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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情到浓时情难堪 ...

  •   夜色苍茫,御阎景却一眼便瞧见了立在十来步开外的她。仗着武艺高强,他甚至能看清她每一分神色。一袭藕荷色曲裾衬托得她身姿曼妙,裙子下摆虽有污秽却并不显凌乱。她神色清淡,眼睛看向别处,只是身侧的手却紧握成拳,泄露了她的情绪。

      御阎景不知为何产生些许笑意,收回视线,打了个短促的口哨,窃脂便迅捷地飞了过来,落在他张开的手臂上。

      风忘忧听得声音,悄悄望过去,只见他将窃脂右脚上绑着的一个纸卷取下来。只是不知纸卷上写了什么,他的神色愈发凝重。她轻咳一声,低声对摇光道:“我们先回去吧。”

      只是,与御阎景擦肩之时,他突然拉住她的手。风忘忧一惊,下意识便欲抽回手,然御阎景手劲分毫不让,却刚好不致让她疼痛。

      “天倾山庄的人有了消息。”

      一句话成功阻住了她一切动作。风忘忧心里先是一松,继而想到他方才的凝重表情,却是呼吸一窒,身子僵直。她死死地盯着御阎景,企盼着她能从他那儿获得安心,而后者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摇光,你先回去吧。”

      摇光望了望他们,无声一叹,转过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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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充盈在狭小的山洞里,直惹人食指大动。潇绯看兔子皮肉金黄,小心翼翼地凑近鼻子深深吸了口气,一脸陶醉。

      “真香!幸而我常年漂泊,随身带着调味包,不然此等美味岂不折了几分?”

      摇光敬谢不敏地撇撇嘴,眼睛偷偷瞄了几眼色香俱全的兔子,竟觉饥肠辘辘,不由便吞了几口唾沫,口里却嘟囔道:“那兔子为了满足我们的口腹之欲,却平白断送了生命。”

      潇绯闻言笑觑向她,微带惊叹道:“若我这些年抱着你这想法,不知什么时候便饿死了。难为你经过了那些事,还能保持这份赤子之心。”

      “嗯?”摇光一愣。当年跟着风夷则走南闯北时他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最后他还是妥协了,不再猎杀野生动物。至少,她在的时候,不会这样。

      “你怕是不知道吧,几年前我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咦?”摇光想起眠月苑初见时她说“别来无恙”,却原来是此理。遂仔细瞧着潇绯,似欲将其从记忆长河中挖回来,最后却挫败地摇了摇头。

      潇绯一脸讳莫如深,心知对方必是不愿忆起那段时间的过往,便缄口不提。

      当年自己迟了一步,未能挽回即见的悲剧,这几年不是不遗憾愧疚的。身旁的女子如今能笑得如此开怀,不可谓不容易。相比之下,自己是否真如面上那般洒脱呢?她转动着手上的树杈,却无法给自己答案。

      摇光见她不语,也没有追究的念头。只见潇绯将烤兔子撕成几大块,将腿上肉嫩味鲜部分递给她。摇光摇头不要,潇绯便道:“别扭捏那些有的没的,世上本是弱肉强食,且之赶路费力,不补充些肉食如何有体力?”她这才接过大快朵颐。

      “不留些给他们二人吗?”摇光吃了几口,有些迟疑。

      “喏,那还有一只呢。”潇绯扬起下巴示意地上那只全生的兔子,对着摇光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摇光失笑,遂放开心。未几,她一顿,轻声问道:“章豫王爷……他喜欢萱儿吗?”

      潇绯唏嘘道:“若像你这般简单,什么事都只有个喜欢不喜欢,该多好。若这样,当年他们说不定不会走到那一步。”

      “当年?”摇光抿了抿唇,“是萱儿和章豫王爷的当年吗?”

      潇绯闻言眉目含笑,道:“算不得他们的过往,而是更久远前,有一男一女相遇并相爱了,可是却因为种种别的,最终徒留遗憾……算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倒是你,何来此问?”

      “我总觉得章豫王爷有些奇怪。早间我醒过来,却发现他坐在萱儿身旁,专注深邃地望着她,吓了我一大跳。”摇光如今想来仍心有余悸,“他的眼神分外奇怪,不像看着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倒像是……像是……”摇光咬了咬唇,却说不出像什么,总之十分诡异。

      潇绯叹了口气,目光投向洞外,声音淡而缥缈,宛若云烟:“摇光,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挟制人的毒药?中毒之人每隔一段时间便须服用解药,否则定痛不欲生,最终惨死;即便服了解药,毒也不能清除,他们只能一次次不间断地渴望解药。但又有谁愿意一辈子这么失去自我地苟延残喘活着,故而他们本身便极度痛恨解药。

      “小忧对于他便是这样的存在。既是毒,又是药。他只怕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小忧。若是你也试过爱一个人深入骨髓,同时又厌恶她的存在,便能体会他的感受。那般矛盾地爱人,本身便是在不断否定自己、不断挣扎迷惘中走过来的。

      “更悲哀的是,如今更像是他的独角戏。有些刻骨铭心,若是只有一个人记得,或者说一个人知道,那便没有意义了。”

      摇光大受震撼,潇绯话中的深意她不敢多想。如今再回想早间御阎景的眼神,方觉得沉重无比。
      那样的情,有几人堪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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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忘忧只觉腕上手臂像铁钳般将自己圈紧,但心急如焚,便顾不上那么多,忙问:“究竟如何了?”

      御阎景直接将纸卷递给她,风忘忧也便不推辞,接了过来。只见上边行草书着几行字:“众安,红袖失踪待查。华贞长公主五月初一大婚。”

      她心里一时松一时紧,只是纸卷寥寥几字,根本不知现今是何光景。突然,一阵血腥味在鼻翼间萦绕,她惊愕地抬起头,却见那窃脂伏在御阎景肩头,难得地低下了它那高傲的头,风忘忧清楚地看见了它颈上柔软的毛发。

      但是,它竟在大啖特啖他臂上的血肉!

      御阎景平心静气,甚至连呼吸都没有紊乱一分,暗紫的眸子与窃脂嗜血的红瞳交相辉映,分外诡谲。

      风忘忧大惊失色,当即挥手过去,出手瞬间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冰刃。只是,这手劲被人从半空截住。风忘忧错愕地望向御阎景,他眼中闪着莫名的光,神情专注得像要将人溺毙。风忘忧发现自己不能逃离。

      “你……”

      窃脂先是欲逃,见危机解除,便安然如故地立在御阎景肩头。一对血瞳半带挑衅轻蔑地睨着风忘忧,嘴里依旧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风忘忧听着那声音,百般不是滋味,浑身不对劲,心头恍若有一排细密的针在扎着,热辣辣生疼。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窃脂需要主人的血肉喂养,那么,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做的?

      她心底突然怒气翻涌,怨恨他百般不惜自己身体。拳头收紧,她这才发现自己两只手均被他禁锢,便使劲挣脱,未果,寒声道:“放手!”

      “不放。”御阎景轻声道,语气格外坚持,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风忘忧气结,提脚狠狠踢向他。她本以为以他的武艺可以轻易躲过,而她正好能借此泄了怒气,却不想他根本无意躲闪,那一脚便实打实地落在他脚上。她刚踢完便后悔了,但碍不下面子服软,只好僵着脸别过头。

      好一会儿,窃脂餍足地停了嘴,悠然自得地梳理了一会自己鲜艳的毛羽,方展翅飞走了。

      风忘忧皱了皱眉,几番故作冷然不得,最终挫败地叹了口气,道:“我帮你包扎。”

      御阎景当即松开手,看着她掀起自己的袖子,沉着脸查看伤口。

      伤口约有一拳大,被窃脂啄得血肉模糊,所幸并未见骨。倒是旁边有好几块伤痕,新新旧旧叠在一起,怵目惊心。风忘忧假装看不见,寻思着伤口应该清洗一二,只是他们走了两日也未见水源,便欲捏诀幻化出水。御阎景一下子将她的手纳入手中,打乱了她的意图。

      他的手大而有力,长满薄薄的茧,圈在她细嫩的肌肤上,微有痒意。

      “你灵力刚恢复,元气大伤,还敢乱用?”

      风忘忧一语不发,只定定地看着他。熟识她的人均知晓,她是个十分固执的人。若她打心底认定某样事物,无论对错,都不会退让。因此,那块“忘忧居”的匾额一挂便将近十年;因此,在当年风夏雨一事后红袖能始终待在她身边。

      “我怎么忘了你的性子……”御阎景无奈一笑,想着小法术也无关紧要,遂松开手。

      风忘忧小心翼翼地将伤口清洗干净,上了随身携带的创伤药,再仔细用蒙面的纱巾为其包扎好。她瞧瞧自己手上缠着的他衣服的下摆,再看看如今他手臂上的她的面纱,竟觉分外滑稽,不由忍俊不禁。

      那笑容如春水涟漪蔓延开,盈满足以破冰的暖意。一时四周似被点亮,额心一点水玥光华流转,衬得一对紫眸脉脉动人。

      御阎景有片刻的怔忪,眼里少了平日的冷厉,隐有星光。他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她如此明亮的笑颜。这个他原先并不认得的忧,向来笑得矜持得体,有时甚至只为一种礼节,一种习惯。他突然想,自相逢来,自己已浪费了不少时间,如今何苦自我折磨,不若随性而为。

      风忘忧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面上大烧,忙窘迫地退身侧头。

      回去的时候,两人并肩而走,却相当宁静。御阎景最后方道:“无需担忧你那丫头。”他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了。非修四人办事他向来放心,他只需等一个结果即可。

      风忘忧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姑且相信他的话。至少,云姨她们已脱离险境。红袖,红袖,自也会吉人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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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入洞,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潇绯抬头笑道:“因不知你们何时回来,兔子我们先吃完了,你们再烤一只吧。”

      御阎景冷冽地扫了她们一眼,潇绯倒还好,摇光愣是打了个冷颤,连忙回避他的目光。他不置一词坐下-身,架枝上肉,动作十分娴熟。风忘忧好奇地望了他一眼,很奇怪以他尊贵的身份,怎么看似对野外求生经验老道。猎杀野兽,辨识方向,寻野果,剖腹解肠,生火烤肉,干净利落。

      “我五岁时曾独身一人在雪山中过了一月有余。”似是察觉到她的疑惑,他道。

      风忘忧与摇光都骇然。五岁?!那时的他还是个孩子!

      三哥曾说过,章豫王爷御阎景自出生便被光兴帝锁在铁笼里,弃于废殿凉庭宫,五岁才被赐名,六岁以皇子之仪迎入紫薇宫。却是什么人如此狠心,将他弃在雪山里?天气本就恶劣,若是遇上饥饿难耐出来觅食的野兽……

      风忘忧心一寒,不敢再想下去了。世人只道他残暴嗜杀,谁曾细究他何以至此?她只觉眼里酸涩无比,口里像嚼了黄连般,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柴火“噼啪”作响,一时洞里压抑,无人言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情到浓时情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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