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Blackfish

14、第 14 章

　　刺耳的，沙沙声，塑料纸相互摩擦的，沙沙声。
　　随之而来的，后背传来一阵剧痛，针刺感。
　　“打一针，就没有感觉了，马上。”一个声音，低沉暗哑。
　　感觉……越来越沉了，好沉好沉。
　　眼前晃过灯光，带着口罩的脸。
　　这是……要死了吗？
　　看着戴口罩的人的手，拿起了托盘里的手术刀，看到刀轻易划破自己的皮肤，没有痛觉，可是，似乎清晰地看到了，从自己身体里，取出来的，鲜红的，那是身体的哪个器官？带着手套的手把自己身体的那部分放在了托盘上，满手的血，红红的。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啊？”
　　“哦，不告诉你。”邢衍笑了下，随即严肃起来，“他已经不见了几个小时了，天快亮了。我们不能就这么在这里干等。”
　　“绑架的话，总会有理由的吧，可是，这里失踪的人，似乎都是随机不见了的。趁着人没有防备的时候……”两人站在路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没有防备……他挂了我的电话，准备出厕所，然后就被身后的人袭击了……”
　　“侧门从我坐的位置，是看不见人进出的，可是当时只有我和老板……不对！还有一个人！角落里！”
　　他们折返回到酒吧，老板捂着自己刚刚被揍了一拳的脸，看到两人又折回来，很是无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要说这些，老板，我来的时候，坐在那边角落里那个人，你有印象吗？”
　　“哦，他啊！他是本地人，每隔几天都会来喝酒的。他叫阿四，就住在隔壁那条街，怎么，你们怀疑他啊？不可能是他啦，他前几年外出打工，在工地上受了伤，瘸了条腿……”
　　“快带我们去找他！”

　　南塘大街十八号。南塘大街已经划归整改的范围，居民都搬走的差不多了，阿四家是仅剩的三家之一。
　　青灰砖墙围起来的小院，莫名的萧条感。
　　邢衍伸手一推，门便打开了。
　　院子里种了两棵石榴树，正是开始结果的时候，青绿的石榴结了满树。
　　“都说这街闹鬼，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啊……”说着，酒吧老板溜了。
　　在来的路上，老板已经给两人介绍过阿四其人，阿四本来有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前几年老婆得了尿毒症，要许多钱。他便花费了自己全部的积蓄，可是肾移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有钱也等不到适合的肾，何况阿四打工攒下的积蓄，也支撑不了多久。
　　还没等到肾源，他老婆就走了。
　　自此之后，阿四便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总说自己有钱了，有肾了，老婆便会好了。

　　小院里，一共四个房间。
　　推开门，地上厚厚的灰尘，墙角都结起了蜘蛛网。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那么，平时他都住在哪里？
　　一个个房间打开过，都没有回来过的痕迹，两人对视一眼，只剩下，院子右边靠里那间了。
　　推开门，一阵刺鼻的灰尘味，叶霖西捂着鼻子，回头招呼邢衍，“你先别进来，我看看！”
　　“我也不想进去啊，好呛！阿嚏！”邢衍在门口站着就打了个喷嚏。
　　“你不进来都不行了，这里居然有个地下室！”几秒后，叶霖西发现了角落被一堆干草盖着的木板。

　　眼前出现的光，提着应急灯的手。
　　后背一阵刺痛，他挣扎了下。
　　身体越来越沉。
　　“睡着了，就不痛了，马上就不痛了。”带着口罩的人，在他的耳边说。
　　一路拖着他，在地上摩擦出声响。
　　他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直到，灯光再次亮起，模糊间，他看到，拿着手术刀的手，伸向了他的身体。
　　冰冷的手术刀，贴着他的皮肤，划了下去。血液，汩汩地流了出来。
　　那只手抬了起来，准备再下第二刀的时候，他抬起了手，抓住了刀。

　　叶霖西和邢衍冲进来的时候，李洵正把带着口罩的人左手掐住脖颈，右手挥出拳头。
　　李洵自己面无表情，梦游一般。
　　邢衍嘴里自语，“Shit，还是来晚了！”
　　叶霖西愣住了，看着李洵把那人往死里打。
　　“哎！还不来帮忙吗！”邢衍死命拉着李洵挥出的拳头，朝着叶霖西大叫。
　　叶霖西奔过去，拉开李洵掐着那人脖颈的左手，“够了，喂，已经够了！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李洵听到他的声音，眼睛里好像有了些神采，软趴趴地瘫倒在叶霖西身上。
　　叶霖西扶住他，感到手扶住的他的后腰一阵湿热。
　　伸手一摸，拿到眼前，手上是一抹猩红。
　　“快叫救护车！”
　　“哦！”邢衍匆匆掏出手机打电话。

　　什么是害怕，什么是绝望？
　　现在她似乎都知道了。
　　可是，似乎都已经无所谓了。
　　身体，越来越轻了，他们不再绑着她的手，伸手便可以摸到，自己右侧腰部长长的缝合线。
　　暗无天日，没有光。她已经放弃叫喊，放弃呼救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她听到了声音。
　　有人在叫她，不止一个声音呢。
　　眼前晃过的脸，没有口罩，他们把自己带了出去，外面的光好刺眼。
　　她闭上了眼睛。
　　秦怡心被救了出来，可是，少了一个肾。

　　警方在阿四家的小院里，发现了许多具尸体。都是少了一个肾。
　　那些被挖走的肾去了哪里，阿四始终没有开口交代。
　　当然，不排除将肾卖给了黑市。
　　阿四作为一名社会底层的打工者，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跟医学相关的知识学习。在地下室他的卧房里，墙上贴的全是关于肾脏的知识，人体解剖图。他从哪里购买的手术用具，哪里购买的麻醉药品。
　　从心莲居收拾好东西，叶霖西看到几天前在车站遇到的情侣，男的很是憔悴，四处拉着人询问，他的女朋友不见了。
　　在阿四家的院子里，没有他女朋友的尸体。
　　失踪的人，不全都是被挖走了肾的死者。那么，其他那些没有找到的失踪者，去哪里了？

　　世界上，好多我们看不到的角落，我们注意不到的身影。
　　无声中消失的生命，无声中失去的许多许多。
　　在拘留所的当晚，阿四便用裤腰带上吊自杀了。

　　医院。
　　李洵睁开了眼睛。
　　便看到，坐在沙发旁边，闭着眼睛睡着了的脸。
　　唔，他……
　　叶霖西靠着沙发，闭着眼睛，头发柔顺地耷拉着。
　　李洵坐了起来，感到自己腰部一阵刺痛，伸手摸了下，嗯？自己为什么……动手术啦？
　　下了床，靠近沙发，凑近了，看着叶霖西睡着了的脸。
　　“阿洵，你醒啦？”身后的声音打断了他。
　　“唔，昨晚发生了什么啊，怎么我都不记得了？”
　　“你啊！差点就那啥了！”邢衍翻了个白眼，拿起桌上的一罐牛奶，正要喝。
　　门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请问，李洵先生住在哪个病房？”
　　“马后炮来了！”邢衍笑了笑，接着陈臻冲了进来。
　　“嘘！没见有人在睡觉么？”李洵紧张地指了指沙发上的人。
　　陈臻有些失神，然后笑了，“你找到他了？就是，就是他吗？”
　　“恩，叶霖西！”看着沙发上的人的睡脸，李洵一字一顿，脸上突然绽放的笑。