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惊情录》姬桃红

5、雅乐

　　一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打量着她。
　　梦已散，意识渐渐清醒。
　　桑梓望着眼前的女子，慢慢舒了一口气。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想来怕是这两天的遭遇让她思绪混乱，才会做此怪梦。
　　理清了思绪后，她轻声开口:“有劳娘娘关照了，桑梓感激不尽。”
　　西暇静静的注视着她，那双暗含万千故事的美眸中流露出些许疑惑之色:“桑姑娘是否魇着了？我刚才听到你一直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些‘为何、怎么了’之类的词……”
　　她说着，蹙起眉，语气中满含关切之意。
　　桑梓感受到她身上的友善，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思索片刻后揶揄着开口。
　　“我一直觉得，或者说……在冥冥之中，我似乎不属于任何地方。就像是，一叶无归宿的扁舟，随波逐流。仿佛是野草、仿佛是荒漠上的野火……”
　　那个世界没有她的归宿，这个世界呢？
　　会有吗？
　　“扁舟、野火么……”
　　西暇饶有兴趣的歪头自言自语道，片刻后又若有所思的笑起来。
　　“桑姑娘，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有趣？哪里有趣？
　　桑梓蹙起眉。
　　眼前的女子却不言语了，反而转过身去，自顾自的梳理起自己的头发。
　　桑梓忍不住认真的打量起她。
　　一头青丝乌黑浓密，好似浸过浓墨的绸缎，铺开后又似一片浓密的云。
　　桑梓有些失神，西暇亦不再言语。
　　半晌后，才听得女子幽幽开口:“我很喜爱你，真的。”
　　喜爱？
　　她没听错吧……

　　“这里有些灰尘，一定要打扫干净！”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桑梓正拿着扫帚与一群侍从们打扫着庭院。
　　她心想，既然这几天受到了暇夫人的照拂，那自己理应为她做些事，于是就动手打扫起寝宫来。
　　不过，有件事令她很好奇，就是那天暇夫人的话，她说她喜爱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呢？
　　许是自己是听错了吧，她这样想。
　　正当她思绪不定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鞋，一个人影站在她眼前。
　　她连忙抬头。啊，是暇夫人身边的那个贴身丫鬟。
　　她好像叫明仙，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
　　她站在自己的面前，恐怕是有什么事要跟自己交代吧？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开了口。
　　“夫人醒了，她让我来叫你，帮她梳洗。”
　　原来是这样。
　　桑梓微微点点头，跟随着侍女的步伐步入寝殿，径直来到西暇的身旁，接过她递给自己的玉石梳。
　　西暇坐在铜镜前，只是默不作声的望着铜镜。
　　桑梓悄悄的瞧了她一眼，这才发现侍女们已为她上好了妆。
　　粉白黛黑，施芳泽只。
　　美人就是美人！只需简单的打扮就如此动人。
　　桑梓捧起她的长发，认真梳理起来。乌黑的发丝温顺地缠绕在自己的指尖上，只觉得它轻盈不已，柔滑得像没有重量。
　　“娘娘，婢子给您绾发髻吧。”
　　一个看起来有些年长的侍女突然出声。桑梓一惊，停下了手上动作。漫过腰际的发丝瞬间从她手指之间滑落，轻轻摇曳着。
　　西暇转过头来，静静的看了桑梓一眼，沉默无言，又将视线转移到那个侍女身上，打量着她，眼中里面满是责怪之意。
　　那侍女见惹恼了她，立刻低下头。
　　半晌后，西暇将头转了回去，指了指身边的另一个圆脸小侍女，浅笑盈盈着开口:“你来为我绾发。”
　　那侍女简单行了一礼，随后便来到她身后，为她梳理起发髻。
　　看着她灵巧的指尖，桑梓忍不住在心里默念，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见到这样的场面。前世，她作为现代人，对于这些，只是有所耳闻而已。如今，亲眼目睹一切，她只觉得奇妙又带着些不可思议。
　　就在她暗暗思忖之时，一个繁复的发髻完成了。西暇从梳妆盒内拿出一根雕刻着螭龙纹的金簪让对方为自己戴上。
　　美人配金饰，明媚动人。
　　年轻的侍女拿来一件宽大的、绣着藤蔓纹的锦袍，为其更衣。
　　桑梓忍不住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着她。
　　深沉的紫衣映衬着她白皙的肌肤，几分冷漠、几分疏离。
　　好一个冷感美人！
　　“今日是雅乐王女的及笄礼，王上命人在宫中为其举行了宴会，夫人自然要出席。”
　　站在西暇身边的一个年轻的侍女向她悄悄耳语。
　　原来如此，成人礼啊！难怪她今日的打扮比以往更富丽堂皇了些。
　　等等，王女？也就是公主喽！
　　雅乐？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些熟悉？
　　桑梓在心中暗暗回忆着。突然灵光一闪。
　　哦，是了，那日她刚被卓煜强抢进宫，就听得弋妡身边的一位侍女向她禀报，说雅乐王女邀请她去什么花园游览？听上去，她应该与弋妡关系还不错。不过，不知是怎样的一位公主？
　　她在心里对这位公主产生了些好奇。不过，直觉告诉她，她很快就会见到了。

　　晨光斜照，数十根盘龙柱撑起高阔的穹顶。神龛层层叠叠，开国先祖的木雕神位存放于此。
　　先祖神位下，有一少女，豆蔻年华、姿容秀丽。她身着玄色锦袍，外罩着素纱褝衣，腰间的玉佩随风摇曳、叮咚作响。玉石与祭器的声音交相呼应，仿若那清脆的细雨声。
　　东陵王立于东阶正中，玄色衮服上绣着十二章纹，日月星辰在烛火下似有流转。他左手按在腰间的大带玉璜上，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宗室与卿大夫，最终落在堂中待礼的少女身上。
　　子舒王后紧随其侧，祎衣如深潭映霞，玄色衣衫绣满精致纹样，朱红下裳曳地。她头戴副笄，金簪缀着纹样。她的目光温而不柔，既含母亲的期许，又带着王室主母的威仪。
　　宗伯执礼器缓步上前，苍劲的嗓音在梁柱间回荡：“仲春之月，吉日良辰，王女雅乐及笄，敬告先祖——”
　　话音刚落，身后的女史捧着桃木簪与发笄缓步而来。
　　雅乐屈膝拜伏，额头轻触冰凉的青砖。腰间的环佩轻叩，叮咚声混着香炉里的沉水香漫开，殿外传来钟磬声叮当作响。
　　女师为她解开发辫，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桃木簪绾起半发、玉笄穿过发髻，宗伯高声唱喏：“加笄礼毕！”雅乐沉稳下拜，玉佩相撞声愈发清脆。
　　礼毕转至偏殿，诸侯女眷上前道贺。
　　桑梓望着被那上前道贺的众人围着的王女，心态有些复杂的打量起她来。
　　少女细长而小巧的远山眉下是一对含笑的眼睛，浅浅的梨涡似清露般清新。小巧挺直的鼻梁、不点而朱的樱唇，说起话来带着些稚气微脱的娇憨。除去身份、地位，她就是一个单纯的少女，惹人喜爱。
　　说实话，雅乐的长相令她着实有些意外。单从五官上看，很难让人将她和卓煜联系起来，因为二人的长相几乎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不过，要说相似之处，还是有的，那就是脸型。
　　想到这里，桑梓悄悄向另一侧望去，静静地看着站在斜前方的卓煜和他身边的弋妡。这两个人被关了差不多半个月才被放出来，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二人状态有异，可如今面临着及笄礼这种重要活动，即使是不情愿也是要参加的。
　　世人皆知，东陵王卓覠的发妻文茵与丈夫自幼青梅竹马，在卓覠建立东陵国后不久，就立发妻文茵为王后。两人自成婚起，感情一向和睦。然而好景不长，文茵在诞下卓煜后不久就因血崩难产而亡。她的死令卓覠一度悲伤不已。三年后，东陵王迎娶了友邦王之女子舒为妻，并生下了一子一女两个子女，儿子即二王子卓烨，女儿就是今日生辰宴的主角雅乐。
　　所以，卓煜和雅乐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前些日子，她无意中听到卓煜和雅乐这对异母兄妹的关系有些微妙，反倒是弋妡与雅乐交好。卓煜对弋妡态度冷淡，平日里的闲暇时间不是待在阮良娣那里，就是外出游山玩水。卓覠自前年偶感风寒后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对这个儿子也无力去管，更加助长了卓煜散漫的性子。雅乐很是替弋妡不平，常常与阮良娣爆发冲突，但是最后占上风的总是阮良娣。
　　想到弋妡对自己的态度，桑梓猜测雅乐恐怕会对自己颇有微词，就是不知道她会作何行动就是了。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只要坦然面对就好。毕竟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卓煜，又不是自己逼他抢自己的！
　　桑梓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