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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一时静下来,能听到西边隐隐约约哀怨的歌声。新帝还未选秀,冷宫里只有一位次月遣送护国寺的太郎,疯疯癫癫唱着不成调的曲子,大抵是无子嗣傍身才落得如此悲惨境地。此时橙黄色的日光漫延到入目一切景物上,日暮西垂,适合慨然叹曰。萧越站起来,拍了拍袍裾上不存在的灰尘背手道:“宫里人气单薄啊。”
      王丰笑道:“陛下说的是,前些日子柳尚书在翊宸阁议事时,也是这么说的,‘皇上春秋鼎盛,然六宫未备,中宫主器犹虚,伏请询旧典颁恩诏选淑男…’”
      萧越笑,“那就依了她。”

      酉初,离晚膳还有半个时辰,王丰将干儿王才留在御前侍候,不坐青毡小鞍,步行向养心殿东廊她的值房而去。皇上开恩,念她全天伺候,铁打的人也受不住,特准每日此时歇一个时辰。不过,今日王丰没有像往常那般睡到里间榻上,而是径直坐进对门的黄木梨花圈椅,等待她的另一个干儿黄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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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中和乐处连同掌仪司上上下下,都在为惊蛰后的飨神宴做准备。如日中天的班子请进了宫,霜还没化的清晨,亭下便出现舞伶们轻薄纱衣的身影。他们在宫中的优待,自不必说,虽不比宫外捧角狂热,但珍馐罕物样样少不了,就算此后从良,也够夸耀几十年,是以个个暗地里都拿自己当半个主子看待,歇下舞,就从容地接过厚衣暖茶,与那些殷勤的宫侍打情骂俏。
      “谁在笑!”
      众人震悚,依声望去,中和乐处门柱正中,站着黄进,和几个她的随从宫侍。
      杯盏碎到地上,众人纷纷以头抢地,亭下乱糟糟一片求饶声。那几个宫侍是刚进宫的愣头青,只记得对掌仪司的总管大人要比其他司更恭敬,又确知自己犯了可大可小的错,所以看起来恐慌万状,实则并不十分惊惧。唯有几个进宫时在宫门处远远见过黄进杖责手下的舞伶如坠冰窖,连滚带爬向黄进脚边。
      按理说,她们这号人除了最后彩排,几乎见不到黄进,今日不知是触了什么霉头。她的目光在地上众人慢扫,隔空点了几名典型,“你们把这几个秽乱宫闱的,拉到敬事房去。有谁再敢僭越,立马打死。”
      一个被点到的舞伶登时昏过去,身下布料湿了,浸出淫靡的肉色。他被拖走了,延长的水痕发着亮追逐他。黄进身边宫侍同她对视一眼,颔首领命,去那边收拾瑟瑟残局。这边来了一位御前服制的宫侍,黄进欠了欠身,“张姑姑。”
      张姑姑笑着扶道,“不敢当不敢当。黄总管只比我年少半轮,就做到总管的位子,现下更是领了飨神宴的差事,当真的前途无量啊!”
      “姑姑说笑,姑姑在御前侍奉,劳苦功高,岂是我等可比。”
      “这话不错。我等下人还能轮班,你师母更是劳累。方才她回值房歇息,叫我顺路来找你,我可立马就来了,你快去。”

      黄进推门进去时,王丰的脚正伸进宫虜两腿间上下碾磨,她知道干娘习惯,这是叫了人按脚,于是掩上门,在值房当中跪下。
      “滚吧!”,王丰踹倒那宫虜,将眼睛看住黄进。她露出比王丰面对皇上还要谄媚得多的笑容,方才在中和乐处抓人,夜色下高鼻深目、凛凛威风,此时融化在亮堂的烛光中,一张扁平的脸,盛着笑得变形的五官,喊了句“干娘”。
      王丰瞥向自己裸露在外的脚,她便膝行过去,拾起地上的靴子给她套上。脚是同男人的一般嫩,踹过来激起一声闷哼。
      “知道干娘只有一个时辰歇脚,还不快些?”
      黄进直起身子,抬起巴掌毫不留情地掴向双颊,仿佛在打别人的脸,嘴里连声道:“干娘消消气,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了...”
      王丰并不管她,很悠闲地踱至门口看景。其实从这里望出去的宫墙她已看了半辈子,并无甚么新意。只听得背后巴掌声不停歇,清脆的,辛辣的,在面皮留下鲜红两团,鲜血也从鼻腔流出,同嘴角的混在一起蜿蜒进领口。王丰闭了闭眼,她差人叫的晚,黄进就算在门口候着也来不及。
      “算啦。”她说。
      察觉她要走,黄进猛虎扑食般抱住她大腿,泪水不要钱地往出溢:“干娘,干娘,别不要儿子…”
      王丰冷声喝道:“放开!”
      她那些威严气势全是从王丰身上学的,在老师面前简直小巫见大巫,况且听其教导已成惯性。黄进慢慢放开手,泪流得更凶,目送老师出了值房。

      王丰还没登上太极殿的台阶,就碰见萧越从殿内出来。旁边跟着王才,她同王才对下眼,心下了然,这是要去重华宫了。
      一个时辰前。
      杨郎换了条裹布,半遮半掩地露三分喉结,裹布尾端并未塞进环珠或衣领,而是绕到前方打成结,明明白白躺在锁骨上。每每俯身为萧越布菜,布条便在空中摇荡,诱人拉开一睹芳泽。
      然而萧越正埋头吃饭,消灭完碟中三座小山,才抬起眼来看向未通传便进殿的杨郎。
      杨郎眨了眨眼,手中帕子轻轻擦拭萧越的嘴角:“皇上不来翠鸾宫也就罢了,也不召妾臣来伺候,想必是忘了妾臣了。”
      萧越笑道:“你要来,谁还能拘着你?”
      “那妾臣以后日日来。”他收回帕子时,不知怎么摆弄,叫那帕子拂过萧越的脸颊,带来一阵甜香,"罢了,皇上日日看着妾臣,恐怕腻得更快,今日这个贵侍,明日那个贵侍,不过几日就嫌妾臣碍眼,把妾臣撵出去了。"
      如此这般调笑,敬事房宫侍早进殿内溜墙候着,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杨郎走不了,一咬牙硬着头皮上前:“皇上,到翻牌子的时辰了。”
      承盘中孤零零躺着三枚相距甚远的绿头牌,莫名有些好笑。萧越也不翻,只对宫侍道:“重华宫。”
      “皇上~”杨郎嗔她一眼,“皇上今日劳累,柳贵侍新进宫,哪儿能服侍好您?”
      美人为她拈酸吃醋,萧越当然受用,不过杨郎不懂或是还不想懂,凡是女人从娘胎里便带着征服欲,权力、金钱、地位,求之不得则为之疯狂,一旦拿到手里,那光芒也就散了,任它是多么名贵的酒,也难逃被扔进酒窖不见天日的命运。而对于萧越这位帝王来说,世间万类不是已在彀中了吗?

      报喜的宫侍久违地踏进重华宫,带来避子汤和这几日短了的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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