：“莫非她的痴傻之症亦是刻意为之？”

　　谷辛看着薛昭混浊无神的双眼，并不认同。

　　果不其然，钟离媖查探后摇摇头，喟然道：“她体内虽灵力强盛，然神志尽失，经脉逆行识海混沌，确实已然疯傻。”

　　众人静默无言，扼腕叹息。

　　钟离媖：“如此看来，薛昭便是传说中的白衣游魂。依我推测，出事那夜，偃凌半夜起身意欲如厕。甫一出门，却被披着招魂幡扮鬼的薛昭吓得魂不附体。思及游魂杀人传说，兼其先前所为，做贼心虚，故而魂碎胆裂，心悸而亡。”

　　此番推断倒与目前线索全部对应，只是——

　　谷辛仍觉怪异：“可，薛昭为何要扮鬼？”

　　钟离媖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想吓死偃凌喽。”

　　闻言，不止谷辛，阚清霄和陆鹤亦觉逻辑不通。

　　钟离媖不悦地撅嘴：“喂喂，你们三人为何用那种眼神看我，难道我说的有问题？”

　　谷辛沉吟片刻后，说道：“你方才所言，固然有理，然而却是以结果倒推手法和动机，难免有牵强附会之处。初见薛昭那日，我们曾在她房间内搜出不少凶器。可见她虽疯傻，却并非无知无觉。依她当日所言，在其设想中下毒、放火、行刺皆有之，但却独独没有扮鬼杀人。”

　　钟离媖不以为意：“她可是疯子，想一出是一出岂非再正常不过，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此言不妥。”阚清霄不赞同道，“经由这几日探查的线索，偃凌毫无疑问，是个自私自利、冷血暴戾之人，视他人生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这种人心性坚韧，岂会被扮鬼这种小把戏吓死？”

　　钟离媖闻言一噎，细思之下亦知自己方才所言站不住脚，不由得讪讪道：“接下来该当如何？”

　　众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向谷辛。

　　谷辛笃定道：“开棺，验尸！”

　　由于凶手未明，偃凌的尸身并未下葬。但尸体已经在书房内停有半月之余，即便天气寒冷，尸体依然腐朽发出阵阵恶臭。

　　为了保存尸身，掌院长老特意从库房中取出冰棺，命人将偃凌的尸体放置于冰棺中，直至寻出真凶再行法事。

　　推开冰棺，偃凌双手交叉，口含枯萎的夹竹桃静静地躺在其中。

　　“无中毒形迹。”

　　“无明显外伤。”

　　“无......”

　　钟离媖再次尸检，然而得出的论断与上次一般无二。她无奈地再次得出结论：“确是心悸而亡。”

　　谷辛闻言眉头紧蹙，心下暗道：不对，一定有不对之处。

　　蓦地，原本默默伫立在谷辛身侧的陆鹤忽然俯身，伸手探入棺中。

　　须臾，他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谷辛闻言心下一动，问道：“可是另有发现？”

　　陆鹤颔首，微抬下颌，示意她看向方才从偃凌口中取出的夹竹桃。

　　思及夹竹桃的花语，谷辛说：“咒骂？”

　　“然也，但花本身却并非关键。”陆鹤双手戴上鱼鳔，抬起尸体下颌，示意道：“死者口中上颚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夹竹桃茎干光滑无刺，伤痕绝非其所致。故而我推测，死者生前应当食过尖锐之物。凶手将夹竹桃放在死者口中一则为羞辱，另一则为遮掩行凶手法。”

　　谷辛顺着陆鹤手中所指，果然在偃凌上颚发现了一道仅有发丝般纤细的伤痕，想来这便是诱发偃凌心悸而亡的真相。

　　若是如此，凶器应当在——

　　谷辛摩挲着下巴，视线缓缓下移，直至定格在尸身心口处。下一瞬，她双手捏诀，强盛的青色灵力汇集于指尖，而后注入尸身心口处。

　　倏然间，若干毫毛大小的细针自尸体心口逼出。

　　只见细针轻飘飘宛如鹅毛，通体由玄铁铸成，坚硬锋利，长不逾寸，触之光滑冰凉。

　　“天下竟有这般神器！”钟离媖屏息惊叹，电光石火间蓦然联想到先前之事，“你们可还记得，先前在薛昭房内搜出的那些磨尖器具，莫非这些细针亦是出自她的手笔？”

　　阚清霄闻言，眼中迟疑不定。

　　谷辛捏着手中的细针，脑中线索快速串联，眸中光亮愈盛，而后垂眸敛下，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