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重生）》易华

5、第 5 章

　　准备联考的日子很紧张，最终白雾也没能亲手烤饼干，不过他有时会给黑泥带点儿别的，譬如栗子糕，不过白雾不大爱吃。

　　黑泥课业紧张，这是白雾从他朋友那里听说的，黑泥从未跟白雾说过，他每天都来接白雾，然后白雾会顺道去他家补习，有时他实在忙了，白雾就先做一会作业。日子久了，白雾的同学，也只能是同学了，他们竟也都认识黑泥了，还总开玩笑说黑泥看白雾比看女朋友还紧。

　　虽说开玩笑，但确实如他们所说，有一回白雾贪吃得紧了，没在那个固定的位置等黑泥，黑泥就急得满身冷汗，自此白雾再不敢乱跑。

　　“那我岂不是联考前都要乖乖等你了？”白雾问。

　　“那联考完，你一定一定要和我一起出去逛中北新街，把缺我的都补回来。”不等黑泥回答，白雾自顾自答了。

　　六月，天热极了，白雾的情绪也不是很好，好在黑泥陪着他，他也不至于那么难受。

　　下了学，白雾躲在黑泥家那棵大榕树下纳凉，黑泥在上面窗子里看白雾，他仍在忙他的期末作业，偷得浮生半日闲成了黑泥的客人。

　　蝉鸣中，一派平和，白雾渐渐陷入梦想，直至一阵西瓜的香甜飘荡进他的鼻腔，才从梦中转醒。

　　黑泥端着切成片状的西瓜与薄荷茶，他将托盘放在两人之间，白雾盘腿坐在藤竹椅上，咬了一口西瓜，胡思乱想着，“不如咱们去游泳吧。”

　　“不行。”黑泥一口回绝。

　　白雾知道黑泥在担心什么，可他早问过医生了，他说可以的，只不过要格外注意些，且这事上辈子就做过的，白雾心里有把握。

　　黑泥最终没拗过白雾，两人一同去了湖边，白雾和黑泥浑身上下都只穿着短裤，白净的腿下了水，出来又挂上晶莹剔透的水珠，白雾笑着捧了一把水洒在黑泥身上，黑泥过来捉他，白雾逃不过，被黑泥反手拿住，白雾刚开始还硬气没向黑泥求饶，可后来实在是有些酸痛，没办法，只好向他求饶。

　　“你以后要是敢丢下我，我肯定不会饶了你。”黑泥恐吓白雾道。

　　白雾伏在黑泥的背上，哼哼两声以示他听到了。

　　刚过完水的两具身体，黑泥骑着单车载着白雾，迎着晚风，悠悠回家去了。

　　难得没有补习，白雾在黑泥家待得舒服，不想回到隔壁那栋房子里。不过他最后还是回去了，有人会担心。

　　天愈发热了，有时空气里传来阵阵果香，白雾想着快快联考完吧。这样他就能和黑泥做许多约定好的事了。

　　七月里，白雾终于要考试了，虽说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但那无论从物理层面还是心理层面，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联考前半个月，父亲突然要装修房子，重新粉刷一遍，将掉了漆的各处重新染上更加浓厚的染料。

　　父亲应当不知道，也没想去知道他孩子的具体考试时间。

　　白雾看着鲜亮的棕黑色实木门散发出呛人的味道，他想了想，申请了去黑泥家住，父亲仍捧着份报纸再看，没说什么，算是默认，可母亲却是极力反对，“干嘛非要住黑泥家，家里不好吗，黑泥再怎么好，那也是外人，比不上家里人，还有天这么热，你要是犯病了怎么办，多麻烦人家不是。”

　　白雾没说什么，他只是看着这件房子，散发着味道的房子。

　　是用来祛除恶鬼的吗？

　　母亲脸色几经变换，眼神在父亲和这做森然的房子之间来回转，她嘴唇动了动，最终答应了白雾。

　　这辈子和上辈子有很大不同，譬如现在，白雾本该忍受那难闻的油漆味儿，待在家安心备考，可他却要去黑泥家了。

　　白雾收拾了几件薄衫，去到黑泥家。

　　白雾没看到黑泥古怪的脸色，熟门熟路走进一间客房，就在黑泥房间的隔壁，和黑泥确定关系是上辈子的事了，白雾现在也不好直接去他的房间，睡他的床。

　　“那间房没收拾，你要不先睡我的房间，我去那个屋子。”黑泥说。

　　白雾没想到这一茬，他愣了好久。

　　黑泥见白雾愣了许久，讷讷说，“我想着我的床很大，够两个人睡的，你要是不想和我睡一起，我可以去隔壁，或者打地铺？”

　　白雾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有些烫，明明他才是客人，“不，不用。”

　　白雾始终认为在他对黑泥说出喜欢前，黑泥并未对他产生什么旖旎的想法，就连答应也应是黑泥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归根到底是可怜，是施舍。

　　如今白雾却有些动摇，也许黑泥很久以前就对他产生了除去友谊以外的情感。

　　黑泥仍然照常为白雾补习，白雾下定决心要考黑泥的大学，现在他有了更上一阶的想法，他想成为黑泥的直系学弟，也许会离黑泥更近一些，只不过黑泥的专业要求的成绩要更高，因此他不敢懈怠，黑泥讶于白雾的上心程度，他劝慰白雾说不必如此紧张，可白雾没告诉黑泥，他其实想成为对方的直系学弟。

　　到了晚上，白雾和黑泥并头躺在床上，风扇吱呀呀地转，窗外那棵榕树上应该有许多知了藏匿，可白雾并不觉得它们吵。
　　“黑泥，你为什么要上这个大学呢？”白雾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离家近。”黑泥回答。

　　就为着这个？

　　白雾又问，“联考完我们去哪里？”

　　“去阳岛吗？”黑泥提议。

　　黑泥上辈子就这么提议的，我已经去过了，那里没什么好玩，本地人说话还叽里咕噜，一句也听不懂，更重要的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水土不服，统共没几天，我癫痫发作了两次，就在黑泥面前。

　　“不要，不如我们去海边，租一间小房，你陪着我，好不好？”

　　“好，可你为什么不去阳岛，我记得你从前老说要去看看。”黑泥奇怪地问。

　　白雾没敢告诉黑泥另一个白雾其实已经去过了，他只好杜撰一个莫须有的人，一段莫须有的对话，“我们班上有个人，说那里没什么好玩的，一群人叽里咕噜，还动不动就要弯腰，我听了之后觉得那里还不如在这里。”

　　白雾不知道黑泥有没有听出不对，他编谎话的能力一向很差。

　　黑泥听了我的话，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种种迹象指向了了一个可能，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白雾以为黑泥不愿陪他了，连忙爬起来，半跪在床上，茫茫黑暗里他从黑泥的脖颈一路寻上去，他想看清黑泥的脸。

　　黑泥似乎察觉到白雾的意图，他一把搂主白雾，下巴搁在白雾的肩上，白雾看不到他的脸了。

　　白雾有些无措，“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去吗？”

　　黑泥的声音闷闷的，“去，当然要去，就咱俩。”

　　白雾一面开心黑泥答应了他，一面又在想，黑泥为什么哭了。

　　白雾的脑子很完整，因此他并不无知无觉，他甚至怀疑，黑泥是不是察觉到他的谎言漏洞百出，可是即便他说谎了黑泥也没必要流泪的，没有理由的。白雾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像安慰刚出生时啼哭不止的孩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抚过他的背。

　　黑泥很少哭，他的泪并不很多，而且他流泪时并不出声，也不哽咽，没有声音的，静默的，慢慢就会好的，也许谁不知道的时候，黑泥就这么好了，就像白雾发病，一般抽搐上两三分钟就好了，没那么可怕。

　　可现在白雾在黑泥身边，他不由自主得就想安慰黑泥。

　　两人终于睡下。

　　日子过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12日。早上出门时，黑泥看起来比白雾还紧张，白雾看着黑泥着急忙慌的样子，咯咯笑出了声，他瞪了白雾一眼，可那眼神一点威慑力也没有，白雾仍不加收敛，黑泥的眼睛又充满无可奈何。

　　白雾拿上笔袋准考证之类的，出了门，没想到爸妈也来了，就在黑泥家门口。

　　他们手里拿着麻布袋，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把布袋撑得鼓鼓囊囊。

　　“白雾，过来。”母亲说道。

　　白雾渐渐收敛脸上的笑容，黑泥宽大的手掌贴在少年的后背，暖乎乎的，轻轻推了白雾一下，白雾轻皱了眉，转头看了黑泥一眼。

　　“没事，我到时会去接你的，你跟着阿姨伯父去吧。”黑泥说。

　　没办法，黑泥都这么说了，白雾也不好死皮赖脸缠着他。

　　“那你一定记着接我。”白雾又说了一遍。

　　“嗯。”

　　白雾放心了，跟着爸妈走了，他没问他们为什么要亲自来。

　　“吃药了吗？”母亲问，母亲好像很少问白雾其他的事，也许她不太关心吧。

　　“吃了。”白雾回她。

　　“你别太紧张，好好考就行。”父亲罕见地叮嘱。

　　不用太紧张的意思是要他紧张，但不要叫他们看出来，白雾猜测。

　　“嗯。”白雾应下。

　　父亲叫了辆计程车，一家人整齐地坐在车上。不过他们也就第一天来，第二天母亲倒是想来，被白雾劝住了。

　　我终于考完最后一科，黑泥站在门外，像一尊高大的雕塑，让人一眼就能望见，白雾飞奔出来，没有刹住脚步，黑泥接住了他。

　　“不要跑那么快。”黑泥说。

　　“知道了。”白雾一边说，一边坐上黑泥单车后座，“这个位置是只有我坐吗？”

　　白雾随口一问，黑泥也答了，“嗯。”

　　白雾立时闭上嘴。

　　“你怎么又像个河蚌一样不开口了。”黑泥笑着问。

　　河蚌开了口，问，“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嗯。”

　　黑泥骑车载白雾，他看不到白雾，但他像一个风向瓶，一个只感知白雾情绪变化的风向瓶，“你不开心吗，考完了。”

　　“开心啊，但我现在不想说话。”白雾侧脸靠在黑泥的背上，他想，他的病控制得很好了，大发作的次数已经逐渐减少了。

　　去海边也不到一个月而已。也许以后，他真的能陪黑泥一辈子也说不定。

　　“你会陪着我的，对吧。”白雾又问了一遍，像是在问黑泥，也好像是在问他自己。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