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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无题8 ...

  •   今日卫玉楼听闻,朝会上,林相请求辞官归乡,而圣人念在其年事已高,这些年又夙兴夜寐颇有建树,遂准其所求,又赐下了许多贵重之物。

      林相是太子的恩师,亦是太子党之首,如今太子身死,林相这个太子党,怎么着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反而还可能因为这个,被新任太子忌惮——虽然圣人还未正式册立太子,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太子之位,非宫兰仪不可。

      林相宦海沉浮了这么多年,如今却选择了急流勇退,实在是叫人唏嘘不已。

      此外,宫兰仪这个地位水涨船高的九皇子,却忽而向圣人提出,要去皇陵为太子守陵。

      这般荒唐的要求,圣人自然未能应允,于是宫兰仪退而求其次,要求圣人允许他前往大相国寺,为太子祈福七七四十九日。

      圣人拗不过他,只好应允了。

      明日,宫兰仪便会启程,前往大相国寺。

      卫玉楼可不信,这个九皇子真对太子有什么手足之情。

      想必是为了打消圣人的疑惑,顺带搏得圣人的好感。

      这个九皇子给他的第一感觉,可不怎么好,实际上,自己每一次看见这人,都会有种莫名其妙的畏惧之感。

      可分明这人只是个半大的少年而已。

      能够不与这人接触的话,卫玉楼还是不想与这人见面的。

      于是,在听见宫兰仪即将前往大相国寺,短期之内不回来时,他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心中正庆幸不必与宫兰仪接触呢,然而下一刻,却有侍从前来通报,说是九皇子前来拜访,如今已到了府中。

      他面色一僵。

      真是……麻烦。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地调整自己面上的表情。

      “……请进来吧。”

      他控制着自己面上的皮肉,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来。

      “是,驸马。”

      那侍从行了一礼,这便出去了。

      不出片刻,侍从带着宫兰仪进了内室。

      这个容貌稚气的,雌雄莫辨的少年一笑,露出了一对梨涡来。

      只见这少年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衫,玉冠束发,宽袍广袖,更显得其身量纤细。

      少年走上前来,面上的笑容甜丝丝的,像是蘸了蜂蜜一般。

      “卫郎。”宫兰仪俏皮地眨了眨眼,一双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而后,眼神落在了他身上,“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算久,他们前几日才见过。

      不过卫玉楼可不会这样说话,于是他笑了笑,而后挽起袖子来,为面前的少年斟了一盏茶。

      宫兰仪接过茶盏,饮了一口,而后将茶盏放下,叹了口气,“我明日,便要去大相国寺,去为太子哥哥祈福了。”

      “寺中清苦。”他笑了笑,“殿下保重身体。”

      此言当然是客套话,九皇子乃是天潢贵胄,寺里的僧人自然得毕恭毕敬地待他,如此,这人又哪里会吃苦呢。

      “我会的。”宫兰仪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卫郎也要保重身体。”

      宫兰仪这般作态,叫人只觉得忍俊不禁,更何况,九皇子金玉之身,本是高高在上的,贵不可言的贵人。

      一个身份如此贵重的人,在他面前露出这般情态,实在叫人……心中得意。

      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端起茶盏来,饮了口茶,“微臣谢殿下关心。”

      “卫郎……”宫兰仪却忽而俯首,凑过身子来,拉住了他的袖子,怔怔地看着他。

      “?”

      他放下茶盏,皱了皱眉。

      “殿下?”

      “……无事。”宫兰仪敛眸,没有再看他,却并未收回自己的手。

      下一刻,宫兰仪粲然一笑,“七七四十九日——卫郎可不要忘了我。”

      他的眼神落在了面前的男子身上,这般偏执眼神,实在叫人毛骨悚然。

      不过可惜的是,卫玉楼并未看他,也因而,没能发现此人的真面目。

      卫,玉,楼。

      唇齿之间,宫兰仪轻轻地,细细地咀嚼着这几个文雅而旖旎的字。

      卫君本是天上客,然而,他却偏要留这天上客,饮此九幽雪。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暴露本性的时候。

      等那个老家伙死了,等他登上帝位,如此,他方可,随心所欲。

      如此想着,他敛去目光,只笑了笑——这笑容,与他先前的目光截然不同。

      他这笑靥,甜腻得像是蜂蜜一般。

      “……”

      “当然不会。”

      似九殿下这般的贵人,他又怎么会忘记呢。

      卫玉楼放下茶盏,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出于本能,他觉得面前的少年很不对劲,但是,他却说不上来,这人到底哪里不对劲。

      只是觉得危险,需要逃离。

      可虽然九殿下心思颇深,但也只是个少年而已……是他的错觉吧。

      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那被扯住的袖子上,而后,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

      关雎宫。

      “皇儿,你是怎么想的,竟要为那个贱妇的儿子去祈福?”

      屏风后,木榻上。

      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美妇半躺着,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之色。

      她皱着眉头,等待着屏风前的人回答。

      乌发如云,肌肤似雪。

      她手执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

      这个美妇人,便是当今陛下最为宠爱的妃子,也是九皇子宫兰仪的亲生母亲——贵妃沈玲珑。

      而她口中的“贱妇”,指的自然便是宫中的皇后娘娘了。

      沈玲珑最受圣人宠爱,可那个贱妇却占着皇后的位置,生的儿子也被封为了太子。

      这叫本就心高气傲的她,如何不恼呢。

      更何况,二人早在潜邸之时,便相看两厌,势同水火。

      “母妃。”宫兰仪却笑了,他坐在屏风前,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一盏茶,说出口的话,如同甜腻的撒娇一般,“儿臣的性子,母妃还不清楚么。”

      “儿臣对那人可没有什么兄弟手足之情。”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儿臣这样做,只是为了得到圣人的好感罢了。”

      “这天下的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和睦相处,父皇自然也不例外——可是,这里是皇家,在皇家,哪里有什么父子,什么兄弟。”

      而他,九皇子宫兰仪,心中自然也没有什么父子之情,就更遑论兄弟手足之情了。

      他心里呀,除了有个卫郎之外,剩下的,便只有对权力的追逐之心了。

      “母妃自然是了解你的。”沈玲珑勉强笑了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母妃不是怕你离了宫中,圣人待你生疏了么。”

      “母妃多虑了。”宫兰仪漫不经心地饮了口茶。

      而倚在榻上的沈玲珑嘴上说着话,思绪,却不由自主地翻飞了。

      她想起了那日,宫兰仪刚回宫后所发生的一件事。

      那日,也是在这关雎宫中,而二人之间,也是隔着这么一道屏风。

      只不过,不同的是,那日的屏风上,绣的是雪里寒梅。

      而今日的屏风上,绣的却是娇艳欲滴的桃花。

      那日二人隔着屏风,相对而坐。

      她只记得,自己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而后,又与宫兰仪商讨了些关于太子的事情。

      早在那日,他们便商量好了,要在太子的膳食里下毒。

      那日他们正商量着该选哪种毒药,而那重重幔帐后,传来了些不同寻常的,怪异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后边一般。

      一开始,她并没有注意到幔帐后的异常,是宫兰仪示意她停下。

      她照做了,闭上嘴,什么也没说了。

      而后,她看见她这个“天真无邪”的皇儿撩开重重幔帐,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而后,她听见了一声短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刹那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奇怪的味道。

      ——就连那浓烈的熏香,都没能够掩盖着这般气息。

      她以袖掩面,皱了皱眉头,“皇儿,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摇曳的,层层叠叠的轻盈幔帐后,传来了宫兰仪愉悦的声音,他说话时的语气依然那么甜腻,像是在撒娇,“不过是一只,坏事的臭老鼠罢了。”

      “儿臣已将她解决了。”随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这声音很沉闷,叫她无端地觉得压抑。

      “这儿脏了,待会儿叫琴书姑姑来清理了便是。”宫兰仪顿了顿,他的声音仍然甜丝丝的,“不过,母妃就别亲自过来看了。”

      “……”

      沈玲珑没听他的话。

      等他离开后,她咽了口口水,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一道一道地撩开幔帐,走了过去。

      越靠近,能够闻到的味道,便越浓烈。

      下一刻。

      “……啊!”

      她捂住了嘴唇,瞪大了双眼,惊骇至极。

      ——之间那案几上,无力地伏着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宫婢。

      血流了满地。

      而那个宫婢面上的表情极其狰狞,像是承受了剧烈的痛苦一般。

      然而,更叫人惊骇不已的是,这个宫婢的头颅上,有一道恐怖的,巨大的凹陷!

      “滴答……滴答……”

      一旁的铜制烛台上,那猩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下。

      像是飘零的寒梅。

      那么刚才……

      ——自此,她便知道了,她这个儿子,既心狠,又残忍。

      “……”

      她看着屏风上,那少年的影子兀自出神。

      后来她每一次看见这个儿子,便会想起那残忍的一幕。

      ——她始终都无法将他当做儿子去宠溺,而在与他言谈之时,她也会,不由自主地,惧怕他。

      他是一个怪物,一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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