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她只想躺平》桥十九

56、曼珠沙华2

　　耳边是范笼熟悉的呵斥声：“怎地笨手笨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而后是怯懦地应声。

　　谷辛立刻意识到不对，旋即环视四周。

　　只见眼前熟悉的院落布局，熟悉的藏蓝衣衫，以及熟悉的......扫帚。

　　——循环！

　　谷辛脑海中顿时冒出这个念头，眼前一模一样的景色、一模一样的对话，除了循环，别无他解。

　　也就是说，她不仅回到了二十年前的离火学宫，而且还被困在了师祖白须道人寿诞这日，思及此，谷辛愕然怔愣在原地。

　　“师尊寿诞将至，尔等还不专心做事，休要偷奸耍滑！”如上次一样，范笼将院内的洒扫弟子威胁一番，而后昂首离去。

　　为了验证自己是否当真处于循环中，谷辛不动声色，按部就班遵循上个循环的轨迹。而后同一时刻，同一位置，她再次在廊下窥见偃凌持鞭施暴。

　　一切果然如她所料，谷辛心下暗道。

　　上个循环中，素衣女子曾言在夜宴上见过贺师父。既如此，只要在夜宴上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定然能寻到师父的踪迹。

　　华灯初上，寿宴开席，飞觥献斝，主宾尽怡。

　　高台下，两位年轻俊朗的修士正把酒言欢。

　　忽然，一道女声传来：“师父！”

　　二人微微诧愣，蓦然回首，身侧赫然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子。

　　谷辛呼吸一窒，果真是贺师父！与二十年后不同，眼前的贺师父头发茂密，双眸熠熠生辉，俨然是芝兰玉树、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

　　“贺兄何时竟已为人师，果真少年天才名不虚传。”

　　贺云奎无奈地笑道：“云兄谬赞，天才之称，云奎实不敢当。况且我未曾收徒，为何......”他疑惑地看着谷辛，问道，“在下乃离火学宫白须道人座下弟子贺云奎，这位道友，可是认错人了？”

　　谷辛闻言一阵失落恍惚。

　　不是他，谷辛看着眼前用陌生眼光打量她的贺云奎，怅然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

　　眼前这位年轻的贺云奎，虽然同样平易近人，但气质蓬勃张扬，远没有千帆历尽后的沉稳宽厚。

　　此时的他尚未经历磨难挫折，因着天赋奇高，一路顺风顺水，双目明亮锐利，宛如锋芒毕露的利刃。眼前的男修是修真界顶尖器修大能座下的得意弟子贺云奎，却不是二十年后收她为徒的师父贺云奎。

　　谷辛心下怅然，看来贺师父并未如她一般来到此处。既如此，他究竟去了何处？

　　正蹙眉思忖间，谷辛忽觉裙摆轻扯，垂首细看，原是一只白色小狗，正龇牙咧嘴咬住她的衣角。谷辛恍然想起，当初在兰秉方书房中见到的祝寿图中，似乎确有一直白色小狗蹲伏于师祖脚下，想来便是这只狗。

　　心不在焉地将衣摆从犬口夺下，谷辛垂首走开，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未及捕捉住方才转瞬即逝的灵光，远远地，人潮中传来一声喜庆的高声呼喊：“《祝寿图》作成！”

　　周遭一片热闹喧嚣，谷辛身处其中却觉格格不入。蓦地，她终于想起何处不对——并非独她一人被灵力光球造成的漩涡卷入其中。

　　陆鹤极可能亦在此处！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眩晕再次袭来。天旋地转，谷辛再度晕了过去。

　　待再次醒来，耳边依然是范笼不悦的呵斥。

　　在又经历两次循环后，谷辛已然摸清规律。

　　循环以范笼训斥弟子开始，而后经历偃凌鞭挞奴仆、兰秉方调戏女修，最后以祝寿图作成结束，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每次循环她未必需要按部就班，只在做好洒扫弟子的职责，便可在学宫内随意行走。

　　然而，先前的两次循环，加上后来的两次循环，谷辛将离火学宫上上下下的弟子和宾客尽数辨认，却依旧未能打探到半点与陆鹤有关的消息。

　　莫非陆鹤并非身穿，而是神魂附于弟子或前来祝寿的宾客？可即便如此，以陆鹤的敏锐，不应当不知晓她在寻他。

　　随着循环第五次开启，谷辛心下愈发沉重。她不得不想到最糟的一种情况——或许，陆鹤根本不在此处。

　　是夜

　　华灯初上，宾客纷至沓来，将寿礼悉数呈上，步入院内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谷辛轻车熟路地端着酒樽游走于宾客间。

　　路人甲言：“画圣技艺出神入化，三年前封笔归隐之作如今更是千金难求。原以为无缘再窥见画圣笔墨，不曾想今夜竟破例现身白须道人的寿宴，更要当场泼墨挥毫祝寿，实是吾辈之幸。”

　　路人乙自以为高深莫测道：“白须道人乃是当今炼器大能，他的花甲寿诞，画圣总要卖几分薄面。”

　　路人丙摆摆手：“非也非也，画圣绝非庸俗之人。我听闻画圣与道人私交匪浅，许是因此他才再度提笔作画。”

　　“原是如此。”众人纷纷恍然大悟。

　　“画圣”二字隔着人群倏然传入谷辛耳中，她不由得微微怔愣，蹙眉神思。

　　《祝寿图》作成，代表上一轮循环结束，下一轮循环即将开启，故而此图定有特殊之处。蓦地，谷辛突然想起前四轮循环中，始终未曾见过画师其人。

　　莫非，陆鹤正是穿成路人口中的“画圣”？

　　谷辛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她抬首巡梭四周，发现西北角有一处阁楼。唯有这间阁楼纵观其下，最适合现场临摹作画。

　　思及此，谷辛当即抬步朝阁楼走去。

　　未走两步，谷辛忽然脚下一顿。她无奈地垂首，只见一只白色小狗固执地咬住裙摆，喉咙中发出焦急地“werwer”叫，死死不肯松口。

　　谷辛蹲下身，歪头点了点它湿润的鼻子，苦笑道：“你这只不乖的小狗，为何要一直咬我的衣摆？”

　　白色小狗焦急地绕着自己的尾巴转圈，边转边焦急地叫唤。

　　为防止周遭修士纷纷望过来，谷辛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今日有事，不能陪你玩。不若这样，明日午时你去灶房寻我，我拿肉骨头给你，可好？”

　　谷辛漫不经心地敷衍，她心知只要一直在循环中，明日便永远不会到来。更何况，一旦下轮循环开启，除她之外，所有人皆会失去记忆，且不论狗能够听懂她的话，只要再次循环，今夜之事它便不再记得。

　　谷辛抬首环视四周，快速估摸出眼下是何时分。

　　只有不到半个时刻，便会进入下一个循环。在此之前，她定要去阁楼一探究竟。

　　随意敷衍罢，谷辛小心翼翼地靠近阁楼。只见阁楼外，两位化神期的修士伫立楼下。显然，以她眼下洒扫弟子的身份，自是不配求见画圣。

　　正思忖该当如何，忽然谷辛瞥见阁楼上，有个方寸大小的轩窗。她眼珠一转，当即计上心来，绕至另一边，屏息敛气，纵身飞跃，沿着青灰的墙砖攀爬而上。

　　“何人？”一道清越警惕的声音自阁楼内骤然发出，穿过窗柩传入谷辛耳中。

　　谷辛先是一愣，而后眸中骤然爆发出喜悦的光亮。

　　是陆鹤！

　　谷辛强自按下心中喜悦，轻声道：“是我！”

　　“阿辛？”陆鹤惊喜地一把推开轩窗。

　　谷辛脚下如燕，灵巧地纵身接连攀爬数步，终于抵达窗边，不远处赫然是她寻觅了数日的陆鹤！

　　“你......”谷辛正待翻身而入，忽然门外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有人正沿阶而上，即将推门而入。

　　谷辛和陆鹤对视一眼，当即默契地各归各位，合上轩窗，不露出一丝破绽。

　　“吉时将近，不知尊上可已完笔？”来人恭敬道。

　　“然也，自可取罢。”陆鹤抬颌示意，“本尊略感疲倦，待稍作歇息，再亲自向道人祝寿，你先出去罢。”

　　“诺。”来人取走画卷，弓身弯腰退下。

　　待脚步走远，谷辛方拉开轩窗翻身而入，甫一落地，便陷入一个炽热的怀抱中，熟悉的冷香裹着墨香扑鼻而来，耳边是陆鹤满足的低声喟叹。谷辛怔愣片刻，而后合上双眼，紧绷的经络骤然松懈，而后软软地紧靠着对方结实的胸膛。

　　陆鹤：“你......”

　　谷辛：“我......”

　　二人同时出声，突如其来的默契令二人不由得相识一笑。阁楼的寂静温馨衬得庭院内的声音愈发鼎沸，一道喜庆的高声呼喊远远地穿过庭院，沿着窗缝飘入屋内：“《祝寿图》作成！”

　　谷辛与陆鹤闻言，脸色霎时齐齐大变。

　　陆鹤紧紧攥住谷辛的手，焦急地快速说道：“下一个循环，我在西三厢房等你，午时前务必要来！”

　　谷辛张嘴欲应，然而未及开口，天旋地转间意识愈发模糊，强撑着点头应下，下一瞬便彻底昏迷。

　　待再次醒来，眼前亦是同样的景象！

　　谷辛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心神，耳边是范笼熟悉的呵斥声。她紧握扫帚，垂首敛眸，不动声色地重复做着前五轮循环中同样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