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不懂男团ACE的含金量啊！》余朝采

15、初舞台评级（7）

　　昆廷的表演结束，下一个自然轮到薛明烛。

　　当他收回落在金字塔顶端的目光，起身走下台阶时，各个班级区域的练习生还在互相小声嘀咕。

　　“假如前一个表演太炸，紧跟在后面表演的就好惨……而且你们发现没有，杨老师要求好严格！昆廷都跳那么好了，他还说昆廷动作不熟练……”

　　“但陈老师和林老师很温和哎，刚好我准备的表演只有唱，只要我不跳，杨老师就不能批评我，哈哈。”

　　“也只是说话温和而已，你看廖非，现在不就坐在F班？”

　　“谁让他选A班，达不到A就只能去F啊，要不然以他的原创能力……去个B班应该没问题吧？”

　　直到薛明烛站上舞台，练习生们的讨论才逐渐安静下来，但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同情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
　　——排在昆廷那个大魔王身后表演，真的好倒霉哦。

　　“各位老师好，”薛明烛握着话筒，“我是薛明烛，今天带来的节目是一首rap。”

　　陈诗瑜和vinki再次同步拿起话筒。

　　女人忍不住笑出声：“……这次你先说吧，vinki老师。”

　　“咳咳。”vinki不好意思地拨了拨脑后的帽檐，“我要说的内容可能和陈老师一样。”
　　他抬眼看向台上的薛明烛：“我只是想感慨一下，咱节目组这次找来不少音色特别的小孩啊。”

　　陈诗瑜赞同地点头：“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明烛，你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期待你的表演。”

　　薛明烛：“谢谢老师。”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墨镜，低头戴上后便朝节目组比了个OK的手势。

　　极具节奏感的伴奏响起，穿着灰黑色做旧牛仔衣的男生左右扭动脖子，肩颈随着音乐的鼓点震了两下，手臂灵活地跟着活动，整个人陡然融进音乐里。

　　他用几个临场发挥的契合音乐风格的动作瞬间将观众拉入表演氛围中，然后抬麦抵在下巴的位置，张嘴第一个音节完美进拍。

　　薛明烛的rap个人风格极强，在18岁的年纪就拥有区别于同行rapper的独特色彩，这点非常难得。

　　他的音色是纯正的低音炮厚嗓，平时说话只是低沉，不会太沙哑，但他唱rap时会故意强调声线嘶哑的质感，使得他每句话都非常有爆发力和压迫感。
　　句句饱含撕裂般的劲爆情绪，听得人血脉偾张。

　　一名合格的rapper会根据音乐风格调整自己在舞台上的状态，冲击力如此强的曲风当然不适合站桩演唱。

　　所以薛明烛的肢体动作非常带劲。
　　他大概率从没学过跳舞，但乐感好且运动能力强的人天生就会用身体打节拍，一举一动都毫不违和。

　　“……我想起来了。”

　　杨司易猛地抓住身边人的手臂，眼睛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薛明烛，喃喃：“他是内燃机！那个刚参加完中考就拿了全国rapper比赛青少年组冠军的内燃机！”

　　“全国rapper比赛”是个通俗易懂的称呼。

　　事实上，这是由云论坛与轻音乐联合赞助的一档面向华国各年龄段所有rapper的线上线下结合的大型竞赛，是近十年来整个亚洲规模最大的rapper赛事，其含金量非同小可。

　　青少年组的年龄限制是15岁~18岁，也是唯一一组允许未成年人参加的比赛，全国海选入围的rapper人数高达两千，其中不乏各大娱乐公司精心培养的练习生。

　　然而，所有人都没料到，冠军的奖杯将会被一个没有公司支持、没有rapper前辈拉票、单打独斗毫无背景的少年夺走。

　　且这个少年最后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上的领奖感言居然是——

　　“这个冠军奖杯是送给我爸妈的礼物，嗯……希望过两天回家，他们看到奖杯后不会再因为我中考成绩发脾气。”

　　15岁的薛明烛昂着下巴，拽得不行，不像来领奖的，像是满脸挑衅地过来踢馆。

　　台下所有晋级决赛的少年rapper们都虎视眈眈地瞪着他，生怕这小子在台上口出狂言，同时绞尽脑汁地思考万一被怼了该怎么diss回去。

　　然而，那个满脸写着“在座各位都是辣鸡”的少年闭了闭眼，举起奖杯，大声道——

　　“爸！皮带打人真挺疼的！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就少点火气吧，我只是一次考砸了，以后会好好学习的，你少操点心吧！”

　　“妈！咱们之前说好的，我要是拿冠军就不能拦着我玩音乐了！成年人要讲信用，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不许骗人！”

　　全场一静，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观众席前排笑容渐渐消失的年轻夫妇。

　　台上的少年也故作镇定地和父母对视，注意到薛爸伸手摸皮带的动作，下意识后退半步，抱着奖杯语速飞快道：“感谢轻音乐和云论坛，感谢xx导师对我的照顾和指导，感谢导演，感谢节目组工作人员，感谢台下的对手和队友，感谢直播间在线的两千万观众，感谢支持我的歌迷朋友……”

　　他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获奖感言，然后清了清嗓子：“咳咳，该说的都说了，最后再自我介绍一遍——我是内燃机，一个新人rapper，很高兴在节目中和你们相遇，谢谢！”

　　少年人态度坦诚得有些嚣张，眉眼间是意气风发的自信傲然，满满的松弛感与在领奖台上喜极而泣的亚军和季军形成鲜明对比。

　　内燃机——这是薛明烛中考后瞒着父母报名参加比赛取的艺名。
　　灵感来源于他初三的历史书课本，当时他的参赛宣言是，他要像内燃机一样开启rapper界的第二次工业革命！

　　此后薛明烛再也没用过内燃机这个名字，而距离他上次参加说唱类综艺节目，已经过去两年了。

　　这两年他从未在公众视野中露面，他的长相与两年前相比变化不少，所以大部分练习生都没认出他是三年前夺得冠军的“内燃机”。

　　“真是内燃机啊……他的rap风格太好认了，我以前还追过那个比赛！”
　　“我爸妈当时超喜欢他，他在那比赛上吸了好多妈妈粉。”
　　“他超厉害，上台即炸场，我记得当年好多明星都点赞了他的决赛演出视频。”

　　“但是，不对啊……他后来不是…塌了吗？”

　　台下的窃窃私语影响不到薛明烛的表演。

　　高倍速的音节如冲锋枪的子弹从他嘴唇里突突射出。

　　等到高潮时，他猛地甩下墨镜，嘶吼般的咆哮式说唱瞬间炸裂整个演播厅，空调温度好似层层攀升。

　　18岁的年轻人化作迅猛穿梭于森林中捕食猎物的雄狮，灼热的情绪如撕咬皮肉时迸溅的血液，烫得人心底滋滋发麻。

　　大地也为之震颤。

　　……
　　……

　　表演结束。

　　导师席的vinki笑容满面地用力鼓掌，朝着身边的杨绪摇头叹息，做口型道：“天赋，真的是天赋。”

　　“谢谢……”
　　薛明烛喘了口气：“以上，就是我初舞台的全部内容。”

　　掌声如潮水般热烈地将他淹没。

　　薛明烛独自站在舞台上。

　　面对这波澜壮阔的熟悉场景，他第一反应并非放松或兴奋，而是一种飘飘然的、脚步落不到实处的迷惘。

　　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心跳却越来越快。

　　这一刻，他的情绪起伏竟比方才表演时还要激荡，耳膜好像要被砰砰砰的心跳声撞裂开，又或许是他单纯地出现了耳鸣和幻听……

　　薛明烛脸颊紧绷，抬头朝上眺望，目光落到那遥不可及的金字塔顶端的七张王座，不偏不倚地与第一张王座上穿着西装的黑发少年对视。

　　他看不清楚昆廷的表情，但那双安静的绿眼睛在灯光的映衬下波光粼粼，比台下无数双热情碰撞的手组成的海浪更引人注目。

　　一瞬间，薛明烛突然听不见振聋发聩的掌声。

　　胸腔里因种种因素而急促跳动的心脏缓缓平静下来，像被浸入一潭温凉的池水，恰到好处地安抚他急躁不安的应激反应。

　　没什么好怕的。
　　他心想。

　　这次，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要作为团体的七分之一重新出道。

　　他会遇到可以信赖的、志同道合的队友，一起面对扭曲的恶意与流言蜚语，一起迎接万众瞩目的荣誉和掌声。

　　“……薛明烛？冷静下来了吗？”

　　vinki隐约注意到男生的异样，出声试探道：“要不要喝口水，休息两分钟？”

　　“……”

　　薛明烛回过神，捡起被他摔在地上的墨镜，朝导师席的四位前辈稍稍鞠躬：“没事，不影响。”

　　vinki笑着调侃：“你这眼神，还挺有气势的，天生的吧。你知道我看完你的表演最想说的话是什么吗？”

　　薛明烛摇头。

　　“师兄，你知道吗？”
　　vinki歪着身子伸手搭上杨绪的肩膀。

　　杨绪推了他一把：“坐正点，有事说事。”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vinki高举话筒：“后面的练习生，告诉我下一句话是什么？”

　　“前浪死在沙滩上——！”
　　男生们整齐地笑着回答，间或夹杂着口哨声和起哄声。

　　“nonono，我可不会死在沙滩上。”
　　vinki摇晃着手指：“言归正传，现在，我来好好聊一聊薛明烛同学你的rap。”

　　“首先，beat做得很棒，你的断句、重音和停顿都与伴奏的beat以及整体音乐的节奏融合得很妙，这是值得表扬的，说明你是个基础功非常扎实的rapper。”

　　他话锋一转：“但是，缺点也很明显，你的个人特色非常鲜明，气场很强大，音色和风格也很契合，但你觉不觉得你的咬字还差一点呢？”

　　“小薛同学，你是不是为了追求rap的爆发力强行提高语速，牺牲咬字的清晰度而去挑战你暂时hold不住的高倍速flow？”

　　vinki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无疑是个话痨，而且还是语气夸张的话痨。

　　他握着话筒侃侃而谈：“你在高潮前的rap都很爽，咬字清晰有力，拉得人头皮都展开了。但进高潮后的那段快嘴反而让我开始困惑——老天，你在说什么啊？吞音过了啊，要是没有我手里这张歌词，我会以为你跟昆廷一样唱了一首外文歌！”

　　“还有你这个词，写得也稍微缺点劲儿，多亏你舞台表现力够炸，把整个场子抬起来了，所以没人在意你具体rap了什么。”

　　vinki摇头叹气：“反正，要我给你评级的话……你猜猜，我会把你扔进哪个班？换句话说，你觉得你配进哪个班？”

　　这位男团大前辈语速飞快地输出一堆内容，噼里啪啦地砸在薛明烛头上，后面的练习生都没反应过来。

　　怎，怎么就突然这么凶了？薛明烛表现得不挺好吗？这种级别的rap居然还不满意？

　　众人内心惴惴：妈呀，导师们究竟要闹哪样啊！

　　薛明烛却很淡定，被劈头盖脸输出一顿后仍然面不改色。
　　他举起话筒，瞪着一双凶巴巴的下三白，低声道：“我觉得我配进A班。”

　　众人：……哇！好勇啊！

　　“好！！！”

　　vinki猛地拍桌，抬手指向薛明烛，笑容灿烂：“没错，我也觉得，英雄所见略同！我宣布，你，薛明烛——A班！”

　　薛明烛：“谢谢老师。”

　　杨绪默默发声：“……够了啊，vk。评级需要四位导师共同商议，明烛你先稍等一会，下一位要表演的练习生可以提前热身准备。”

　　四位导师放下话筒聚在一起讨论。

　　vinki面对三位前辈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他小声道：“这个A没问题吧？他这已经达到专业rapper的水准了，虽然有些地方处理得不那么完美，但瑕不掩瑜。而且你们看他履历，也很有分量。”

　　杨绪嗯了一声：“从rap上看肯定OK，但问题在于，明烛是个纯rapper。他过去没有接受过任何男团练习生的训练，也就是说，声乐和舞蹈，他都没专门学过。”

　　vinki嘀嘀咕咕：“……师兄，你这话就不对了哈，想唱好rap对声乐要求也很高的，这小子最多是没学过舞蹈，唱歌应该还过得去。”

　　杨绪懒得理他，抬头看向另外两位老师：“林老师，明烛这首rap是他的原创，词曲都是，您有什么看法吗？”

　　“……擅长领域不同。”林起风沉默几秒，“不好评判。”

　　陈诗瑜笑道：“昆廷那首歌和你是一个领域吧，刚刚怎么不见你认真评价他？”

　　说到这个，vinki也好奇地看过来：“对啊，林老师，你觉得那首……什么立贝哈特怎么样。”

　　“……”

　　林起风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

　　男人眉头皱得很紧，半晌才道：“很好，是一首注定会受欢迎的好歌，很有灵气，也很有才华。”

　　他在其他三位导师惊讶的眼神中低声道：“昆廷，是音乐创作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