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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我要死了 ...

  •   不然要怎么样呢?

      跟裴行山说,这么多年来,我也在等你?

      然后呢?

      皆大欢喜在一起吗?

      会皆大欢喜吗?

      他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就像他消失的手、消失的腿一样。

      难道无缘无故消失之后,让裴行山再等一个不存在的灵魂上千年吗?

      凭什么?

      裴行山凭什么要等他?

      他不值得。

      这不是好结局。

      沈望叔垂眸,下意识想要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扯了扯嘴角,闷声道:“裴行山,我不想懂……”

      周遭陷入一阵僵持的沉默。

      沈望叔视线缓缓上移,看见裴行山蹙起的眉,黑沉的眸。

      他轻眨了下眼,生硬却有效的打破这份僵持,他说:“裴行山,我好饿……”

      果不其然,裴行山眼中的汹涌被无奈代替,他将身子坐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万般情绪化成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来,长腿一迈下了车。

      车内的沈望叔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谁知道他那两秒有多害怕呀!

      感觉裴行山那眼神,简直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下了车,他老老实实跟在裴行山身后,时不时地瞟一眼他的脸色。

      那动作,实在称不上大方。

      裴行山不管也不看,任由他去。

      吃饭的时候,沈望叔也小心着。

      只在刷碗的时候骂骂咧咧两句。

      躺在床上睡觉心里憋屈,但他又说不出缘由,只好憋着一股气。

      次日沈望叔醒来,走出房门,看见坐在凳子上的裴行山,下意识抬眼看清墙上的时钟。

      他特意挑的裴行山上班的时间出来的啊……

      愣了一瞬,问:“你今天不上班?”

      对方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嗯。”

      沈望叔扯了扯嘴角,心里有些难受。

      明明也没哪里不对,但就是难受。

      他也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哦。”

      二人像是要对抗到底。

      最后还是裴行山率先砌下台阶,他端起手边那颗完美的荷包蛋,问:“这个要么?”

      两道目光相接,沈望叔扯了扯嘴角:“要。”

      不要白不要!

      荷包蛋是无辜的!

      饭毕。

      两人坐在同一空间里,空气透着一股尴尬的和谐。

      沈望叔犹豫着如何打破这尴尬,想了又想,问:“裴行山,你喜欢爬山吗?我们去爬山吧!”

      裴行山:“?你确定?”

      沈望叔想得简单,既然静不适合他们,那动起来总好点吧?

      况且爬山的话,他飘不就行了?

      这有什么困难的?

      对裴行山来说才算困难吧。

      他肯定的点点头。

      两个小时后,沈望叔仰头看向前边气不喘心不跳的裴行山,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长长的阶梯,努力往上升,站在他面前,满眼不可置信的问:“你不累吗?”

      裴行山看向他:“你累了?那前边有座,去歇一歇?”

      沈望叔刚想脱口而出“不累”,但看着裴行山面不改色的脸,一时间没有胆量保证自己还能继续飘这么长的路,于是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行,我累了。”

      回程途中,沈望叔轻松很多,直接从裴行山身旁一溜烟的掉下去,飘得比飞还快。

      等到裴行山到山脚,沈望叔正站在冰激凌店前眼巴巴的望着,口水流了一地。

      见到他的身影后,两眼发出刺眼的光芒,瞬间飘到他面前,改成眼巴巴的望着他。

      舔一口冰激凌,沈望叔舒服的喟叹一声,眼睛快乐的眯起来,连背影都散发着满足。

      裴行山的目光化成温暖的阳光,无声的落在等他身上。

      因着沈望叔闻到火锅店的香味走不动道,他们的目的地又改成了火锅店。

      这倒是两人头一次一块在外面吃饭。

      锅中的水波翻滚,热气升腾,模糊了彼此的面孔,却无形中拉进了他们的距离——
      吃饭的距离。

      沈望叔:“我要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那个那个!!”

      裴行山化作无情的捞菜机器,勤勤恳恳的负责装满他的餐盘。

      回到家里,沈望叔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眯起眼惬意得如同一只吃饱喝足的懒猫。

      玄关处的裴行山看见这一幕,笑了笑。

      其实这样,也很好。
      或许是他逼他太紧了……

      是他太心急了……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慢慢来吧。

      谁让他碰见的是个木头脑袋呢?

      木头·沈看着头顶的暖光,眼皮越来越重,感觉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裴行山放轻脚步,走到他身旁,垂眸轻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沈望叔。”

      沈望叔哼哼的应了一声。

      “我喜欢你。”

      事实证明,忍这种事情是很难的,话自己就会自己脱口而出。

      沈望叔又轻哼了一声。

      两秒后,他突然睁开眼,双目呆滞的看着天花板下五官深邃的脸。

      他眨了两下眼,“你刚刚说话了?”

      “我说,我喜欢你。”

      “……”

      他现在装睡还来得及吗?

      沈望叔咽了咽莫须有的口水,点头:“嗯……那个,我现在大概是在梦游 ,我回屋去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裴行山看着他装傻的背影,淡淡道:“你听见了。”

      他又不聋!怎么可能没听见?!

      跟裴行山的淡定相比,他简直要爆炸了。

      沈望叔试图装死。

      “我没有……”

      “沈望叔,你可以不回应,但你不能逃避,你这样,我会难过。”

      沈望叔没回头,脑海中自动跳出裴行山垂眸失落的样子。

      顿时心软。

      他纠结的抬起手,试图掩耳盗铃,手刚举到一半,却看见自己的手指通通少了根指节——全都变成了一片透明。

      他眼球震颤,瞳孔猛地一缩,心慌如同洪水淹没整个心脏。

      他两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困了,先睡了。”

      不知是不是裴行山的错觉,沈望叔似乎看起来格外慌张,连关门声都透着一丝着急。

      但有他告白在先,他便也没多想,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长路漫漫啊……

      屋内的沈望叔贴着门边,缓缓滑落,蹲坐在地上,来回翻看着自己不存在的指节。

      他莫名有种预感,这次的透明过后,他消失的部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想起什么,掀起自己的衣角,摸了摸自己的脚——没了。

      脚踝骨以下都没了。

      这个想法一出,他的鞋子突然掉落在地。

      他连鞋子也不用穿了。

      一时间,沈望叔既想哭又想笑。

      哭是难受于上天的不公,似乎是在玩弄他。

      他想死的时候死不得,想活的时候又要他不得好死。

      笑是源于裴行山到底对他说了喜欢。

      此刻的他,背后是幸福与守候,眼前是消失与黑暗。

      他不能回头,不要让背后也陷入黑暗,因此那抹幸福和守候就变成了会刺伤他的太阳,推着他走向更深的黑暗。

      如果裴行山没有说那句话。

      他们还会是朋友,一切也都不会变,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走掉,但现在,他走不掉了……

      说到底,都不过是他的贪婪在作祟,如果他能在一开始就离开裴行山,结局是否不会这么难以抉择?

      事实上,他真的很不想离开这个家,很不想离开这份温暖啊……

      月光透过厚厚的床帘,悄悄挪到他的面前。

      沈望叔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失去的半个身体,和那月光一样干净,干净得一丝不剩。

      好半晌他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起身,站到窗子前,静静看了两秒,一跃而下——
      平稳落地。

      他这样总不能让裴行山看见。

      一定不能。

      只要他走的够远,裴行山就找不到他。

      裴行山找不到他,总比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散掉好。

      喜欢的人在怀里渐渐消失的滋味,那种痛苦,他不想让裴行山也经历一次。

      他这一跑,裴行山或许只以为他是去哪里玩,或许还会心存希望,万一以后再遇见另一个喜欢的,说不准两人看对眼了,还能在一起……

      虽然现在的他私心很不愿意。

      他回头看看着自己飘出来的那间小小窗子,良久收回视线,垂眸转身,一鼓作气,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如果不快点,他怕自己会后悔。

      头脑一热再跑回去。

      一切的心理建设全白搭。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望叔看着周围稀稀拉拉的楼房,想来自己已经出了市区,他喘着气,飘到树枝顶坐下。

      这个时候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古人以月寄相思了,因为他一抬头,月亮就会自动化成裴行山的脸,还在冲他笑。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除了月亮,他们没有其他有联系的东西了。

      起码月光能替他探望一下裴行山。

      但没看多久,月亮悄然退场,换太阳登场。

      他没有欣赏的心思,又继续往前飘。

      他能做的只有往前走。

      日头从东到西,天色从明到暗。

      沈望叔走得很累。

      眼前渐渐模糊,低头看了一眼,他只剩下半个身子了,腰部以下空荡荡的,手连着手臂也没有了,活脱脱的半个人彘。

      他没有力气了。

      直挺挺的倒下,脸朝地。

      他费劲翻了个身,身旁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撒下斑驳的倒影,明亮的如同碎裂的镜子。

      正首望着头顶的圆月。

      裴行山的脸朦胧模糊,他用力眨眼,发现无济于事,他的眼睛也要消失了。

      他要看不见了。

      他快死了。

      好痛苦……

      一分一秒都过得好痛苦。

      原来死这么痛苦。

      裴行山死的时候是不是也很痛?

      沈望叔的视线渐渐暗下去,唇角带着无奈与苦涩。

      他好痛啊。

      眼睛虽然没了,心还在,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喊着裴行山的名字,每喊一声,似乎痛楚就能减少一分。

      “沈望叔!”
      一道声音遥遥传来。

      那声音,好熟悉……

      有人在叫他。

      鼻间闻到松针的清冽气息。

      是裴行山。

      他找来了。

      他现在是不是很狼狈?

      难为裴行山还能认出他来。

      半张脸的沈望叔张了张口,几乎发不出声音道:“对不起……”

      “别道歉,没事的,你会没事的,你信我,相信我。”

      “对不起……”

      沈望叔又艰难重复一遍。

      他对不起裴行山,对不起他的喜欢……

      他看不见裴行山通红的双眼,想碰却不敢碰、不住颤抖着的双手,声音嘶哑抖动,咬紧牙才能正常说话:
      “你没有对不起我,一点儿也没有,你先别说话,我……我找人来救你,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沈望叔!”

      裴行山眼睁睁的看着沈望叔透明的身体,心头自责万分,痛恨自己,为什么他没能早早发现?

      之前的他到底在做什么?!

      沈望叔……

      不!

      沈望叔不会有事的!

      有个人一定能救他!

      想到他,裴行山眼中多了一丝坚决,踉跄起身,赤红着双目,小心捧着沈望叔最后的心脏,拼尽全力赶回地府。

      刚进府,下一秒他便套上了面具和外袍,赶路期间他已经提前传讯给楚佑,因而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地府的另一头——北市。

      按照楚佑给的地址,准确无误的走到岸边,定位到头发花白眯眼假寐的老头。

      他大踏步上前,垂首正色道:“你好,我是第三代一层鬼官裴行山,此次未经申请擅自打搅您老清净,是为求您救一个人。”

      老头打了个盹,慢悠悠睁开眼将他从上扫到下,最后视线停在他怀里一颗几乎要透明消失的心脏上,悠悠开口:
      “你既是鬼官,应该知道,阎王干的是索命的活计,救命这种事情,你得找鬼医啊。”

      裴行山微微蹙眉道:“先生,只要你肯救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老头一听这话,两道白花花的眉抬起来,眼睛大了一倍:“真的吗?你会打牌吗?搓麻将呢?”

      裴行山愣在原地,想到什么,看向捧在手中的心脏,目光不由自主的变柔和:“他会。”

      老头看清这颗心,眉头皱在一起,叹道:“哎呀,这怎么成这样了?”

      “他入不了轮回,不能转世,地府没有他的记录档案,不知何时起,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直至现在,只剩下这一刻心脏了……”

      “嗯?不能轮回?”老头皱眉想了良久,一拍自己的地中海脑袋顶,笑眯眯的抓起那颗心,“交给我吧!”

      说完一溜烟没了影。

      裴行山刚想开口提醒叫他动作轻些,但想着对方应该有轻重,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犹豫间人已经没了影,对方没有叫他跟上去的意思,他便只好在原地等。

      北市日夜不分明,一边是极夜,星子漫天,一边是极昼,天朗气清。

      想要怎样的天换个地就行。

      此处的钓鱼岛是二者交接处,永恒的夕阳和晚霞,在这里,时间仿佛停止。

      他不知等了多久,或许是几天,或许是几个月,也或许是几年。

      直至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僵硬的身子先是一震,喉结不安的上下滚动,缓慢转过身,看见熟悉的人站在他面前,四目相对片刻,两方含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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